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穩穩地抱在懷裡,隨淺還能夠聞到他身上夾雜着菸草味的淡淡薄荷香,溫溫的味道,隨風輕輕盪漾,撩撥着誰的心絃。
隨淺紅脣微動,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想起曾經她也想過要他陪着自己看上一場電影。
忽然心防就鬆動了。
誰都有夢,誰都有愛而不得的遺憾,既然她的遺憾已成事實,那就不要讓他再有遺憾了吧。
“放開我。”她淡淡地道。
顧景桓的神色一緊,她卻看了眼手錶,輕輕地道,“現在去,還來得及看午夜場。”
倏地,顧景桓的眉頭舒展開,臉上露出了晴朗的笑,頰邊一個小小的梨渦讓他的笑還透着些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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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不是週末,電影院看午夜場的人不多,來的大多都是手挽着手的情侶。
顧景桓掏錢買了票,拉着隨淺悶頭就要進去。卻被隨淺反拉住。
他狐疑地回頭看她,見她瞅瞅他,再瞅瞅旁邊賣爆米花可樂的櫃檯,然後再瞅瞅他。
她也不說話,就用她那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望着他。
那眼神好像是在說,“其實我也不想吃我就是看看”。
顧景桓被他看得身上酥酥麻麻的,壓抑着心裡竄起的火,他說了聲“等着”就大步走到了櫃檯前。
要了一大桶爆米花,又要了一大杯可樂。他滿意地擡擡左手的爆米花,又擡擡右手的可樂,邀功似的朝她笑笑。
轉而向她走過來,卻在走到距離她幾米的位置,忽然停下來了。
漆黑如墨的鳳眸深深地盯着她。隨淺像是明白他什麼意思,邁開步子,一步步踏踏實實地走向了他。乖巧地並了步子站到他的身旁,仰頭輕笑,“進去吧。”
“嗯。”男人點頭,酷酷的俊容卻微不可查地浮起一絲淡笑。
電影院裡漆黑一片,隨淺跟在顧景桓的身後走得磕磕絆絆,反而顧景桓拿着那麼滿滿當當的兩份容易撒的吃食,卻走得沉沉穩穩,彷彿是在青天白日如履平地。
這是隨淺第一次來電影院,以前顧少清也說請她來過,但她那會兒總覺得兩人不是可以去看電影的關係,再加上電影院人多嘈雜,氣味也不好。
如果她想看電影,隨家的影音室完全可以滿足她對於觀影的視覺聽覺的要求。
是以她活了二十三年就從來沒來過電影院。
對於電影院裡的佈局構造,隨淺也一無所知。她走得異常地緩慢小心。
偏偏兩人的座位在最靠前的位置。
隨淺走得跌跌撞撞,動靜都傳到了前面顧景桓的耳朵裡。
高大的男人駐足轉身,聲音低沉帶笑,“拉着我。”
隨淺微微尷尬,卻乖乖地點點頭。都這種時候了她就不逞強了,萬一摔個狗啃屎……還是安穩地到地方比較好。
拉着顧景桓的襯衣,隨淺亦步亦趨地跟着他。感受到後面的小人兒緊攥着他襯衣的手,知道她哪兒也沒去就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他的心裡忽然升起一股衝動,想要把身後的人兒壓在身下,好好地疼愛,然後把她一輩子都綁在身邊。
什麼已婚未婚,什麼顧少清隨晴雯,什麼權力金錢,都去他媽的愛上哪兒上哪兒吧。
可也僅僅是那一瞬間。有些事他不能放,有些人他不能拋。不是他捨不得,而是那是他的責任他的使命。
說來可笑,他坐擁千億家產,雖是商人但就連官家也不能不給他面子,可他卻連想要的女人都要不了。
到了指定的位置,顧景桓把爆米花可樂放下,過來拉住隨淺的手坐下。
她的手很小,小到他的大掌可以完全包住,但卻不像許多女人那樣柔軟,她的手骨骼很硬,就好像她的脾氣,她的性格。
可卻讓他愛不釋手。
兩人看得是一部新上映的文藝片。
電影是隨淺選的,顧景桓平常不怎麼看電影,他索性就全聽她的。
這部電影講得是青春和成長。花樣的年華里,總會有那麼一段青澀卻美好的愛戀,最後愛而不得。
全程,隨淺都專注而認真地盯着屏幕,眼睛晶亮。
而顧景桓卻會時不時地看她一眼,深邃的眼睛隱沒在漆黑的電影院裡,卻映着屏幕的光,那樣璀璨奪目。
她靜靜地聽着,聽着電影裡那個暗戀着男孩的女孩說,“我真怕,就算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他依然會是我今生無法靠近的溫暖。”
眼中就那麼毫無預兆地滑下了一滴淚水。
那滴淚悄無聲息地隕落,彷彿從來都沒有來過。
顧景桓的手機響了,他蹙眉看了眼顯示,無聲地摁了。
然而不多時,又響了。
隨淺恍若不見,她只是隨着電影的情節時而微笑,時而沉默。
後來,女主角說出了那段話:我還是相信,星星會說話,石頭會開花,穿過夏天的木柵欄和冬天的風雪之後,你終會抵達。因爲愛着,就算痛到極致,我們不會老去。
