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季雲殤的提議,倆人便低調的便自後門進了柳府。柳府家道中落,早已沒了昔日的繁榮,落魄的,也就只有一兩個對柳家始終忠心耿耿不肯離開的丫鬟家丁伺候着,其餘的也都被遣散回了老家。整個柳府看着,寒磣的讓人心酸。
柳老爺老早便舊疾復發,整日臥病在牀,那如瘦如槁暠的身體,儼然已經到了風燭殘年,其命不久矣。而柳老夫人,便是整日的呆在佛堂,唸經祈福,乓乓的木魚聲久久盤旋環繞在柳府的每一個角落,那裡面,總是有着太多的無奈,還有牽掛......
久久站在佛堂門外,看着裡面跪在佛前祈福的柳老夫人消瘦蒼老的身影,淚水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模糊了柳雲澈的雙眼。良久,他才提步走了進去,每一步竟是那般的沉重。
而季雲殤卻只是選擇靜靜的依舊站在門外,她沒有上去打擾那對母子。
“娘?”柳雲澈在柳老夫人的身後停下了腳步,未語喉已哽。
聽到聲音,柳老夫人的背脊頓時一僵,手裡的木槌咚的便掉在了地上。然而,卻久久沒有回頭。
“娘?我是澈兒啊娘?”見柳老夫人沒有回頭,柳雲澈不禁聲淚俱下。
“澈兒......”喃喃的重複着這重如千斤的兩個字,柳老夫人蒼老的聲音裡滿是不敢置信,“真的是澈兒嗎?我的澈兒嗎?”
“是,娘,我是澈兒,您的澈兒,我回來了娘......”聞聲,柳雲澈當即跪在了地上,內心無窮盡的自責,讓他已然是泣不成聲。
良久,柳老夫人才顫着站起身來,緩緩轉身,淚水佈滿了她已然溝壑縱橫的臉。
“果然是我的澈兒......是,孃的澈兒!澈兒啊!”當看清身後跪着的果然是自己日思夜盼的兒子時,柳老夫人剛站起的身子激動的猛一陣搖晃,當即便跌跪在了柳雲澈的面前,“澈兒,澈兒......”伸出一雙早已蒼老的骨節分明的手,柳老夫人顫巍巍的撫摸上了柳雲澈的臉,淚水模糊的眼裡,充滿了不真實的恍惚。
“娘!”緊握着柳老夫人撫摸臉頰的手,柳雲澈情難自已的緊緊將她的人抱在了懷裡,緊緊的,緊緊的......是兒子對母親的牽掛,亦是母親對兒子苦苦思念......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一縷暖暖的陽光斜斜射進屋內,照在這對溫情相擁的母子身上,竟是那般溫馨得讓人忍不住落淚。一直站在屋外的季雲殤,靜靜的凝望着他們母子,流淚的臉上情不自禁的綻開着感動的微笑。
晚上,柳府的餐桌上擺滿了各色的菜餚,雖已不勝以往的山珍海味,稀世佳餚,但卻是這些日子以來柳府最爲豐盛的一頓了。而這些,都是因爲柳雲澈平安回家所設的慶賀宴。
之間,柳雲澈也紛紛向他的父母介紹了季雲殤,但卻只是略微介紹了下,而將她是季湘漪的身份隱瞞了下來。既然她已選擇以季雲殤的身份重生,那麼屬於季湘漪的過去就都得在她之後的生命中抹去......
“雲殤啊,不介意老身這麼叫你吧?”正在用餐的柳老夫人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轉頭對一旁的季雲殤道。
“當然不介意,老夫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聽罷,季雲殤也當即也放下筷子,對柳老夫人笑的釋然。
“你覺得我們家澈兒人怎麼樣?”然而,季雲殤話音剛落,這柳老夫人卻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一句,直搗的她好不尷尬。
“雲澈......他人確實很好。”瞄了眼對面的柳雲澈,季雲殤尷尬的說着,笑的有些牽強。這柳老夫人話中有話,該不會是自己想幫自己兒子亂點鴛鴦譜吧?
