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桓說是路過,然而這處廠房地處偏僻的市郊,周圍都是廢棄的舊樓,距離大路還有兩三公里的距離,真要路過,除非顧景桓是原本打算去月球轉轉。
“顧董,既然是路過,那我也不留你了,正好我還有點私人恩怨要處理。”
季藍好歹比顧景桓大十幾歲,此時即使是氣勢落了下風,卻還是端着架勢,她輕輕地笑笑,讓自己看起來儘量從容淡然一些。
顧景桓幽幽地睨了眼季藍,嘴角緩緩地浮起了笑容。
他低頭,看向小包子,此時小包子也正焦急地仰頭望他,似乎是害怕他真地答應了季藍走了似的。
“你說我留不留?”他含着笑意沉沉地問。
成熟渾厚的聲音在空曠的廠房裡迴盪,突然讓小包子覺得無比得安心。
見顧景桓是在徵求他的意見,小包子激動得小心臟砰砰地跳,爸爸的意思是他留不留讓他說了算?
都到了這個時候,即使小包子性格再獨特,他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顯擺,在他看來,生死關頭如果還非要保持個性,那不是獨特那是找死。
所以他忙不迭地點頭,脆生生地答道,“要留的,要留的。這位婆婆說要請我吃好吃的,媽媽說小孩子不能吃獨食,要會分享,所以兜兜打算想要和叔叔你一起分享。”
顧景桓挑了挑眼尾,眼裡都溢出了笑意。
果然是他兒子,緊要關頭還能有這份機靈勁兒。瞧他這小話兒說的,既保全了他的小面子,又沒得罪季藍。
見小包子一直仰着脖子望他,他眉心一動,單手一把抱起小包子,把他放到了椅子上站着。
顧景桓身高接近一米九,小包子即使站在凳子上也只到他肩頭,但是這個高度想要平視季藍一干人等,足夠了。
“那就留。”顧景桓溫和地揉搓着小包子柔軟的發頂,輕言了一句。
他一說留下,季藍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顧景桓一向一言九鼎,他說的話哪怕是句廢話,都會被人當做金句良言恨不得裱起來掛牆上。那麼他說留,就絕對不是哄孩子的玩笑。
“顧董,你對這孩子這麼上心是什麼意思?”
“日行一善。”顧景桓輕悠地吐出四個字,卻讓季藍的嘴角抽了抽。
行善?呵,心狠手辣冷漠無情的顧景桓知道什麼是善?他什麼時候行善了?
和許多拼命做慈善的富豪不同,顧景桓從來不允許名下的產業搞慈善。
倒不是他憤世嫉俗,只是單純地不喜歡。
慈善慈善,是指慈悲的心裡下的善舉。然而他整日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勾心鬥角,不是今天把這個公司整的破產清算,就是明天算計得那個企業再不能翻身。
這樣的他,如果大言不慚得說慈悲,那就太不要臉了。
至於善舉,顧景桓更加不會做。
善良是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從出生開始的十六年裡,沒人告訴他什麼叫做善良。人們只告訴他,什麼是拜高踩低,什麼是落井下石,什麼是卑鄙無情。
是以當顧景桓說出日行一善這四個字的時候,季藍冷冷一笑。
“顧董這麼維護,不會是把這孩子當成自己兒子了吧?要是那樣,顧董可就真錯了。”季藍抱起手臂,莫名其妙地笑了。
顧景桓站得累了,他抱起小包子,自己坐在了那張椅子上,把小包子放在了他懷裡。
小包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心裡頓時炸開了鍋。
啊啊啊啊這是他親爹第一次抱他;啊啊啊啊,親爹不但抱着他,而且還把他抱進懷裡;啊啊啊啊,親爹的胸膛好結實好溫暖……
顧景桓完全不知道小包子有這麼多的心理活動,他只是微微眯着眸子打量着季藍,琢磨着怎麼才能拖住時間,讓兒子完好無損地等到蘇曼帶人過來。
事實上今天他是獨自來幼兒園看兒子的,沒想到碰上了這麼不開眼的人,其實對付二十個混混,對他來說一點不難,但是兜兜還在這兒,他必須要確保他的安全。
“童夫人怎麼知道和我沒關係?”他驀地開口,即使是抱着小包子,也不會有損他身上那種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氣,相反還讓他多了一絲人情味兒。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就賭兜兜和我有血緣關係。如果你贏了,我給你顧氏百分之十的股份,如果我贏了,孩子我帶走,我要你隨氏百分之十的股份。”
“顧董這是說真的?”季藍不可置信地驚呼。
要知道顧氏這幾年在顧景桓的管理下,市值幾乎是成指數倍在逐年上升,而未來的前途童顏不可估量。
反觀隨氏,這幾年因爲賬目虧空和季藍有意地操縱,一直在走下坡路,是以隨氏的百分之十,遠遠不如顧氏的百分之十含金量來得高。
見季藍面露猶豫,隱有退卻之意,顧景桓不急不躁地道,“賭不起?那算了,不過是個遊戲而已。我顧景桓也不指着你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發家致富。”
季藍被說得臉色一紅,她從小就心高氣傲,尤其是在受過了下跪那樣的奇恥大辱之後,她就更加不允許自己再被人侮辱!尤其是在隨淺的兒子面前,她一定不能丟臉!
