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彪借勢繼續發飆:“老子剛纔就被你們幾個氣得不行?你大爺的,個個把槍都打得那麼準,老子一共才幹掉了五個人,肉他媽全被你們幾個吃光了。靠,就剩這麼一個還不給老子留下來?”
其中有一兄弟忽然指着一側道:“彪哥,那邊還有塊肉!”
順着那兄弟手指的方向看去,董彪呲笑一聲,道:“缺胳膊斷腿的,沒吊勁!行了,你們幹活吧,記住了,再有能站起來的,跟咱們羅大少爺留着!”
董彪的嗓門夠大,二十米之外的羅獵都能聽得清楚,待董彪扛着槍回到了羅獵和冒牌孫先生的面前時,羅獵再次提出了抗議:“彪哥,你幹嘛要叫我羅大少爺呢?”
董彪再點了支菸,似笑非笑道:“等濱哥收了你做乾兒子,你不就是羅大少爺了?”
羅獵一怔,隨即苦笑道:“彪哥,你開什麼玩笑。”
董彪哼笑道:“我像是跟你開玩笑嗎?就這事,我都跟濱哥提過三回了。”
羅獵忽地笑開了:“看來,濱哥對你的提議並不感興趣。”
董彪噴了口煙,斜着眼看着羅獵,道:“你小子怎麼猜到的?”
羅獵道:“這還用猜麼?濱哥要是感興趣,還用得着你說三回?”
董彪將步槍背在了肩上,騰出了一隻手,搭在了羅獵肩上:“講真,濱哥不是不感興趣,而是不願意強迫你的意願,只要彪哥堅持,你小子,早晚得改口叫我彪叔。”
羅獵笑道:“你要是想讓我改口叫你彪叔,那你就明說,幹嘛拐彎抹角呢?是吧,彪叔?”
董彪愣了幾秒,冷哼了一聲,掉頭就走。走出幾步後,喊道:“別傻呆着了,咱們該回洛杉磯去見濱哥了!”
開車過來的時候,山路雖然顛簸,人坐在車中相當辛苦,而且車子走起來並不見得就比用兩條腿快多少,因而,任由董彪如何呼喚,羅獵和冒牌孫先生就是不搭理。
安良堂的弟兄們幹活非常麻利,不多會,便把八十具屍體全都拋下了山崖,至於連鎖雷炸出來的坑坑窪窪還有散落在地上的彈殼,那幫兄弟卻是懶得處理。
待大夥走到了公路上的時候,董彪抽着煙已經等在了路口。
“怎麼着,是想走回洛杉磯城嗎?”
冒牌孫先生和羅獵一言不發,直接上車。
董彪不禁嘟囔了一句:“臉皮真厚!”
一弟兄上前,彙報道:“彪哥,一共八十,跟咱們估計的數字還差了點。”
董彪抽了口煙,道:“漏網幾個不是件壞事,總得有人回去報喪不是?你們幾個的車藏哪了?要不要先搭彪哥的車去把車開過來?”