“娘,這芙蓉蛋羹是您最愛吃的,你嚐嚐。”看出季雲殤眼裡的爲難躲閃,柳雲澈心裡固然不是滋味兒,卻還是連忙挺身而出幫她解圍。舀了一小勺芙蓉蛋羹在
柳老夫人碗裡,柳雲澈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呵呵......好好好,娘這就嚐嚐。”柳雲澈的孝順之舉直樂的柳老夫人呵呵笑的合不攏嘴,說着便一點一點的細細品嚐了起來。“嗯嗯!這芙蓉蛋羹的味道果然還是和以前的一模一樣!果然是一模一樣......還是那麼好吃,可惜啊,少了秀荷不在。”忽然一想到外侄女白秀荷,柳老夫人原本發亮的眸子隨即又有些黯然神傷了起來。秀荷失蹤多久了?快兩年了吧?這丫頭究竟是去了哪裡?
聽到白秀荷的名字,季雲殤着手的筷子不禁一抖便掉在了桌上。白秀荷......這個可怕的女人不在?是看柳家家道落魄了,所以才離開的嗎?
“雲殤,你怎麼了?”看到季雲殤一臉蒼白的驚掉了筷子,柳雲澈隨即關心的道。季雲殤在聽到白秀荷的名字時爲何情緒過度緊張,柳雲澈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之前白秀荷殘害季湘漪的事,小菊早就已經給他說了。雖然現在坐在那裡的是季雲殤而並非他日的季湘漪,可是那同一顆心卻仍舊會感到恐懼。
“沒,沒什麼。”季雲殤眼神慌亂,隨即站起身來,“我吃飽了,老夫人,雲澈,你們慢慢用。”說完,季雲殤便一個人走出了飯廳,在門外的院子裡找了個石墩坐了下來,開始了她的舉頭望明月。
入夜,季雲殤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卻是怎麼也睡不着,有一件事情就像是猛獸一般,狠狠撕扯糾葛着她的心。陌子昊明日就要再婚了,呵呵......他終究是把那個曾經愛過的季湘漪忘得徹徹底底......
“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透過未關的窗戶,季雲殤遙望着衾寒淒冷的月光,口中念着杜甫的詩句,心,冰冷的失去了痛的知覺。
翌日一大早,婚慶的喜樂便傳遍了大街小巷,城裡的每一個角落。迎親的隊伍大排長龍,浩浩蕩蕩。他們的喜樂吹的不是傳統的薩拉,而是西洋的薩克斯,坐的不是花轎大馬,而是貼了喜字扎滿鮮花的清一色黑色洋車,足足有二十幾輛。想那歷代君王的婚禮在這面前比起來,也不過爾爾。
本來今天的季雲殤不想出門的,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讓別人的快樂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既然要痛苦,那就大家都別想安生!大婚嗎?哼哼......
季雲殤一個人居然臨下的坐在吉祥酒莊的二樓,一瞬不瞬的盯着地面,眼裡是讓人不寒而慄的冰冷。在她手裡把玩兒着的,是一把黑色的消聲手槍,這還是她天沒亮,就跑到酒莊高價託人買的,這年頭,有錢什麼事辦不到?
迎親的喜樂越來越響亮,顯然是就快到了。季雲殤當即坐的背脊挺直,槍口對準窗外,隨時做好出擊的準備。
“現在他這是去迎親,車窗是關閉的,你擊不中任何人的。”身後突兀的一道男聲響起,差點就驚掉了季雲殤手中的槍。
雖是震驚不小,但季雲殤很快便恢復了冷靜,緩緩的轉過身去。只見站在身後的,正是柳雲澈。
“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裡?”對於柳雲澈居然找到了自己,季雲殤很是驚訝。她是一個人偷偷出來的,並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只是......走之前,她上了柳雲澈的房間,‘借’走了他的銀子銀票。
“因爲......我一直就在你身後。”不以爲意的說着,柳雲澈在季雲殤的對面坐了下來。“從你到我屋裡拿走東西后,我就一直跟着你。”
“你......”他知道我去了他房間,還,還‘借’了他東西......聽柳雲澈這麼一說,季雲殤驚得立即成了大舌頭,幾乎是連話都不會說了。
“這麼兇險的行動,怎麼能一個人單人匹馬的行動呢?”柳雲澈深深的望進季雲殤冰冷的
眸子,語氣雖是斥責,更多的卻是擔憂。
“我,只是不想讓你與我一同犯險。”面對柳雲澈的斥責,季雲殤卻是一臉的平靜,她並不認爲自己有做錯。這是她與陌子昊之間的恩怨,理由有她自己親自解決,毋須他人插手受到連累!