終於,隨淺緩緩地偏過頭,打量身旁這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他的輪廓硬朗完美,他如罌粟一般讓人彌足深陷,欲罷不能,他更如深淵一樣,跌下去就會讓人粉身碎骨。
可即使這樣,她也還是愛了。
愛了痛了,就結束了。
“走吧。”她輕輕開口,眼中含笑。
“累了?”顧景桓自然地抓過她的手,溫柔地摩挲着問。
“嗯。”她點點頭。
顧景桓和隨淺離開了,爆米花和可樂沒有動過一口,似乎它們只是爲了用來填充起這份將來的回憶。
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朦朧的雨簾飄飄灑灑,靜謐安穩。這樣的小雨連傘都不需要打。隨淺緩緩伸出手掌,看着雨無聲地落在她的手心,最後消散於無形。
她收起手掌,手心裡卻有淡淡的溼潤感。
兩人並肩無聲地走着,誰也沒提上午的事,誰也沒提隨晴雯顧少清。
似乎是默契,即使是不說話,也不顯得尷尬。即使是不說話,也好像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顧景桓的手機再次響了,這一次來電是蘇曼。
“先生,晴雯小姐舊病復發了。”
顧景桓眉頭一緊,“我馬上回去。”
隨淺在一旁默默地聽着,其實不聽也知道,深夜丈夫夜不歸宿,妻子如果不找那纔是奇怪了。她會答應和他來看電影,本來就已經是不應該了。
“電影看完了,回家吧。”她適時地給他臺階下。
“我送你。”顧景桓冷聲道。
“好。”隨淺不推辭,大晚上的她一個人又沒開車,他送一程也就送了。她沒必要堅持這些有的沒的。
顧景桓開車不像她,她是隻要速度不要命的那種,而他卻是既有速度又能保證安全的少見的那一類。
車子穩穩地開到隨園門口,不過才用了十分鐘。去得時候他們花了四十分鐘。
看來他是真的很趕時間。
“路上小心。”隨淺下車,溫聲道。
顧景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踩了油門。直到車子再也看不見,隨淺仍舊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走了,心就突然空了。
然而愛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即使沒有愛了,她也還是要好好地活着。因爲她還有包子。
……
顧景桓匆匆忙忙趕到醫院的時候,隨晴雯正在給蘇曼講笑話。
蘇曼勉強地笑着配合她,卻在看到顧景桓之後,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看到這一幕,精明如顧景桓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沉下臉,冷冷地看着隨晴雯。
隨晴雯被他看得發毛,連忙嬌嬌柔柔地笑說,“本來是頭痛欲裂的,但是醫生剛纔給看了看,過一會就好了。我沒事了。”
見顧景桓對她的話無動於衷,隨晴雯怕他生氣,顧不得腳上的傷,連忙跑下來撲進他的懷裡,“桓,你別生氣,我就是醒過來沒看到你,心慌得難受,我真的想你了。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對不起,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下次就算很想很想你我也會忍着點。”
柔軟馨香的身子抱了個滿懷,顧景桓卻沒有任何踏實的感覺,相反他突然想起在隨園門口抱着小丫頭的感覺,她那麼瘦抱着都硌手,可怎麼就那麼舒服呢?
收回思緒,低頭看見隨晴雯睜着迷離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他,他把她抱到牀上。
淡淡地道,“地上涼,別沒事就光腳下地。”
聽顧景桓這麼說,隨晴雯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本就是絕色的美人,完全素顏的臉龐這麼一笑好像一朵優雅嬌豔的芙蓉花。
尋常的男人見了只怕會立刻撲上去把人吃幹抹淨,顧景桓卻恍若未見,絲毫不爲所動。不是他有多高尚,他是真提不起性致。
“不早了,休息吧。”顧景桓給她拉上被子,輕聲誘哄道。
“好。”隨晴雯嘴上說着,手卻還是拉着顧景桓的不鬆開,“你陪着我好麼?這麼晚了你也該休息了。”
“好。”
話落,隨晴雯還是不放手。
“乖,我出去買包煙。”顧景桓拍拍她的手,示意她鬆開。
縱使不願意,隨晴雯還是依依不捨地放開了讓她安心無比的大掌。目送着顧景桓和蘇曼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