那兄弟搖頭道:“不用了,彪哥,車子是擡到隱藏點的,人去少了,弄不出來,你先回去,別讓濱哥等急了。”
待上了路,冒牌孫先生從後面拍了下董彪的肩,道:“彪哥,客氣話兄弟我就不多說了,有機會回國,一定要想着跟我聯繫。”
環球大馬戲團在聖迭戈的演出再獲成功。
趙大新左臂捱了那一下,可是傷的不輕,因而,原先鐵定爲壓軸大戲的彭家班《決鬥》節目換做了洋人表演的空中飛人,而彭家班只是由二師兄,四師姐,以及五師兄六師兄四人表演了一個雜耍。
整個馬戲團當中,除了當事人趙大新和羅獵之外,沒有人知道那天駛往聖迭戈的火車莫名其妙停在了半道上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大家該表演的時候表演,該休息的時候休息,生活工作沒有發生絲毫的改變。
趙大新仍舊像往常一樣,身爲大師兄,自然要打理着師弟師妹們的一切,羅獵依舊頑劣,不單隻會捉弄艾莉絲,還時不早晚地捉弄一下師兄師姐們。
艾莉絲依舊開朗,只要不提及西蒙神父,隨時都能聽得到艾莉絲銀鈴一般的笑聲。但是,西蒙神父卻是艾莉絲永遠無法繞開的一個人名。
西蒙神父兌現了他的諾言,放棄了他在聖約翰大教堂的崇高地位,跟隨環球大馬戲團來到了聖迭戈卻無所事事。小安德森要打理環球大馬戲團的各種瑣碎事務,自然不能每天都抽出時間來陪西蒙神父說話聊天。幸虧還有羅獵,等艾莉絲回房間睡覺後,他總是會敲響西蒙神父的房門,陪西蒙神父聊上個半小時四十分鐘的閒話。
聖迭戈之後,環球大馬戲團回到了東海岸,在亞特蘭大、華盛頓以及費城三座城市巡演後,終於回到了紐約,而這時候,春天已過,盛夏已至。
甘荷已然臨近了預產期,趙大新早早地便將甘荷送進了蘭諾斯丘醫院。雖然,一天近兩美元的費用着實有些讓人心疼,但已經打破了精神枷鎖全然迴歸到平常生活中來的趙大新卻覺得很值。他人生的希望就在甘荷肚子裡的這孩子身上了,因而,即便花更大的代價,趙大新也一定要確保母子平安。
西蒙在神父的位置做了十年的時間,自然有些積蓄,但也談不上多有錢。離開了聖約翰大教堂,自然就沒有了收入來源,跟着馬戲團走了一路那是沒辦法,只能住在酒店中,但到了紐約之後,西蒙神父在馬戲團駐地的邊上租了一間民房做爲棲身場所。
二師兄汪濤和四師姐甘蓮擔負起了買菜做飯的工作,而羅獵和艾莉絲則承包了給大師兄大師嫂送飯的任務。羅獵心善,每次準備飯菜的時候,都要多準備一份,或者是在去醫院的路上,又或者是在回來的時候,順便拐個彎,給西蒙神父送過去。艾莉絲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只是她從來不跟着羅獵踏進西蒙神父的棲身房間。而西蒙神父也很知趣,每當羅獵給他送飯的時候,他只是默默地走上陽臺,遠遠地看上一眼心愛的女兒。
彭家班和環球大馬戲團的合約只剩下了三個月,小安德森先生再次顯現出了他的厚道,同時也是爲了讓紐約的觀衆有個適應的過程,於是便不再要求彭家班登臺表演,但薪水卻一分不少地發放到彭家班的賬戶上。趙大新過意不去,跟小安德森提出了最好能將薪水減半的要求,但遭到了小安德森的嚴詞拒絕。小安德森的理由很簡單,當初,馬場被那鐸胡易青下毒,死了一多半的馬匹,馬戲團風雨飄搖,但彭家班卻鼎力支持。如今,環球大馬戲團如日中天,也該是對彭家班做出回報的時候了。
不用演出的日子有些單調但同時也有些愜意,趙大新有了充足的時間在醫院陪護着甘荷,而二師兄汪濤和四師姐甘蓮更是可以藉口買菜做飯而整日廝磨在一起,五師兄六師兄也早已厭惡了舞臺,剛好借這個機會,能把英文讀寫好好地自學一番。只有羅獵艾莉絲兩個小年輕始終覺得有勁沒地方使。
艾莉絲有表演的癮,無法跟着彭家班登臺,於是便摻和到了馬戲團的其他節目中去。艾莉絲長得漂亮,舞姿又好,各個節目組均是爭着搶着要她,結果,每天晚上的演出,艾莉絲卻成了馬戲團最忙的演員。
一開始的時候,羅獵還會去表演唱觀看艾莉絲的演出,但連看了幾天,便覺得乏味了。這一日,趁着艾莉絲正在忙於各個節目組之間,羅獵偷偷溜出來,跑去西蒙神父那邊跟西蒙神父聊天。
