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現在幾乎能夠斷定,小桃紅母女的失蹤應該和方家有關,或許幕後的黑手就是蘭喜妹,方克文至今沒有現身,他們雖然可以斷定方克文沒有前來方家,可是卻無法確定方克文現在究竟有沒有落在方家人的手中。
白雲飛道:“不排除方克文已經被他們抓住的可能。”
羅獵點了點頭,如果方克文被抓,那麼他們一家的處境都會變得異常危險,方康偉爲了保住他唯一的繼承權會毫不猶豫地除掉這個侄子,而小桃紅母女也就失去了利用的價值。
羅獵緩緩踱了兩步,在方克文下落未明之前他們不能無所作爲,必須要有所行動,內心中一個大膽的念頭萌生出來,他低聲道:“可以利用外面那些記者!”
白雲飛並不明白羅獵的具體所指,記者最大的長處就是製造輿論,而羅獵究竟想要利用這些記者製造怎樣的輿論?
羅獵低聲道:“我們找不到方克文,或許他們一樣找不到,白先生在津門經營那麼久,應當有不少新聞界的朋友,只需放出一些消息就可以探出他們的虛實。”
白雲飛充滿欣賞地望着羅獵,此人不同尋常,利用輿論放出方克文已經歸來的消息,如果方家已經抓住了方克文,那麼自然沉得住氣,可如果他們也沒有找到方克文,必然陣腳大亂,甚至會選擇主動出擊。
白雲飛和羅獵來到方公館門前,他示意手下去開車,向羅獵道:“去哪裡?我送你?”
羅獵笑道:“不用,我和朋友想去其他地方找找線索。”
白雲飛點了點頭,正準備和羅獵道別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他和羅獵處於本能反應,兩人幾乎同時蹲了下去,用手臂擋住面孔,東南方向火光沖天,烈焰之中,白雲飛的轎車炸得四分五裂,引擎蓋被灼熱的氣浪掀上了半空,落下時不巧又砸中了一名不及閃避的記者,現場前來弔唁的人不少,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嚇得六神無主,無頭蒼蠅一樣四處尋找隱蔽的地方。
火光之中,一輛黑色轎車風馳電掣般衝了過來,車窗內兩名手握衝鋒槍的蒙面男子舉槍向白雲飛的方向瘋狂掃射。
白雲飛以驚人的速度向一旁的人羣中衝去,呼嘯追逐着他,幾名無辜者不幸成爲了白雲飛的掩護,接連中彈倒地。
羅獵也在同時逃向一旁的大樹後面,幾顆流彈射中了樹幹,乾枯的樹皮被震裂飛揚,塵屑到處都是,所幸他並非對方首要的射擊目標。
白雲飛的那幫手下迅速反應了過來,他們紛紛取出武器,瞄準黑色轎車進行反擊,然而那輛黑色轎車速度奇快,射擊之後並未停留,瘋狂向正西的道路衝去。原本停留在路上的人羣嚇得紛紛向兩側閃避,宛如脫繮野馬一般的轎車仍然從一名男子的腿部壓了過去,在男子的慘叫聲中絕塵而去。
白雲飛臉色鐵青,手下人來到他的身邊,圍成人牆將他擋在中心,白雲飛怒道:“滾開!”他在津門縱橫多年,黑白兩道誰不給他幾分面子,想不到今日竟然在方公館的門前遭遇暗殺,對方實在是大膽到了極點。
他的轎車已經面目全非,殘存的車架仍然被大火包圍,一隻燃燒的輪胎從火光中緩緩滾動出來,白雲飛掏出手槍瞄準了那隻輪胎,當他看清之後方纔垂下了手臂,目光投向遠處的羅獵。
羅獵也沒有在這場襲擊中受傷,他向白雲飛微微頷首示意。白雲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手下人開着另外一輛車來到他的面前,白雲飛在他們的保護下迅速上車離去,他雖然膽色過人,可是也不敢繼續在方公館門前逗留。
阿諾距離槍擊現場還有一段距離,不過他目睹了從爆炸到槍擊事件的全過程,從人羣中找到了羅獵,感嘆道:“感謝上帝,幸好你沒事!”
羅獵淡淡笑了笑道:“我怎麼會有事?他們想對付的人又不是我。”
阿諾低聲道:“像白雲飛這種人還是離他遠一些,他仇人太多,省得別人殺他的時候被濺一身血。”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個道理即便是老外都懂。
羅獵拍了拍阿諾寬厚的肩膀道:“走吧,先回旅館再說。”
阿諾道:“還住那裡?”
羅獵點了點頭道:“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方先生或許會回來找咱們。”
雖然在理論上還存在方克文回來尋找他們的可能,但是在事實上這種可能性根本不會存在,方克文留下那張紙條就已經下定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決心。任何人都能夠看得出方克文對小桃紅母女的珍視,他會犧牲一切換取她們母女的平安,所以羅獵纔會認定方克文很可能去方公館談判。爲此羅獵盡一切努力去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儘管他說服並獲取了白雲飛的幫助,可是方克文仍然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在凌天堡的時候,羅獵一度以爲那場針對肖天行和顏天心的刺殺只是一場山寨之間爭奪勢力地盤的鬥爭,可隨着事情的發展,他開始發現一切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其背後的真相卻是多股勢力想要搶佔蒼白山,乃至爭奪整個滿洲的利益。今日發生在方公館門前針對白雲飛的槍擊和此前凌天堡的時間讓羅獵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大膽地推斷兩起事件或許都源自於玉滿樓和蘭喜妹的策劃,同樣的兩個人出現在不同的地點,發生了同樣的槍擊事件,這一切絕非僅僅是巧合。
白雲飛的警覺源於他的切身利益受到了損害,方士銘的去世讓方家的產業出現了巨大的變數,而如果方家龐大的物業被玄洋公社爲代表的日方勢力控制,那麼白雲飛在津門的地下霸主地位將會受到空前嚴峻的挑戰,這纔是白雲飛選擇與自己合作的原因。
人生宛如風雲變幻,睿智如羅獵也無法預知未來將會發生什麼,原本他只想護送方克文返回故園,幫他一家團聚,順便去拜訪一下昔日父母曾經居住過的地方,然而在津門下車伊始,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接連發生,如今方克文都已經失蹤了,他甚至還未來得及去父母住過的地方看看。
在小桃紅母女失蹤之初,他就對局勢出現了誤判,認爲這母女二人是遭到了安清幫的報復,當然這也和綁架者的狡詐有關,他們在策劃劫持之初就刻意將矛頭引向白雲飛。如果不是自己利用了穆三壽的招牌,他們借刀殺人的計策就會得逞。
如果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羅獵是不會主動打出穆三壽這張牌的,自從離開蒼白山之後,他就決定不再和穆三壽這些人來往,尤其是葉青虹,這位滿清格格,瑞親王的遺孤,她想要得絕不僅僅是兩枚七寶避風塔符那麼簡單,而且羅獵早就意識到,即便是完成了答應她的事情,也未必代表着完結,所以他纔會選擇迴避,不想和這位心機深重的格格再有見面的機會。
然而津門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已經暴露了他的行蹤,羅獵甚至有種奇怪的預感,不久的將來他還會見到葉青虹。
明智的做法應當是趁着葉青虹找到他之前離開,可是羅獵卻不能這麼做,方克文行蹤未明,小桃紅母女生死未卜,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在這種時候抽身離去。
阿諾用手臂搗了搗沉思中的羅獵,羅獵擡起頭,方纔發現自己只顧着想,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郵局的門前,距離他們所住的旅館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