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沉浸在自己無邊的黑暗中,聽聞達子的話,他背脊微微一僵,是啊,他不該奢望,這一生,都再無辛事,就像是從小時候起,每入深夜,都會被惡鬼纏身,何爲開心,何爲幸福,何爲恐懼。
之餘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他忽然擡起身,拍了拍達子的頭,笑眯眯道:“不錯啊,達子,懂事了,開工開工,從今天開始,繼續接受委託。”
見浩然又振作起來了,達子心下一喜,急忙回到吧檯後面開始撥拉算盤。
如錦追上樓,猶豫了一下,心裡還是有些擔心,她思慮再三,敲響了上官誠的門。
他的屋內一如既往的黑,窗簾拉的很嚴實,牀上散亂着書籍,上官誠似乎正在收拾行李。
“我要回去一趟,可能會很久。”上官誠將她讓進屋子,淡淡說了一句。
如錦微微一怔,“回江南?”
“嗯。”上官誠戴上帽子,露出俊美的側臉。
“噢,是啊,你父親心臟病復發,需要你回去看看。”如錦失落的迴應了聲,下意識又問了句,“今天……給你打電話的,是你未婚妻嗎?”
上官誠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我回去以後,你繼續留在這裡,浩然會保護你,依他的能力,一定會找到解決趙秀晴的辦法,他不會讓你有事的。”
“那你呢?”如錦脫口而出,“你不想繼續調查這件事了嗎?”
“我現在有其他的事情要解決,暫時沒有精力繼續追查趙秀晴。”上官誠拎起行李箱,頓了一下,來到如錦面前,似乎下定了決心,他忽然笑了一下,拍了拍如錦的頭,“浩然是個好男人。”
說完,他竟就這樣拉着行李徑直下了樓。
如錦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就這樣走了?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待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她忽然向着樓下追去。
一樓廳堂裡,達子正埋頭撥拉撥拉抖算盤,見上官誠
拎着行李箱一言不發地就從後門出去了,他微微一愣,沒一會兒又見如錦從樓上追了下來。
這又是幹什麼,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的,蕩雙槳呢?演偶像劇呢?玩丟手絹呢?
一天天的,真不讓人省心,他放下算盤,跟了出去。
上官誠徑直將行李丟上車,他似乎並不想給其他人一個交代,簡短的跟如錦道了一個別,便上了車。
“什麼時候回來呢?”如錦笑着問了句。
上官誠握着方向盤,“不知道。”
“噢。”如錦的心直直的沉到谷底去,可是她能說什麼呢?兩人只是普通的朋友。
想到這裡,如錦拍了拍車門,叮囑道:“注意安全,趙秀晴的事情有進展了,我會隨時與你聯繫。”
上官誠點了點頭,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最終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如錦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上官誠離去的方向出神。
見她戀戀不捨的樣子,達子卻在後面高興壞了,上官誠一走,不就證明老闆有機會了嗎?
達子站遠遠處偷看偷聽夠了,添油加醋的喊道,“如錦小姐,你說要付給我們老闆委託費,我剛剛計算了一下,高小姐事件+擂骨村事件+無臉女子事件+你中蠱毒的事件,總共費用計算在一起,是八十多萬。”
如錦猛地一震,豁然回頭,“八十多萬?你們咋不去搶劫呢?”
達子知道如錦不會相信,他將如錦領到吧檯前,翻出一個報價的薄子說,“你看,老闆的價位都在這裡,你遇到的幾件事,都是很棘手的,八十多萬已經打八折了。”
“我的天。”如錦盯着那些昂貴的委託費,目瞪口呆,她一直以爲幾萬塊錢就搞定了,沒想到會這麼貴,“我哪有這麼多錢啊。”
達子賊兮兮一笑,勾了勾手指。
如錦湊了過去。
“賣身啊。”達子得意道:“我早就幫你想好了,反正我們客棧還缺一個打
雜的,你就賣身到客棧,用工資抵押委託費,啥時候還清了,啥時候你才能走人,我們還管吃管住,幫你繼續解決趙秀琴的事呢。”
“這倒是一個辦法。”如錦點了點頭,心下也覺得這樣兩全其美,何況,八十多萬打死她都拿不出來,早知道剛剛就不大言不慚的說給委託費了,講講人情,沒準就不用付了呢?
如錦拍了拍臉,讓自己振作起來,算了,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幹活!還錢!
陽光微辣,臨水鎮上清風和煦,浩然一人來到臨水鎮的北門公募裡,這裡是全國聞名的烈士陵園,修整規格全是國家級的,說的好聽是公墓,說的不好聽,這裡便是一塊千里屍地。
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墓碑坐落在蒼翠的森林正中,逢着夜色,瀰漫着厚重的霧氣,化不開的黑,陰氣夠重。
浩然隨手撿了一個枝椏,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圈內是繁複的梵文,最後,在圓圈的中央,寫了一個生辰八字。再擡頭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他伸出手,攤開手掌,掌心的五行八卦陣在半空幻化出一個橢圓的圈環,隨着夜色的深入,越來越多銀色的光輝從墳墓中穿透出來,匯入他在地上畫的圖陣中,像是螢火蟲都飛往一個地方,地上圖陣的中央,亡靈的光輝凝聚的越來越多,照亮了半個森林,像是一團鬼火,獵獵燃燒。
想要聚集一個亡靈的怨氣,只有在陰氣極重的地方做法,而此刻,在那個書寫着生辰八字的圖陣裡,一個女人的影子若隱若現。
隨着時間的推移,那個夢幻的影子輪廓越清晰立體,漸漸凝聚出一個人來。
那是花如錦的臉,透明的,散發着淡淡光芒的臉。
只是眉間那抹撩騷的風情,顯得分外陌生。
“放過她。”這是浩然說的第一句話。
半透明的人定定的看着浩然,脣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浩然淡下眉眼,“還是你想徹底灰飛煙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