“西蒙,你覺得我做些什麼好呢?學槍吧,真的很無聊,彪哥倒是送了我一把左輪,可子彈卻沒多少,早就被我用完了。要是再去買子彈呢,又太貴,實在不划算。”相處久了,羅獵和西蒙神父已然成了忘年交,因而,羅獵對西蒙神父的稱呼也簡單了,變成了直呼其名。
西蒙神父道:“諾力,既然你在徵求我的意見,那麼我鄭重向你推薦一項運動,拳擊。我想,你很適合練習拳擊,如果能夠苦下功夫的話,說不準一段時間後,你能拿到輕量級的金腰帶呢!”西蒙神父說着,還擺出了拳擊的架勢,做了兩個刺拳的動作。
羅獵笑道:“西洋拳?西洋拳能有中華武術厲害?不能用腳用肘,只能用兩隻拳頭,更沒有摔鎖翻拿這些技巧,無聊,不想學。”
西蒙神父再做了一個組合拳的動作,笑道:“不一樣,諾力,我並沒有說中華武術不如拳擊,這是兩種運動,各有各的魅力……”
羅獵打斷了西蒙神父,道:“不想學就是不想學,西蒙,你說的再怎麼好聽,我還是不想學,你還是換一個建議吧。”
西蒙神父認真地思索了片刻,雙眼突然放出光芒來,驚喜道:“我怎麼把凱文給忘記了呢?諾力,我想到了一個建議,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羅獵着急道:“那你就趕緊說嘛!”
西蒙神父先是呵呵笑了兩聲,才道:“我在聖約翰大教堂的時候結識了一個朋友,叫凱文戈登,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心理學家,精通催眠術和讀心術,怎麼樣?諾力,你是不是已經充滿了期待?”
羅獵驚道:“催眠術?讀心術?西蒙,你說的那個人不會是個騙子吧?我想,所謂的催眠術還有讀心術只不過是傳說而已。”
西蒙神父笑道:“不,諾力,它真實存在,而且,並非巫術,是真正的科學。”
羅獵聳了下肩,撇了下嘴,搖頭道:“不,不,我還是不敢相信。”
西蒙神父道:“相不相信先放在一邊,諾力,告訴我,假若凱文並不是一個騙子,他的催眠術以及讀心術真實而有效,你會不會有興趣呢?”
羅獵道:“假若你說的是真的話,我想,對我來說,已經不是感不感興趣的問題了,而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
西蒙神父道:“凱文在曼哈頓開了一傢俬人診所,爲病人提供心理治療服務,我知道他的地址,諾力,明天你不用給我送飯來了,我想去一趟曼哈頓,找一找我的這位老朋友。”
羅獵開心道:“西蒙,真是太棒了,說吧,你想要我怎樣感謝你呢?”
西蒙神父連連擺手,道:“哦,不,諾力,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幫我,今天能向你做出回報,是我的榮幸。”
羅獵道:“西蒙,我對你的幫助僅僅是舉手之勞,而你卻爲我提供了可遇而不可求的資源,所以,我必須感謝你。好吧,我告訴你一個關於艾莉絲的秘密。”
一聽到艾莉絲的名字,西蒙神父頓時來了精神,連忙將身子向羅獵這邊傾了過來。
羅獵頗爲神秘道:“艾莉絲最愛吃我大師嫂燒的紅燒肉,可是呢,大師嫂這些天要生孩子住進了醫院,我二師兄和四師姐燒的紅燒肉卻非常難吃。我跟你說呀,我大師嫂燒紅燒肉的秘訣已經被我偷學到了,等你從曼哈頓回來,我教你燒紅燒肉,艾莉絲吃了,一定會非常開心。”
甘荷做的紅燒肉,相比國內的餐館要差了許多,但艾莉絲從來沒到過中華,更沒有吃過正宗的中華菜,因而,能吃到甘荷燒的紅燒肉,對艾莉絲來說,已經是人間美味了。燒紅燒肉其實並不難,重點也就是火候的把握,另外便是需要多一些時間。可是,二師兄汪濤和四師姐甘蓮的心思根本不在燒菜做飯上,因而,做出的紅燒肉是又肥又膩,實在是難以下嚥。
聰明的人往往學什麼都容易而且還很快,羅獵只是看過大師嫂做過一次紅燒肉便已經記住了所有的步驟,因而,說自己已經偷學到了並非是單純的吹牛。
西蒙神父聽了羅獵的話很是興奮,但僅僅是一瞬間,情緒便低落下來。“諾力,我這兒什麼廚具都沒有,怎麼爲艾莉絲燒菜呢?”
