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珊珊,淨宗門下,出身鹿角紋世家,乃是近年來炙手可熱的仙二代。
她本人出身好,做事也是努力刻苦,小小年紀便已經有資格穿中品鹿角紋白裳,足見其能力卓絕。
可被衆人豔羨不已、英姿颯爽的陳師姐,剛剛卻被一介凡人反剪雙臂,按倒在地,落得個灰頭土臉的下場。
“太丟臉了,也怪不得如此她氣急敗壞。”
隨行弟子偷偷瞅着惱恨不已陳師姐,私下裡打着眉眼官司。
場地中,人羣涇渭分明地分作兩撥。
“這不怪我啊。是她突然說着跟黑袍人同樣的話,滿臉不善地出現,將我嚇了一跳。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一夥的。”
罪魁禍首·燕殊一攤手,滿臉無辜,“要怨的話,就怨她自己口無遮攔、心性有瑕好了。”
陳珊珊:“你是什麼人?!居然也敢跟我淨宗作對!”
“我是誰,干卿何事?”
燕殊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髮絲,繼續用那無辜且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緩緩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而已,何德何能,居然能代表一個門派?口氣未免太大了吧?不過想來也是,能隨意對着沒見過的人評頭論足,這般沒教養、無禮數的混賬行徑,足以窺見其人品。說到底,也就欺負人家死了不會反駁而已。靈均舉止涵養了得,不與垃圾小人一般見識。我身爲他債主,你欺負他就是故意與我爲難,我可是個受不了委屈的。你不會說話,便要經受我的毒打,公平得很。”
淨宗弟子默默點頭。
淨宗一派,與姬氏交好數千年。因私怨而故意針對姬氏先人,甚至在小世界爲難姬氏小太子,這要是讓宗主知道,逐出宗去都是輕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那個振振有詞的女子真的很美麗啊。
她身姿纖穠有度,潔白明麗,一顰一笑皆如神筆細細描摹的工筆,神清骨秀。
人家美人的話能叫尖酸刻薄嗎?
那叫鞭辟入裡!
陳珊珊推開擋在身前的同門,卻見姬靈均快步上前,將那女人護在身後。
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隨即一哂,嘲弄道:“哦,不愧是姬氏的明太子,時時刻刻維持那張高高在上的臉,真是令人作嘔!呵,你以爲我會跟朝生暮死的卑賤凡人一般見識嗎?待到時光流轉,紅顏枯骨,我便要看她能猖狂到幾時!”
姬靈均收劍回鞘:“慎言。”
燕殊不甘示弱,從他身後露出頭,笑吟吟:“不多不多,爲你過個清明節,足以。”
陳珊珊擡着下巴,眼神輕蔑至極,將死之人她已經不放在眼裡,繼續道:“明太子,以前瞧不上我們淨宗,就連宗主要收你爲徒,你都不願意。躲開了迎接的人,拜入鮮爲人知的無名小派。如今出了事,卻第一時間向我淨宗救援,此番行徑與小人何異!”
姬靈均神色冷漠:“自作多情。”
跟着淨宗弟子一同回來的高個子清瘦師兄不願意師弟背鍋,與他並肩而立:“師弟確實沒有讓我們去淨宗求救,當時情況危急,師弟掏出傳送符並未細看,便將我們送走了,誰知目的地竟是淨宗。我們本來是想要去找師父幫忙的,卻被你們抓住不放,才耽擱到現在。”
另一個稍微矮些,胖乎乎師兄也點頭:“沒錯,這裡情況你們都已經問過好幾遍了。現在再隨意找個由頭髮作,太配不上淨宗的煊赫威名了!更何況,就算沒有你們過來,師弟也已經處理好。再做出一副恩人的面孔,未免太過分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聽說明太子有危險,我們剛剛出任務回來,連休息都顧不得,便匆忙趕來了!”
“說得好像我們要挾恩圖報一樣!”
“就是,分明是我們來了以後,那羣黑袍人才見勢不妙撤退的。我們又沒居功。”
淨宗弟子也生了火氣,吵嚷開。
就算他們並未出什麼力,但是淨宗上下爲他擔心的心也是真的。
他們憂心不已地追過來,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出言打擊,這是什麼道理?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一羣男人也不遑多讓。
觀主人微言輕,他的話根本沒人在乎,吵鬧聲越來越大,阿荼有些害怕地揪着燕殊的衣襬。
而處在風暴中心的燕殊有着臨淵不懼的從容,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裡,手中握着帕子,將姬靈均臉上血跡擦去:“幸好只是被濺上去的,要是真傷到這張俊秀雅緻的小臉,那可是他們百死不能贖的罪過了。”
姬靈均一動不動,看上去冷靜肅然,實則耳朵早已偷偷滾燙起來。
瘦高師兄:“師弟,這位是?”
