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隨淺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一道寒光已經近在咫尺。
她甚至已經感受到了刀鋒的尖銳和森冷,偏偏蕭之雪抓住了她那隻沒受傷的手腕。
說時遲那時快,鋒利的尖刀毫不猶豫地刺向隨淺的心臟,韓承大喝一聲,“小雪不要!”
隨淺也瞪大了眼睛,她拼命地擡起受傷的手腕去阻止,雖然成功將蕭之雪的刀打偏了半寸,然而隨之而來“咔吧”一聲脆響,也讓她差點疼暈過去。
只是蕭之雪這次是真的下了讓她必死的心,即使是打偏,蕭之雪都沒有停下動作,而那一刻,從她身上爆發出來的驚人力氣,即使是隨淺,也力所不及。
刀躲不開了,隨淺直直地看着刀尖戳向自己。
然而,當“刺”得一聲刀劍刺進皮肉的聲音響起,隨淺卻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前的顧景桓。
他結結實實地替她擋了這一刀!
由於蕭之雪下了死力,這一刀直接刺穿了他的前胸。
隨淺終於反應過來,她忍不住大喝,“顧景桓!”
滿面戾氣的蕭之雪第二秒才反應過來她竟然誤傷了顧景桓,她“啊”地一聲尖叫,慌亂之中竟然將刀硬生生地拔了出來。
瞬間,一股血柱從顧景桓的胸前噴涌而出,像是盛放的噴泉。
隨淺幾乎是本能,她一把抓過手邊的紙巾就堵住了傷口。
“快,快叫救護車!”她拼命地拿更多的紙捂住顧景桓胸前不斷涌出的鮮血,大吼身旁已經呆愣的衆人。
還是韓承最先反應過來,他冷靜地打了電話,叫服務生拿來急救箱。
顧景桓安靜地平躺在地上,隨淺不敢抱他,只是不停地給他止血。
失血過多讓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頭上的冷汗直冒,可他的眼神鎮定得一如往常,不像是正在感受生命的流失。反倒是隨淺眼裡有一絲顯而易見的慌亂。
“小丫頭,別慌。”他沙啞着聲音,極低地安慰道。
隨淺卻像是聽不見一樣,還在拼命地幫他止血,動作機械迅速。
而她用的是那隻受傷了的手。
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地擡起來,費力地抓住隨淺那隻傷了的手。
隨淺感受到,他的手指輕輕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兩下。瞬間,隨淺心裡的恐慌如潮水一般涌來。
血漸漸的不流了,周圍的人逐漸多了起來,顧景桓已經幾乎昏迷。
“顧景桓,不要睡,不要睡!”隨淺攥緊他的手,輕輕拍他消瘦的臉頰。
“別睡,等一等,馬上救護車就來了。”
她不停地在他耳邊說話,吵得人心煩意亂。
顧景桓微微皺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見隨淺快哭了,他收了收幾乎沒有知覺的手指,“別哭。”
顧景桓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把他擡上救護車,隨淺的手都還在他的手裡。他手心的溫度越來越涼,即使有她暖着。
直到到了手術室門外,隨淺才戀戀不捨地把手從他的掌心裡抽出來。
眼看着護士要把他推進手術室,她趴在他的耳畔,重重地說,“顧景桓,我還沒原諒你。你不能死,”
手術室的燈亮起來,隨淺站在門口,掌心裡好像還有他的餘溫。
她閉着眼睛,沉默無言。
對面,蕭之雪哭得泣不成聲,韓承擁抱着她,一邊安慰一邊輕哄。
過了半個小時,蘇曼和王琳齊齊趕來。盛丹在隨園陪小包子,沒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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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怎麼樣?”蘇曼眼眶通紅,走到隨淺面前輕聲問。
“他沒事。”隨淺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小姐,你別難過。”王琳走上前去,抱住了隨淺,像個姐姐一樣輕聲安慰她,“這是先生的選擇,不怪你。”
隨淺沒說話,縱使她現在心裡有千般懊惱,萬般悔恨,也全然沒有用處。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隨淺原本清明的腦海裡開始涌現出越來越多剛纔顧景桓失血的畫面。
他的溫度越來越涼,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可這些在那個時候她都強迫自己不去注意,可現在,卻都像是3Dd電影一樣清晰地回放,將她打擊得潰不成軍。
三個小時過去,隨淺顫抖着雙腿緩緩地蹲了下去。
她將頭埋進膝間,不哭不鬧,更不說話。
蕭之雪已經不哭了,她像一隻隨時準備捕獵的母獅子,睜着紅腫得像核桃一樣的大眼睛,恨恨地瞪着隨淺。
又過了兩個小時,往常該出太陽的時候,今天卻是陰沉沉的黑雲壓頂。
世界彷彿進入了永夜,光明不知道何時能夠再現。
手術室門前的燈終於滅了!