羅獵向西蒙神父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靠過來。待西蒙神父領會後將耳朵側了過來的時候,羅獵附在西蒙神父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西蒙神父疑道:“這樣能行嗎?”
羅獵篤定回道:“我說行,就一定行!”
凱文戈登的診所位於曼哈頓區麥迪遜大道上,這裡是紐約最繁華的地方,也是達官顯貴們最爲集中的地方。富人以及有權勢人的心理壓力遠大於普通人,因而,心理上出問題的機率也要比普通人多了許多,凱文戈登將診所開在了麥迪遜大道上,單是租房的費用便比其他地區多出了將近一倍,但這兒病人多,生意自然興隆,因而,多花點房租對凱文戈登來說絕對是划算的。
西蒙神父找到了凱文戈登的診所的時候,已經接近了中午,而凱文戈登仍舊在爲一個病人提供催眠減壓服務。西蒙神父等了許久,快到十二點鐘的時候,才見到了凱文戈登。
老朋友相見,自然是開心興奮,凱文戈登給了西蒙神父一個超級擁抱。
“西蒙,我的神父,你怎麼回到紐約來了呢?”凱文戈登將西蒙神父請進了他的辦公室,尚未坐定,便着急詢問。
西蒙神父美滋滋地迴應道:“凱文,我的朋友,我迫不及待地想和你分享我的喜悅,我找到我的女兒了!”
凱文戈登愣了下,不由地搖了搖頭,道:“西蒙,這並不是一個存粹的好消息,我在恭喜你的同時也在爲你深深的擔憂,我的朋友,你是不是有麻煩了?”
西蒙神父笑道:“謝謝你,凱文,只有真正的朋友纔會爲我擔憂。凱文,我只是離開了聖約翰大教堂,並沒有離開教會,所以我現在還沒有什麼麻煩。哦,不,我現在唯一的麻煩就是我的女兒還不肯認我。”
凱文戈登起身倒了兩杯威士忌,端了過來,道:“你離開她的時候,她才三歲,一晃眼已經十五年了,西蒙,她不會記得你的,所以,不肯認你也是正常。”
西蒙神父接過酒杯,淺啜了一口,道:“我不怪她,錯在我,是我傷害了她。”
凱文戈登嘆了口氣,道:“也不能全怪你,西蒙,在當時的環境下,進入教會是你唯一的選擇。”
西蒙神父道:“有因纔會有果,我不想把責任推給席琳娜,凱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應該能理解我,對嗎?”
凱文戈登舉了下杯,笑道:“往事不堪回首,西蒙,我們不說那些陳舊的都要老掉牙的過去了。說說現在吧,我能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到你的?”
西蒙神父道:“我真的有事情要求到你。艾莉絲的男朋友,一個很棒的中華小夥子,他對你的催眠術和讀心術非常感興趣,我想介紹他做你的學生。”
凱文戈登不由蹙緊了眉頭,道:“中華人?西蒙,你知道我對中華人的印象並不好,他們善於鑽營唯利是圖,若是學會了催眠術和讀心術,只怕會拿來做壞事。”
西蒙神父道:“不,凱文,諾力是一個非常善良非常正直的小夥子,請你相信他,我可以爲他做擔保!”
