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默雅和柳雲澈都相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半幸福,季雲殤不禁很是欣慰。竟管這柳雲澈和顧蔓如之間變化微妙,關係也就僅限於曖昧不明,顯然是柳雲澈還沒有徹底打開自己糾結多年的心結,對自己仍是抱着一份執着,但季雲殤相信,時間可以磨合一切,顧蔓如的真情,總有一天會攻破柳雲澈心底的那最後一道堡壘。
來到鮑家後的香兒母女也很快的適應了上海人的生活作息,雖然默雅走了,可有了香兒母女的陪伴,日子倒也不覺得枯燥無聊。只是偶爾見到香兒發呆憂鬱的樣子,季雲殤仍不覺替她感到難過。痞三兒參軍已有多年,卻是一去便渺無音訊,香兒這些年帶着女兒一路苟活過來實屬不易,這叫她怎能不辛酸?
“香兒?”不經意又看到猶自站在院子裡發呆的香兒,季雲殤皺了皺眉,隨即喚着她走了過去,“又在想他了?”看着香兒如此魂不守舍的樣子,真的很讓人心疼。
“想......呵呵......想又有什麼用呢?”聽罷,香兒不禁呵呵笑的淒涼,眼底的憂傷迷濛更勝。“我只盼着,他能夠活着回來見我們娘倆。”
“會的,我相信好人自有好報,更何況痞三兒是那麼的愛着你和孩子,他是不會捨得撇下你們的,放心吧。”季雲殤說着握起了香兒冰涼的手,能給她的,也就只有安慰罷了,至於憂傷和牽掛,自己無力與她分擔。
“嗯。”噙着思念的淚霧,香兒抿脣點了點頭。這也是她的心聲。“姐,你呢?鮑先生之後有再和你聯繫嗎?”隨即想到兩年前與鮑天郡那一次偶然的碰面,香兒隨即問道。
“沒,沒有聯繫。”提起鮑天郡,季雲殤的苦一點不會比香兒的少,她有着她的苦,她的辛酸,她的痛,這是外人無法體會的。“自從那次在村子一別後,我們就再也沒了聯繫。”比起香兒,季雲殤更有着難言的苦澀,至少香兒還可以毫無顧忌的抱着對痞三兒的驕傲執着下去,而她的執着卻茫然,就算將來天郡活着回來了,曾經是漢奸的他,自己又該如何面對?他們的將來,又將何去何從?
“姐......”
“哎......好了,不說這些傷心的事兒,我有件事兒想和你商量一下。”香兒還想說什麼,季雲殤卻嘆息着打斷了她,隨即話鋒一轉道。
“什麼事?”聽罷,香兒也隨即收拾起憂鬱的心情,疑惑的問道。
“雪鶯比咱們玥瑤長兩歲多一點是吧?”徑自帶着香兒走到一邊的休閒長椅上坐了下來,季雲殤隨即一臉親和的問道。
“嗯,剛好長個兩歲半。”香兒聽罷,隨即點了點頭應道。提起玥瑤,香兒不禁很是爲季雲殤感到難過,世界上最大的痛,莫過於母子之別,而且,這一別,很有可能將會是一輩子。這玥瑤當初被季雲殤狠心送走的事,香兒還是前不久才聽人說起的。
“今年七歲了......到了上學
的年紀了呢。”提起雪鶯,季雲殤就不禁想起了現在不知正身在何方的女兒,不禁頓覺心疼的痙攣起來,“再過些日子,我就替雪鶯安排一間好一點的學校上學吧。”
“還是不要麻煩了吧,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話是這樣說的沒錯,可如今這個世道,還是學一點知識的好。”香兒本想拒絕季雲殤的好意,可話沒說完就被季雲殤搶過了話頭,“哎......要是玥瑤在就好了,她們姐妹倆就可以一起去上學了。”
“姐......”季雲殤的心痛就是香兒的心痛,從小到大,她們的一切喜怒哀樂都是這麼緊密相連的,如今看着季雲殤如此痛苦,又怎叫香兒不傷心呢?
“太太?”香兒正不知如何安慰季雲殤之際,李嫂卻突然跑了過來。
“什麼事,李嫂?”見罷,季雲殤和香兒隨即站起身來,問道。
“這是默姨娘差人送來的喜帖,說是邀兩位去參加她和張營長的婚禮。”說着,李嫂恭敬的衝季雲殤遞上了手中的大紅喜帖。
“嗯,知道了,你去忙吧。”接過喜帖,季雲殤不禁和香兒相視一笑,隨即點頭道。
“是。”李嫂應着,隨即轉身忙乎而去。
待李嫂人已走,季雲殤和香兒這纔再次坐了下來,一邊拆着手上的喜帖,季雲殤不禁覺着好笑的打趣道,“呵呵......這默雅都離開半個多月了,這喜帖才送到,這速度還真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呵?”