“這是燕殊,多虧了她,我才能死裡逃生。那個孩子叫阿荼,是觀主收養的孤兒。”
姬靈均接着對燕殊他們介紹,“他是大師兄郯都,那個稍微矮一些的二師兄,叫朱一天。平日裡,對我都極爲照顧。這次出門歷練,師父放心不下我,才讓二位師兄與我同行。”
幾人見過禮後,朱一天目光幾乎無法從燕殊身上挪開,內心的激動之情難以言表:“我滴乖乖,燕姐姐真漂亮哇,爲人和善,講話也溫柔,比起淨宗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女們,不知道強到哪裡去!小師弟,你的運氣可真好!”
郯都甩手給了他腦袋一飛錘,尷尬地咳了一聲,對燕殊拱手致歉:“燕姑娘,多有得罪了,還請見諒。”
燕殊隨手摸了摸腿部掛件阿荼的小鬏鬏,莞爾一笑,毫不在意。
熹微晨光躍出山間,明亮的光線逐漸驅散林間陰霾。
青鳥啁啾着,在姬靈均肩上不停跳動,小腦袋眷戀地蹭着他臉頰,甚是想念的樣子。
他擡手摸着它順滑的翎羽,青鳥外表一如往常,卻更爲靈巧通性,無數念頭在腦海盤旋,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沒必要追根問底,她總歸是沒有惡意。”
這樣想着,姬靈均對偷偷打哈欠地燕殊道:“燕殊,你先去休息吧。這裡先交給我們,等你休息好,我們一同離開。”
燕殊臉色一喜,拉上場中唯二弱小可憐的凡人阿荼,去廂房休息。
“站住!”
陳珊珊突然神色一凜,長劍出鞘,直指燕殊後心。
姬靈均劍鞘敏捷地跳開她的劍芒,神色不虞:“暗箭傷人,這就是淨宗的教導嗎?”
郯都也是被嚇了一跳,只是她出劍的速度太快,見姬靈均攔下,才得以鬆了口氣。
朱一天憤憤不平:“身爲修士,居然對一介凡人背後下手!太無恥了!”
“陳師姐!”
淨宗弟子一驚,趕緊阻攔,“縱然口頭上有些不快,但也不到對凡人出手的地步啊。這要是讓長老們知道了,我們全都是要受懲的!”
隨行的六名同門,擋劍的擋劍,拉手的拉手,甚至還有不顧忌的乾脆抱腿。
陳珊珊動彈不得,被這些沒用的同門氣得胃疼:“你們在胡鬧什麼!”
“對對對,是我們在胡鬧沒錯,還請陳師姐息怒啊!”
“你們還沒有發現嗎?那個女人她不正常!”
然而大家根本不信,都用“我們都知道你是挾私報復”的眼神看她,這更讓陳珊珊抓狂,“淨宗千年來,與姬氏一同鎮壓惡海,追殺出逃邪物。每個負責征伐的弟子,身上都有一枚感知邪物的混沌珠,一旦邪物接近,便會從乳白色變成鏽紅。你們自己試試,看看自己的珠子會不會變成鏽紅色!”
提到邪物,衆人皆是心下一緊。
他們拿出混沌珠,擡手對着燕殊掐訣,果不其然,都成了鏽紅色!
陳珊珊看着圍在自己身邊,紛紛拔劍嚴陣以待的同門,勉強露出滿意的神色:“邪物變成人的模樣,蠱惑了大家心神,也無怪你們中計。便是我,一開始也沒有察覺。還是等到她轉身離開,我才發現她身上的氣息古怪,掏出混沌珠丟過去一試,才得以確定。”
郯都和朱一天對視一眼,邪物之事,恐怖邪惡,他們也是聽說過。
淨宗自成立以來,便是代天巡狩,鎮惡誅邪。因此,淨宗弟子爲天道所愛,的修仙之路比一般修士要順暢,但是同樣在征伐中面臨無盡危險,稍有不慎,便是兵解隕落的下場,更慘的甚至是魂飛魄散。
淨宗對於自身面臨的危險與機遇很清楚,故而也是廣招門徒,吸納各個宗派的精英人才,像他們這種能力弱小之人,連淨宗山門都進不去。
“難道燕殊真的如同陳珊珊所言,是邪物化身嗎?”
郯都思考半晌,但他與燕殊接觸時間太短,根本無從判斷,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選擇與師弟站在一起。
朱一天沒想那麼多,擋在姬靈均身前:“誰知道是不是你偷偷做了什麼手腳!邪物根本沒有神智,誰人不知?況且,哪有邪物會救人的?我這條命是師弟救得!師弟相信的人,我也絕對信任!”
陳珊珊有些得意,對姬靈均道:“明太子,你還是速速讓開的好。到時候動氣手來,刀劍無眼傷到你,我們可就難辦了。”
呈合圍之勢的淨宗弟子也顫顫道:“是啊,明太子。早年姬氏憑藉全族之力鎮壓惡海,死亡無數,這些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你們出生便是仇敵,難道你要包庇身後的邪物嗎?”
姬靈均聲音冷冽:“她只是個凡人,我早已經探查過許多遍了!”
“絕不可能!”
“就是!明太子,她雖然救過你的性命,焉知那不是她的詭計?你可千萬別被哄騙了。”
“身爲姬氏少主,你可有點擔當吧。倘若我是你,就直接取了她性命,纔不負姬氏先輩孤勇剛正之名!”
“姬明,你可別做一個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