凱文戈登點了點頭,道:“能得到神父擔保的人並不多,即便是白人。好吧,我可以改變我對那個中華小夥的態度,但是我必須提前說明,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學習催眠術和讀心術的,尤其是催眠,它需要學習者的天賦。所以,你必須將他帶到我的面前,我要驗證他有沒有這份天賦才能做出最終的決定。”
這一點倒是西蒙神父事先所沒能想到的。當下心忖,若是諾力沒有通過凱文的驗證,那麼他便會失去一次討好艾莉絲的機會,這對他來說,損失實在巨大,簡直無法忍受。“凱文,聽我說,凱文,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擁有極高的天賦,我欠諾力的,我能爲他所做的只有將他介紹給你,並跟你學習催眠和讀心術,我已經向他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證,凱文,我的朋友,你不會讓我在一個小夥子面前食言吧?要知道,他可是艾莉絲的男朋友,是艾莉絲最信任的人,甚至超過了席琳娜。”
凱文戈登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看來,我必須要爲你打破我的原則了,好吧,我的朋友,能幫到你纔是我最樂意的,我願意爲你打破原則,將那個中華小夥帶來吧。”
西蒙神父開心地放下了手中酒杯,上前擁抱了凱文戈登,並道:“謝謝你,我的朋友,是該吃午飯的時候了,不如我們找家餐廳,邊吃邊聊,如何?”
當晚,西蒙神父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羅獵。
小的時候,羅獵聽爺爺講過江湖中的蠱心術或是叫攝心迷魂術,只要施術者和被施術者對上了眼神,那麼被施術者就會立刻感到一陣眩暈從而失去了理智,任由施術者擺佈。更有甚者,連眼神都不用對,只需要將被施術者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寫在一個玩偶上,然後催動咒符,便可以控制了被施術者的心智。這在中華,不過是個江湖傳說,雖然傳說者說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得,但親身經歷過的人卻是少之又少。爺爺當時還告訴羅獵說,但凡練就這種巫術的人,其眼睛都是藍色的。
後來,羅獵去到中西學堂讀書,接觸到了洋人,發現各個洋人的眼睛都是湛藍湛藍的,羅獵還以爲這些個洋人都是因爲練習攝心迷魂術才把眼睛練的變了色。等長大了一些,懂的道理也就多了,羅獵漸漸改變了思想,以爲所謂的蠱心術或是攝心迷魂術只是江湖行騙的一些招數,本應該不存在。
但來到美利堅合衆國之後,羅獵才發現他錯了。洋人的催眠術真實存在,而且爲數不少,當然水平有高有低。這催眠術和中華的攝心迷魂術極爲類似,只是施術者的手法有所不同而已。
有着這樣的心理歷程,羅獵難免對催眠術產生了濃烈的好奇感。
因而,當西蒙神父告知說凱文戈登已經同意傳授他催眠術和讀心術的時候,羅獵顯得非常興奮。“真是太好了,西蒙,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凱文?”
“嗯……”西蒙神父微笑支吾道:“可能明天,也可能後天,或者大後天也說不準。”
羅獵隨即明白了西蒙神父的小心思,指着他笑道:“我知道了,什麼時候能見到凱文,取決於我什麼時候能教你燒紅燒肉給艾莉絲吃,對麼?”
西蒙神父倒也坦誠,點頭認下了,道:“諾力,你得理解我,我擔心你一旦見到了凱文,就會被他的催眠術和讀心術所吸引,便再也沒時間兌現你的承諾了。”
羅獵笑道:“老奸巨猾啊,西蒙,不過,你的考慮是對的,我也有這個擔心,所以,咱們最好儘快將紅燒肉計劃實施了。艾莉絲明天上午會參加一個新節目的排練,咱們就借這個機會把紅燒肉給做了,如何?”