默雅與張營長的婚禮選在了大後天舉行,婚禮的地點就定在顧蔓如的家裡。而整場婚禮的佈置極其的簡單寒磣,來觀禮的,也就是平日裡常聚在一起的幾個人而已,如今的局勢,他們的婚禮根本不宜鋪張,所以也就是簡單的貼了喜字做點綴,意思意思便罷。至於新郎新娘,也就是一身素衣上別了朵大紅花。
雖然婚禮簡樸,一切從簡,可卻絲毫不影響大家喜悅的心情,尤其是這對準新人,臉上始終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燦爛的笑容爲整個婚禮很是增色不少。
整個婚禮的禮儀除了拜堂之外,其他禮儀皆已省略。而整個喜宴,也就獨有一桌豐盛的美酒佳餚,新郎新娘和大夥兒圍坐一桌,大喝特喝,盡興談笑,倒也是少了傳統的拘束,自在暢快許多。
至於兩人的洞房花燭,大夥兒自覺的沒有大鬧洞房,只是紛紛送上自己的那份祝福便徑自離開了,只因,明日一早,張營長就得趕赴前線。
新婚第二天,張營長就走了,本來默雅是說什麼也要一起趕赴前線陪他一同殺敵的,卻抵不過他的執怮,心不甘情不願的留了下來。人們都說新婚的女人最美,就像是一朵綻放的紅玫瑰,然而,默雅卻不同,她固然很美,然而卻是一朵憂鬱的薔薇花,渾身都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憂傷。
爲了紓解默雅陰沉的心情,季雲殤把默雅接回了鮑家,讓她同自己一起住着
,還猶自自開着玩笑說,這樣也好讓她們這幾個獨守空閨的怨婦做個伴,當即便惹的她們還一陣樂呵。
清晨的空氣是最清新干淨的,默雅總是習慣在天一亮便起牀到院子裡散步,她的這個愛好,還是在與張營長成婚之後纔有的。一個人走在寂靜的院子裡,默雅的身影是那般的孤獨,淒涼......
遠遠的站在院子口,季雲殤看着原本豁達開朗的默雅如今變得這般的落寞,不禁也很是難過。稍稍猶豫片刻,她還是走了過去。
“默雅。”輕輕的喊着默雅的名字,季雲殤隨即走到了她跟前,“早啊?”
“早。”微笑的看着季雲殤,默雅笑的有些飄忽。
“思念本身就是很折磨人的東西,並不會因爲結婚就減少一點,反而會有增無減。”向默雅回以一笑,季雲殤隨即與默雅並排散步在院子裡,說的很是深有感觸。突然,季雲殤停了下來,一臉認真的問道,“默雅,你可曾後悔當初的決定?”
“有古話說,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我不後悔。”深深的呼吸一口氣,默雅的態度堅決,“我現在只祈求上蒼,保佑他可以大獲全勝,凱旋而歸。”
聽到默雅的這番話,季雲殤沉默了。她不禁在心裡自嘲的輕笑,女人的傻,是與生俱來的,任誰也擺脫不了。
“你不也一樣,苦守鮑家多年,一直無怨無悔嗎?”見季雲殤沒再做聲,默雅不禁反問道。
“是啊......這麼多年無怨無悔,這就是女人的宿命,終究是逃不過一個癡字。”比起一開始時的黯然神傷,現在季雲殤已經看開闊了許多,內心自就豁達釋然了許多。
“呵呵......雲殤你說的對,這確實是咱們女人註定的宿命,聽了你這麼一番話,我壓抑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呢。”聽罷,默雅先是一愣,隨即便一臉微笑的道,陰霾的心情瞬息開朗了很多,“我現在終於明白,爲何當初天郡會對你那般癡愛,情有獨鍾了。”
季雲殤卻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陪默雅散步在了院子的小道上,享受着清晨難得的寧靜和清新空氣的洗禮。
然而,這一切的寧靜卻都在中午那一刻終止。
人民日報上,一則醒目的消息,轟動了全中國的人民——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並即將在九月二日正式簽署投降書。
“勝利了?!咱們勝利了?!中國勝利了?!我......我沒有看錯吧?沒有眼花吧?”看着手裡的報紙,默雅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激動的一顆心都快自嘴裡蹦出來了。呵呵......終於勝利了!終於勝利了!!!!
“你沒有看錯,咱們中國真的是勝利了!”擱下手裡的報紙,季雲殤的眼底亦浮現着難掩的激動。八年了......長達八年的抗日戰爭,終於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