“過不了多會兒,接到新娘的隊伍就會再次經過這兒,到時候新娘的花車車窗是開着的......你,真決定這麼做了嗎?不會後悔?”柳雲澈一邊替她分析着,卻仍舊不放心的再次問道。畢竟,這是一件很兇險的行動,搞不好會其命不保。
面對柳雲澈的問題,季雲殤沒有回答,卻只是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笑是讓人捉摸不透的莫測高深。
就在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話間,迎親的隊伍已然折回。沒有過多的思考,季雲殤當即拔槍對準新娘花車,扣動扳機,嗡的一聲擊出。
嘎——!!!!
驟然,新娘花車的車輪與地面發出嘎的一陣尖銳的刺鳴,整個迎親隊伍在這一刻頓時亂作了一團。
“不好啦——!!!大帥手臂中槍啦!!!”這聲尖厲的嘶吼,不是那常都統的女兒,還會是誰?
“抓刺客啊——!!!”
新郎受傷了,婚禮,在這一刻陷入徹底的癱瘓。
“快走!”顧不上欣賞婚禮的混亂,爲了安全起見,柳雲澈拉起季雲殤便朝酒莊後門的出口逃之夭夭。
季雲殤所打的這一槍對柳雲澈而言,簡直就是大快人心。原本,他還以爲季雲殤是要對付那常小姐的,沒想到,她的目標卻是陌子昊。只是,終究她還是不忍傷及陌子昊的性命,她只是想阻止這場婚禮而已,無論是當初的季湘漪也好,現在的季雲殤也罷,對於那個人,始終還是放不下......
一路逃回柳府,柳雲澈這才放心的鬆開了季雲殤的手。
“呵呵......沒事了。”竟管他是一個大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會功夫的男人,跑得這麼急,還是不免累的臉紅氣兒喘,“看來,陌子昊的這場婚禮暫時是沒法舉行了。”說這話的時候,柳雲澈偷瞄着季雲殤的臉色。她累的微紅的臉上仍是冰冷的漠然,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她的眼底更沒有僥倖的竊喜,有的,是那深刻的恨意。
“我累了,先回房睡上一覺,晚上我們再談接下來的事情。”說罷,季雲殤隨即便朝房間走去,留下一臉愣怔的柳雲澈半天沒能回過神。
雲殤,雲殤......她果真是變了,眼底的溫柔堅韌不見了,有的只是仇恨的冷漠和狠戾,她的眼底依舊有着倔強,然而,卻沒有隱忍。她真的已經脫胎換骨,再也不是以前的季湘漪了......望着季雲殤很快消失的背影。柳雲澈就那麼癡癡望着,呆呆的望着,猶自出神。
一宿沒睡好,季雲殤這會兒是真的累了,她需要好好的補上一覺,然後,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躺在牀上,她的腦子裡什麼也沒想,很快就睡着了。她這一覺,足足睡到中午午飯時間,才睡了個自然醒。
午飯的餐桌上依舊只有三個人,那就是柳老夫人,柳雲澈和季雲殤。
“澈兒啊,你和雲殤今個兒一早都上哪兒去了?也沒知會我這老太婆一聲,都快把爲娘給急死了。”柳老夫人一上桌,就詢問着柳雲澈他們上午的去況,眼底有着淡淡的斥責。經過了那麼大的變故,現在的柳老夫人,只要有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緊張半天的。
“哦,我們就是去街上隨便轉轉,以後孩兒走哪裡,一定會記得給娘說一聲的。”柳雲澈隱瞞了事實,回答的輕描淡寫。
“老夫人對不起,讓您老擔心了。”聽罷,季雲殤冰冷的心裡也不禁泛起一絲愧疚。對柳老夫人歉意一笑,她隨即看向柳雲澈道,“吃過飯到我房間裡來,我有事與你商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