西蒙神父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第二天上午,西蒙神父去了市場買了一大塊五花肉,拎到了羅獵他們的住處。羅獵和二師兄四師姐打過了招呼,給西蒙神父專門留下了一個竈臺。按照羅獵的理論指導,西蒙神父將五花肉切成了塊,過了油,加上了各種佐料,燉了滿滿一大鍋。
大火頂沸,小火收汁,不多會,紅燒肉的香味便溢滿了整間房子。
“諾力,我看這肉很快就好了,拜託你幫我照看一下,艾莉絲就要回來了,我先回去了。”四溢出來的肉香越是濃郁,西蒙神父的心情越是忐忑,他想見到艾莉絲,想得到艾莉絲的稱讚,更想親眼看到艾莉絲大口大口吃着他燒的紅燒肉。可是,西蒙神父又擔心會惹得艾莉絲不開心。
羅獵斜倚在廚房門框上,皮笑肉不笑地迴應西蒙神父道:“這才收了一遍汁,我看大師嫂燒紅燒肉的時候,至少要收三遍汁,這樣燒出來的紅燒肉才能做到肥而不膩。西蒙,你不能偷懶,因爲,我比你還要懶。”
西蒙神父略顯慌張道:“諾力,我是擔心艾莉絲見到了我會不高興的。”
羅獵似笑非笑,道:“可她見到了紅燒肉卻一定會饞的留下口水來。”
西蒙神父猶豫片刻,最終長嘆一聲,下定了決心。
艾莉絲跟着新的節目組排練了整個一上午,待排練完,早已是飢腸轆轆。迫不及待推開彭家班用來做飯吃飯的房間門,一股濃郁的紅燒肉的香味撲面而來。艾莉絲當場愣住了,連着深吸了幾大口氣,驚喜道:“是大師嫂回來了,是麼?”
羅獵依舊斜倚在廚房的門框上,撇嘴回道:“大師嫂還沒生,怎麼能回來呢?再說了,就算生完了,也不能立刻下廚房給咱們燒菜啊!”
艾莉絲貪婪地又深吸了幾口香氣,道:“可是,這分明就是大師嫂才能燒出來的紅燒肉的香味啊!”
羅獵道:“這世上並不是只有大師嫂纔會燒紅燒肉,也不僅有大師嫂願意爲你燒紅燒肉。”
艾莉絲像是明白了什麼,撲上去抱住了羅獵,在羅獵的臉頰上重重地親吻了一口,道:“難道是我的大貓咪親自下廚房了?”
羅獵拍了下艾莉絲的後背,往廚房裡的方向努了下嘴。艾莉絲轉頭望去,看到了竈臺前正忙着裝菜的西蒙神父的背影。
“西蒙?怎麼會是你?”艾莉絲的口吻中只有驚奇,卻聽不到有什麼不快。
西蒙神父停下了手中動作,轉過身來,侷促道:“艾莉絲,是諾力告訴我的,這紅燒肉也是他教我做的,我第一次做菜,也不知道做的好吃不好吃。”西蒙神父顯得很是緊張,一雙大手在胸前圍裙上擦來擦去,就好像沾上了什麼永遠也擦不乾淨的污物。
“好不好吃要嘗過才知道!”艾莉絲從羅獵身邊擠進了廚房,貼着西蒙神父的身子,伸手捏了一塊肉放進了口中。肉剛出鍋,溫度很高,燙的艾莉絲不住地倒吸冷氣。“哦,天哪,比大師嫂做的還要好吃!西蒙,你是怎麼做到的?”艾莉絲不顧形象,更不顧再次被燙到,又捏了一塊肉放進了嘴裡才肯罷休。
西蒙神父慈愛地看着艾莉絲,道:“你喜歡吃,那我就天天給你做。”
艾莉絲嚼着紅燒肉,咯咯咯笑開了,道:“那樣的話,我會胖成一隻跳不動舞的肥兔子,我的大貓咪也會不喜歡我的。”
羅獵道:“廢話少說,趕緊吃飯,吃完還要去醫院給大師兄大師嫂送飯呢!”