季藍腦袋一熱,咬牙道,“有什麼賭不起的!顧董不也說了,就是個遊戲。我看,顧董還是儘快準備好股權轉讓書得好。”
“好說。”顧景桓幽幽地開口,淡淡一笑。似乎真的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顧景桓不在意的態度打消了季藍的戒心,想到自己手裡貨真價實的DNA鑑定書,她彷彿已經看到了金燦燦的未來在向她招手。
“那顧董可看好了,這份是DNA檢驗結果,這小子和顧董,可是沒有半點關係!”季藍從包裡掏出她一直隨身帶着的鑑定報告,翻開最後一頁,遞給顧景桓。
她的眼裡閃爍着穩操勝券的笑意,刺眼得想讓人把她狠狠地踩在腳底下。
兜兜雖然小,但是這話他還是聽得懂的,季藍說他不是爸爸的兒子,這肯定是錯的。隨淺親口告訴他的話,那一定就是事實。
不知道這季藍從哪兒淘來的一份假報告,在這濫竽充數。偏偏兜兜還答應了隨淺,不能告訴顧景桓自己的身份。
他急切地看向顧景桓,生怕顧景桓真的信了。這一刻,小包子想認爸爸的心情越發得急切。
顧景桓感受到小包子的不安,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不經意看到小包子的手臂上沾了點土,他輕輕地把土撣掉,隨後視線落在那張報告上,輕輕地笑了。
“沒想到童夫人還是這麼童心未泯,DNA鑑定報告?我可以給你拿出十分八分不同結果的報告,匹配程度你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你以爲憑這麼一張紙我會信你?”
“顧董,這是我在權威鑑定中心拿到的結果,絕對可信。如果顧董懷疑,可以親自再做一遍,看我是不是在捏造事實。”
季藍四十幾歲的人被顧景桓說幼稚,臉上早已經是烏雲密佈,大有山雨欲來的架勢。
“顧董不會是捨不得拿股份出來,故意不認賬吧?”意識到顧景桓是在拖延時間,季藍笑意瞬間消失,“看來顧董纔是真的童心未泯。你們,幫我請顧董出去!”
話落,頓時早已經按捺不住火氣的二十多人瞬間一擁而上。
“都住手!”一道突兀的女聲豁然響起,只見蘇曼帶着數十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保鏢快步走了進來。
保鏢瞬間把混混們團團圍住,蘇曼走到顧景桓身旁。
“先生抱歉,我們來晚了。”
顧景桓把小包子放在地上,他緩緩地起身。原本就極強的冰冷氣勢此時壓迫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有人都忽然意識到,這個纔是真正的顧景桓!
顧景桓漠然看着她,“童夫人,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寬了?兒子是不是我的,自有我會操心。你算什麼東西?竟然連我的家事也敢來指手畫腳?”
“顧董,爲了一個野種你和我撕破臉,有什麼好處?不如你放了我,我可以考慮給你百分之五的隨氏股份。”季藍脊背僵直,她緊緊地攥着手,冷汗從額頭上冒出來。
“你有DNA報告,正巧我這裡也有一份,蘇秘書,DNA鑑定結果,你帶了麼?”顧景桓悠然問道。
蘇曼怔了怔,點點頭。
“去拿給童夫人看看。”
果然,99.9%的匹配度頓時讓季藍倒抽一口涼氣。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怎麼會這樣?”
“季藍,其實無須做什麼鑑定,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兜兜和我長得多像,你看不到麼?既然眼睛這麼沒用,不然挖了吧?”
季藍大驚失色,她猛地擡頭,“顧景桓,你敢這麼做我告你人身傷害!我一定告得你傾家蕩產!”
顧景桓淡淡地笑了,“告我?你大可以出去試試,看看哪家律所敢受理你的案件!在A市你想告我顧景桓?季藍,你到底知不知道,誰纔是A市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