齊揚果真如他最開始說的那樣很少回來,詩眠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家裡已經沒人了。飯桌上是做好的小菜,電飯煲裡還煲着粥,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壓着一張卡。詩眠有些疑惑地拿起紙條。
“卡里有生活費,密碼是原始密碼。”
詩眠當即拿出電話,很快,齊揚那邊就接通了。
“喂?”
“那張卡我不需要。”詩眠深吸一口氣,緩緩說到。
齊揚那邊顯然很忙,詩眠在電話這邊不斷聽到“excuse me”等等之類的詞語,但是他接到電話依舊從容不迫,甚至對於詩眠的話沒有任何不耐煩,依舊語氣緩和,“詩眠,昨天我們不都約好了嗎?從今以後我們就是親兄妹了,哥哥現在掙錢養活妹妹這不算什麼吧?”
詩眠拿着電話有些猶豫了,不錯,她對這張卡的錢並不在乎,但是她貪戀着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這邊並沒有掛電話,齊揚過了一會兒才說:“好啦,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最近都不會回來,自己看着什麼需要就買,照顧好自己。”
詩眠這才掛了電話。
走進廚房,坐在餐桌上,這好像是她印象中結婚後第一次有人親手爲她準備早餐,有一種別樣卻又久違的溫暖。
入口即化的米粒,開胃可口的小菜,無疑這是一份用了心的早點。詩眠很久沒有這樣被照顧的感覺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從前,那一個有着父母關懷備至的生活,做回了那個無憂無慮還沒有愛上顧厲省那個男人的小姑娘。
詩眠在一週後就飛往了英國,她在一家國際旅遊社找到了工作。本來想等着齊揚回來親口跟他說一聲,不過第二天就接到了出國的任務,不得已,詩眠只好在電話裡跟齊揚說明了一下,就收拾行李離開了。
詩眠剛離開,齊揚就回了公寓。家裡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但是這次回來,齊揚明顯感覺到了這裡終於有了一股叫做家的味道。家裡的角落開始有了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一股溫馨撲面而來。
這天,英國的天空難得的明朗,詩眠站在伊麗莎白塔下面,看着眼前年齡過百的巨大而華麗的建築,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是還是忍不住感嘆。這裡是她上大學第一次學校組織旅遊的地點。
在這個充滿青春回憶的地方,詩眠有些愣怔了。中午是大家自由活動的時間,詩眠買了一杯熱茶,獨自坐在街邊的木椅上,深秋來了。一片落葉緩緩飄落,最後掉在了她的雙膝上。詩眠伸出手,拾起了那片落葉,不禁陷入了回憶。當年也是這個時候,這樣一個秋天,她跟着同學來到了這裡。
“慕,慕詩眠?”詩眠猛然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推着嬰兒車的少婦,雖然來人有了些微的變化,詩眠還是想出了她的名字。
“左町。”
他鄉遇故知。
“你怎麼在這兒?”“你怎麼在這兒?”兩人不約而同地問出口。然後,相視一笑。
“所以,你現在就是全職太太?”聽完大學同學的敘述,詩眠有些意外,在記憶裡,這個從前的女孩子可不是這樣能靜得下來的性子。
“對啊,帶了孩子才知道這麼累啊!”聽到左町的話,詩眠的視線不禁移向了那個懶懶地曬太陽的小孩兒,心裡升起一股羨慕,曾經,她也想過呢。
“你呢?”左町看見詩眠的目光,就把孩子抱出來遞給詩眠,“抱抱吧,讓我孩子以後也像你一樣漂亮,哈哈!”
詩眠侷促地不敢接,她從來都沒有抱過小孩啊,這麼點兒大,這麼柔軟,她有些害怕。見詩眠踟躕不定的樣子,左町呵呵一笑,就把孩子放在了詩眠的懷裡,“抱抱吧,對,就這樣,拖着他的後腦勺,這隻手扶着他的腰,對,就這樣。”
就這樣,我們慕詩眠女士第一次有了抱小孩的經歷。
小朋友穩穩地睡在詩眠懷裡那一刻,我們慕大小姐心都化了,原來,小孩子這麼美好啊。
“唔,你別看他現在這麼乖,等會兒要是醒了,那才麻煩,累死人。”左町好像看出了詩眠的想法,笑着打趣道。“對了,你最後是不是跟你那個喜歡了很久的男人結婚啦?”