五師兄六師兄也循着肉香趕來了,汪濤甘蓮也沒做什麼新菜,將昨晚上剩的菜折到了一塊熱過了端到了桌上,羅獵先裝好了兩份飯菜放到了一旁,然後大夥圍在一塊開吃午飯。
艾莉絲並沒有因爲飯桌上多了個西蒙神父而有什麼異常,和平時一樣,跟大夥有說有笑,時不早晚地還能跟西蒙神父說上一句兩句。這對西蒙神父來說,已經讓他感到足夠幸福的了。
“艾莉絲,我想,從明天開始我就沒時間去看你的演出了。”羅獵已經吃飽了,可艾莉絲卻還不願意放下筷子,即便聽到了羅獵的這話,她也僅僅是簡單應了一句:“爲什麼?”然後,將注意力仍舊放在了紅燒肉上。
羅獵剔着牙,道:“西蒙給我介紹了一位心理醫生……”
艾莉絲猛然擡頭,盯着羅獵着急道:“諾力,你怎麼了?爲什麼要去看心理醫生?”
羅獵笑道:“不是看醫生,是去跟凱文醫生學習催眠術和讀心術!”
“嚇死我了,諾力。”艾莉絲捶了下自己的胸口,然後又盯上了那盆紅燒肉,“既然你喜歡,那你就去學習吧,我不用你陪的。”艾莉絲再夾了一塊肉,塞進嘴巴里的時候,卻不合時宜地打了個飽嗝。
凱文戈登對羅獵的到來表示了歡迎,但感覺得到,凱文戈登的這種熱情不過是禮節性的,是看在西蒙神父的情面上纔會對羅獵展露出笑容。
“你叫諾力?你信奉主嗎?”寒暄之後,凱文戈登跟羅獵聊起天來。
西蒙神父搶着回道:“諾力當然是主的孩子,在聖約翰大教堂,他已經向我提出了請求,要我爲他洗禮。”
凱文戈登笑着搖頭道:“西蒙,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就絕不會反悔,你用不着爲諾力辯解什麼,我只是想跟他聊聊天說說話,體會一下他的談吐,這也可以指導我對他的教學。”
西蒙神父歉意一笑,將身子仰在了椅背上,不再言語。
凱文戈登收起了笑容,嚴肅道:“諾力,你首先要對萬能的主起誓,保證你不會將學到的讀心術催眠術用在做壞事上,要像萬能的主一樣,恩澤衆生。”
羅獵伸出右手,在額頭及胸前畫了個十字架,正色道:“我,諾力,向萬能的主起誓,這一生絕不做壞事,更不會用學到的讀心術催眠術來害人!”
凱文戈登點了點頭,露出了些許笑容,道:“很好,你的聲音很有磁性,發音也很準確,是塊學習催眠術的材料。不過,你還得再過一關,跟我來,諾力。”凱文戈登站起身來,向診所的治療室走去。
羅獵跟着起身,看了西蒙神父一眼,然後跟着凱文戈登走進了治療室。
治療室中的燈光昏暗,色調偏暖,四面牆壁上掛滿了各種造型的相框,相框裡的圖像很單調,但看上去卻讓人感覺很舒服。房間中的傢俬設施並不多,只是在正中間拜訪了一張寬大的沙發牀,牀前有一張窄窄的桌子,桌子另一側,是一張簡易的木椅。
“諾力,做下吧,對,就坐在這張沙發牀上。”凱文戈登的聲音很溫柔,先一步坐到了那張簡易木椅上,隨手掰開了桌面上的一個開關,房間中登時響起了音樂聲。
羅獵聽不出來那音樂的風格類型,只覺得聽在耳朵裡甚是空靈,讓人產生了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很好,諾力,很好,你看這是什麼?”待羅獵坐到了沙發牀上之後,凱文戈登拿來了一個木架,放在了桌面上,木架不大,約有兩拃寬一拃高,做工甚是精美。凱文戈登隨即又拿出了一個栓着細線的黑色小球,掛在了木架橫樑上,並撥動黑色小球,使其做起了鐘擺運動,“對,諾力,看着它,目不轉睛地看着它。”
此刻,羅獵心中依然明白,凱文戈登這是準備要對他施展催眠術。
有西蒙神父這層關係,羅獵對凱文戈登有着最基本的信任,雖然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但也知道,凱文戈登絕不會加害於他。再加上好奇心驅使,羅獵非常愉快地接受了凱文戈登的建議。