蕭之雪驚呼一聲,隨淺也被蘇蔓和王琳扶着徐徐地站起來。
顧景桓首先被護士推出來,蕭之雪立刻撲上去。
醫生疲憊地摘下口罩,環顧了衆人,在蕭之雪和隨淺之間逡巡了兩遍,終於將目光定在隨淺身上,他沉沉地開口,“恭喜顧太太,顧先生福大命大,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刀插地太深了,傷了肺部。以後數九寒天,如果保養不好可能會咳嗽。”
醫生話說完,看隨淺面色一變,連忙又笑道,“當然啦,我們會給顧先生用最好的藥,儘量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的。顧太太放心吧。”
“辛苦了。”隨淺點點頭,看向蘇曼。蘇曼立刻會意,從兜裡掏出一張支票,填了個數字。遞給醫生。
“拿着。”隨淺已經沒心力再和醫生虛與委蛇,她直接命令道。
醫生見這陣仗,想想人家反正錢多,不要白不要,連聲道謝過後就揣進兜裡了。
隨淺轉身向重症監護病房走,邊走邊吩咐身旁的蘇曼,“現在封鎖消息恐怕已經晚了,來的路上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你立刻回顧氏穩定局面吧,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直接和王琳說。”
“那好,等先生醒了我再過來。”
“對了,這件事要不要起訴蕭之雪?”蘇曼支吾了片刻還是問道。
蘇曼問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層意思,畢竟蕭之雪想要傷得人是太太,先生受傷只是誤傷。讓太太決定怎麼處理,想必先生之後也不會有意見。再有一層意思,她這麼問,也是存了向隨淺示好的心思。畢竟之前從蕭之雪的表現來看,蕭之雪和她的關係也很好。
而面對這種情況,她必須得明確地戰隊。
“不必了。”隨淺淡淡地道,“這件事到此爲止,以後不要再提。景桓沒事兒,我們也不必追究。試想看蕭尚冰那確實是一條人命,人命沒了,一刀要是能抵過,也值了。”
“王秘書,你和蘇秘書一起過去吧。”
“稍等一會兒吧,等保鏢過來我再走。”王琳後怕地道。她不敢想象,那一刀要不是先生替小姐擋了,那將來她還有沒有這樣和小姐說話的機會。
“不用,你們現在走。動作越快越好。省得節外生枝。我這兒沒事,蕭之雪誤傷了景桓,短時間內她也不敢對我怎麼樣了。”
最後在隨淺的堅持下,王琳和蘇曼終於是不放心地走了。
然而待她們轉過走廊,隨淺再也堅持不住,腿一軟,終於靠扶在了牆上。
她慢慢地向下滑,幾乎像一灘泥一樣,滑到了地上。
來來往往經過的醫生護士好奇地注視着這個滿身是血的奇怪女人,卻都被她身上哀慟的氣氛感染,沒人敢上前問候。
隨淺看着滿手的鮮血,有溼潤的東西漸漸地打溼了手心。
她從來沒有想過,顧景桓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她再也聽不到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再也看不到他硬朗的下巴,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飯菜,再也聽不到他喊一句“小丫頭”。
哪怕他和別的女人有牽扯不斷的關係,哪怕他沒有在她捱打的那一刻挺身而出,哪怕他和她爭吵,可她都希望他是活着的。
比上一次他胃病犯了更讓隨淺切實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貴。
在生死麪前,曾經的個人恩怨小打小鬧都顯得不再那麼重要。所謂的立場,所謂的信任,所謂的愛情,都擋不住最殘酷的生死相隔。
過了很久,隨淺發泄完了情緒,重新擡起頭,竟好似根本不曾哭過一樣。
除了眼睛裡充斥着紅血絲,她還像是之前那樣堅不可摧,冷靜淡然。
她站起身,雙腳已經能夠穩穩地踩在地上。一步,一步,她走得優雅穩健。
……
等隨淺到了重症監護室的時候,蕭之雪正眼巴巴地隔着玻璃牆望着顧景桓。她看見隨淺進來,立刻就像是被點燃的炸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隨淺,都是因爲你,要不是被你連累,景桓不可能躺在那兒。你這個害人精。害死我爸爸不算,又來害景桓。你怎麼不去死啊?”
蕭之雪陰狠地咒罵着,聲音尖細,幾乎刺透耳膜。她胡亂地揮着手臂打着隨淺。
“啪啪”的清脆響聲響起,然而隨淺面無表情,硬生生地捱了這幾巴掌。
見隨淺不閃不躲,韓承連忙上來拉人,奈何蕭之雪像是瘋了一樣,連韓承都打,結結實實地巴掌落在韓承的臉上,不到一分鐘他俊美的臉就腫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