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錦回到客棧時,浩然正緊皺眉頭坐在客棧大堂裡,此時天色已黑,客棧的大門敞開。
看見如錦回來,他幽深的目光驟然緊縮,卻什麼也沒有說。
歡胖子從樓上跑下來,向着浩然說,“裡裡外外都檢查了,結界沒有問題,沒有髒東西混進來。”
浩然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歡胖子乍然看見如錦回來,圍上前去,“達子咋樣了,剛剛斯妹子給我打電話,說她留在那裡照顧,她沒事嗎?”
“她沒有事。”如錦微笑,歡胖子寬大的身軀正好遮住了浩然看向如錦的目光。
如錦刻意跟隨着歡胖子的身影,繞開浩然,往樓上走去,“我回來休息,一會兒去跟小斯換班,輪流照看達子。”
看見如錦上樓,歡胖子這才轉臉,向着浩然道:“然然,你確定客棧裡有東西?”
浩然緊抿薄脣,面色凝重,許久,緩緩開口,“我擔心封印在如錦體內的那個東西,又開始作祟了。”
歡胖子一驚,全身的肉抖動了一下,他坐向浩然身邊,壓低聲音道:“然然,她體內的趙秀晴不是已經驅離了嗎?你看,我手背上的那個潰爛的貓爪印都消失了,怎麼會……”
浩然蒼白的臉如天山之上的冰雪,掩映在銀白的發下,更是不染凡塵的素淨,他放緩了語氣,“趙秀晴殘留在世的,不是惡靈,也不是詛咒,而是一股毀天滅地的怨氣,世間妖魔,唯怨氣不可破,也無解。”
歡胖子的冷汗大顆大顆的砸在地上,“這麼說,那個東西還在?”
浩然痛苦的扶額,秀氣的眉梢揚起,有些怒不可解的頹然,“我和達子一起做的封印,恐怕封印有變。”
話音落地,屋外忽然起風,森然的寒風攜着秋葉從外面吹了進來,蕭索中透着涼薄。
如錦回到屋中,慶幸浩然沒有盤問自己,她飛快的收拾行李,如果去鎮上坐夜車回到川洲縣,大概需要一天一夜,無論如何,她都要回老家
看一看奶奶。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
如錦暗叫不好,急忙將行李箱塞進牀下,一躍而起,撲上牀,將自己捲進被子裡,假裝睡着。
敲門聲再次傳來,許是聽不見屋內人的動靜,浩然推門而入,便見如錦安然的睡在被窩裡,呼吸綿長。
他靜靜站了會兒,沉重的面色漸漸安寧祥和,脣角溢出寵溺的笑意,伸手撩開她額前的發,幫她掖了掖背角,所有到了嘴邊的困惑這一刻都嚥進了肚子裡,看了她許久,方纔離去。
聽着關門聲,如錦長長呼出一口氣,輕手輕腳的從被窩裡爬出來,拎起行李箱,從窗戶爬了下去,走後門離開。
這樣悄悄的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不給浩然一絲一毫做傻事的機會。
川洲縣位於臨水鎮更南邊的地方,是全國的貧困縣,此刻,上官誠坐在一間郊區的土房院落的石凳子上,面色平靜的看着手機屏幕。
這是一間十分普通的院落,位於蔥翠的山坡上,四周有零星的幾點人家,山坡的一側就是一條公路,順着公路筆直的往前走五百米,就會接近縣城城區,三百米處有一所高中學校,這裡也算得上人煙密集的地方了。
夜風微涼,他接起電話簡短的說了句,“那份合同有問題,暫時不管,興業廣場那塊地一定要中標,嗯,嗯,老夫人最近出國了,暫時先別打擾她老人家,等我回去再說,嗯,還有別的事嗎?那先這樣。”
掛了電話,便見一個穿着灰布衣衫的老太太打着手電筒,抱着一個竹製的框具坐在門檻上,慈愛的說道:“誠兒啊,有什麼事早點回去吧。”
上官誠收起電話,脣角帶着溫柔的笑意,起身來到門邊,同她一起坐在門檻兒上,“沒事。”
說着,他接過老太太手中的針線和一件破舊的衣服,眉目平靜的縫製起來,他的手法十分笨拙,常常扎着手,卻縫的格外認真。
“這電也不知道停到什麼時候。”老太太伸長腿,慢
慢捶了起來,她的眼睛深邃卻空洞,像是蒙了一層白色的霧,無法墜入一丁點的光線,像是什麼也看不見,手中的手電筒似乎也不是給自己照的,光束投在上官誠的前方,爲他照亮了周身的一切,“以前也有志願者隔三差五的來照看我這個孤寡老人,但沒有一個孩子像你這樣。”
老太太說着,上官誠安靜的聽,並不接話,他歷來是沉默寡言的,很多事都放在心裡,可是來到這個小院以後,他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寧靜。
“剛剛聽你打電話,你家也有像我這樣的老婆子吧?”
上官誠靜靜“嗯。”了一聲。
“她不需要照料嗎?”老太太有些擔憂,微微轉着腦袋,做出聆聽的動作。
上官誠眉目不動,“她最近出國了,年輕的時候已經移民去了國外,很少能見到她,她是一個很要強的女人,不接受任何人的關心和同情。”
哪怕他是她的孫子。
“啪”的一聲,老太太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有些責怪道:“糊塗。”
上官誠猛地一震。
“你這孩子太倔強了。”老太太拍打的動作換成了愛撫,“不善於表達,不像我家花花。”
上官誠身子一僵,俊美的臉色漸漸沉寂下去。
“你來我這已經半個月了,別看我是個瞎子,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也差不多瞭解了。”老太太輕輕咳了一聲,“從小被疼愛的孩子,總是善於表現自己。只有那些缺少疼愛的孩子,纔會這樣被動的生活,但是誠兒,這世上哪兒父母,親人是不疼愛自己孩子的呢,你要理解,要學會接受啊。”
上官誠頓了頓,緊繃的身體漸漸鬆懈,眉目低垂,“嗯。”
“我有一個孫女兒,叫花如錦。”老太太說起這個名字,臉上皆是幸福的笑容,“這孩子,跟你的性格正好相反,她呀,樂觀,善良,還有些傻乎乎的莽撞。”
上官誠的臉上漫起一絲不明的紅暈,脣角也微微揚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