“諾力,從布魯克林來到曼哈頓麥迪遜大道很辛苦吧,我想,你一定有些疲憊……”凱文戈登的語速很慢,語調極其輕柔。
羅獵不由點了點頭。
“好的,諾力,好的,看着它,看着它……你現在已經緩緩地來到了一片幽靜的森林,你沒有同伴,只有你一個人,你有些困了,所以你想睡一會,沒關係的,諾力,想睡就睡吧,閉上你的眼睛,睡吧,我的孩子……”凱文戈登越說越慢,越說越是輕柔。
羅獵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凱文戈登臉上洋溢出成功者的微笑,緩緩起身,悄無聲息地來到羅獵身邊,托住了羅獵的肩腰,輕柔道:“你需要更舒適一些……來,跟着我,靠過來……”
羅獵跟着凱文戈登的雙手,緩緩地將身子靠在了沙發牀的靠背上。
“森林很幽靜……空氣很清新……微風輕拂過你的臉頰……煦暖的陽光透過森林的枝葉灑在了你的身上……我知道,諾力……你之所以想學習催眠術只是因爲好奇……對麼?”帶着成功者才配擁有的笑容,凱文戈登終於問出了自己想問的話語。
被催眠的人仍舊會保持和施術者之間的溝通關係,雖然無法用語言來表述自己內心中的真實想法,但面對施術者提出的是或者不是的問題時,總還是會有所反應,比如面部的表情,又或是喉管間的嗯呀聲。
凱文戈登卻沒看到羅獵的面部表情發生絲毫的變化,聽到的羅獵的反饋聲音更是讓他詫異。
“呼——嚕——”
凱文戈登滿臉的笑容頓時變成了尷尬。
這可不是催眠成功,那羅獵,是踏踏實實地主動性睡着了。
睡就睡吧,反正預約的下一個病人要半個小時後纔會到來,凱文戈登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治療室。
凱文戈登前腳剛出去,羅獵後腳隨即坐了起來,臉上流露出頑劣的笑容,口中嘟囔了一句:“我又不困,幹嘛要睡覺?”
成功的催眠,不單要求施術者要有高超的技能,同時也要求受術者要有一定的心理暗示接受性。而羅獵從小就不願意被他人強迫,自我意識非常強烈,這樣的人,受暗示性往往極差,自然很難被催眠。
不過,羅獵也不得不承認,凱文戈登確實有些能耐,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產生了精神恍惚的感覺。因爲跟凱文戈登是第一次見面,因而,羅獵便順着這種恍惚的感覺裝做了睡着的狀態。可是,當凱文戈登問出必須要用是或者不是來回答的問題的時候,毫無經驗的羅獵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乾脆就來了個惡作劇,打起了呼嚕。
走出治療室,凱文戈登衝着西蒙神父做了個攤手聳肩的動作,表達了他的失落和無奈。
西蒙神父不解問道:“凱文,怎麼啦?”
凱文戈登道:“他讓我第三次品嚐到了催眠失敗的滋味。”
西蒙神父犯起了愁雲,道:“這麼說,他真的不適合學習催眠術?”
凱文戈登道:“哦,不,西蒙,你別誤會。恰恰相反,受暗示性越弱的人往往暗示他人的能力就越強,你帶來的這個小夥子,可能真的很適合學習催眠術。”
西蒙神父鬆了口氣。
這時,羅獵突然從治療室的房門中彈出了頭來,笑道:“凱文,這麼說,我沒睡着反倒是一件好事嘍?”
凱文戈登的挫折感陡然間加大了一整倍。受術者直接進入真睡眠狀態,雖然也是催眠失敗,但最起碼還可以說對受術者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受術者根本沒有入睡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