詩眠的手立馬一頓,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嗯,算是吧。”
“那是什麼意思?”左町有些疑惑,慕詩眠和顧厲省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當年慕詩眠在學校並不是默默無聞的那一類女生,她家世好,長得漂亮,性格好,人緣好,追她的人當然很多,只是一開始她就說明了自己有喜歡的人,而那個人就是顧厲省。
“畢業就結婚了。”詩眠淡淡道。
左町當然聽出她並不高漲的情緒,雖然有些疑惑,但是選擇緘口不言。
“那你怎麼在這兒呀?”看詩眠的樣子,好像是一個人。
說到這個,詩眠就來了興致,“我在做導遊啊,從前我的願望就是周遊世界,現在正好有這個機會,今天是我正是接團的第一天呢!”深秋的陽光透過蒼天大樹,形成的光斑落在年輕的女孩臉上,洋溢着一股活力和朝氣,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你?導遊?”左町顯然不相信,雖然當年跟詩眠的關係稱不上閨蜜,但也知道她的家境,那樣的家庭,也會讓她出來工作?
詩眠當然不知道她現在想些什麼,解釋道:“對啊,這就是我喜歡的生活啊!”
左町一臉不可置信,“你現在住哪兒?”
“波士頓。”
“哇,大小姐,你還真是瀟灑啊!”這樣的詩眠,左町從前是怎麼都想象不到的。
詩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懷裡的小朋友重新放回嬰兒車,站起身,做了一個擁抱太陽的姿勢,然後,回頭衝着左町裂開了嘴角,“對啊,這樣重新開始,真的感覺很不錯啊!”
左町當然不知道她的真正意思是什麼,不過這時候的詩眠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現在的生活真的很好,雖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個藏在心底的身影還是會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但是至少,她再也不會只爲了一人悲一人喜,她終於重新拾回了自己的生活。
“好啦,我的午休時間也要結束了,留個電話吧,以後有時間來波士頓玩兒啊。”詩眠看着眼前的老同學,胸中的一口濁氣終於吐出了很多。
左町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窈窕的大紅色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分。校園中的人生跟社會中的並不一樣,每個人都在改變,甚至不復從前的模樣,但是慕詩眠,好像一點都沒有變,讓人心生豔羨。
她不知道的是,今天是她見到慕詩眠重生後的第一天。
詩眠會波士頓的那天,齊揚開車早早在機場等候了。看見從人羣中走出來的詩眠,一大束車矢菊落在她的懷裡,淡粉色的,詩眠驚訝於這個季節還有這麼漂亮的花,有些不可思議。睜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吃驚地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齊揚。
“漂亮吧!配我們家詩眠正好!”齊揚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說:“歡迎回家。”
詩眠心裡暖暖的,低頭遮住眼睛裡的霧氣,低聲說:“謝謝哥哥。”
齊揚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從此,兩個在世間飄零的人有了彼此的依靠。
今天是慕詩眠離家後的第二週,顧厲省按點下班後就回了天瀾閣,家裡依舊冷冷清清的,他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客廳,沒有開電視,也沒有開燈,只是靜靜地坐着,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也不做。
家裡很久都沒有做衛生了,開燈就能看見一條涇渭分明的小路,從大門通向二樓的主臥,其餘的地方,落滿了灰塵。
顧厲省沒有打電話叫家政,詩眠曾經說過,她不喜歡別人介入他們的私有空間。他也沒有親手做,因爲他不知道從何做起。
詩眠走得匆忙,除了自己一個隨身攜帶的揹包什麼都沒有帶,所有的衣服都還整齊的掛在衣櫥,挨着他的。
顧厲省開始每天都回家,他不知道自己的期待什麼,是某一天突然打開門看見妻子的廚房忙碌的背影,還是站在玄關口笑盈盈地接過他的大衣。
只是,每次迎接他的,只有一室的冰冷。他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不過,顧厲省是誰,在三十年的歲月裡,從未被打敗。很快,他又恢復了從前忙碌的生活。林羣某天在辦公室看見他,隨口試探:“也不知道慕詩眠過的好不好。”
然後擡頭瞥了顧厲省一眼,發現坐在桌前的男人並沒有任何反應,心裡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放心。因爲,在他們的記憶力,顧厲省就是戰神,沒有被打垮的一天,也從不會惦記一個人如此長久,慕詩眠當然不應該成爲這樣一個例外。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的那一刻,前一秒還威坐在電腦面前的男人萬年不變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那是一種怎樣的表情,有不確定的懷念。
顧厲省發現,他開始惦記一個叫慕詩眠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