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樑上塵便拎着個竹籃子回來了,裡頭裝的全是接骨用的物件兒全文閱讀。
隨後進屋的是一名氣質非凡的男子,未及欣賞他禍國殃民的容顏,搶先映入樓天籟眼簾的,卻是那一頭雪白的髮絲,觸目驚心。
前幾日與蘇飲雪和白薇白芍幾個,談及藥神尹魚寧的故事,據說九王爺微生放雅在尹魚寧死後,抱着她的屍身一夜白頭。
眼前的男子彷彿不畏嚴寒,身上僅着一襲飄逸青衫,齊腰長的白髮,用一根木簪鬆鬆挽於腦後,眉目疏朗恍如遠山新月,面容清俊天然溫潤端方,雖然滿臉的蕭索寂寞,但那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高貴之氣,令人不敢逼視。
世上男兒千千萬,能成爲美人爹的情敵的,大概唯有他一人了。
樓天籟只覺今兒因禍得福,甜甜一笑打招呼道:“王爺伯伯你好。”
牀上的小女娃嫣然而笑,純真之態令人心肝軟化,微生放雅定定望着,驀地眼眶溼潤,溫和問道:“你就是天籟?”
樓天籟笑着點點頭,“對,天籟,樓天籟。”
看着她擱在那兒無法動彈的左腿,微生放雅止不住的喉嚨哽噎,問道:“好孩子,還疼嗎?”
出門前樓天籟有帶一些備用藥,滾下山坡後,好不容易採摘的雪顏花不知所蹤,所幸荷包裡的藥都還在,方纔已經服用過,腿上的疼痛有所緩解,不過樓天籟是不會實話實說的,因爲向美大叔撒嬌的好機會來臨了,不可錯過哦全文閱讀。
“很疼的,偶要抱抱,抱抱就不疼了。”樓家小趁機張開雙臂,眼淚汪汪望着微生放雅。
是個人都無法抗拒,微生放雅當然也不會拒絕,坐在牀畔任她抱緊,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安撫,“好,抱抱,抱抱就不疼了。”
仰頭望着他孤寂悲涼的神情,樓天籟奇怪道:“王爺伯伯,你腫麼了?眼睛比小兔兔還紅?”
微生放雅輕搖頭,“伯伯沒事。”
樓天籟敏感問道:“是不是我的名字有什麼問題?”美人爹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時,哭得像個孩子,微生放雅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淚水雖未流下,然而心中怕是正在滴血。
微生放雅勉強扯出一絲微笑,“天籟的名字,很好。”
樑上塵不由暗暗納悶,九王爺見到樓大人的養女,爲何這般激動?
微生放雅笑起來時,嘴角微微上翹,面上雖依舊落寞無限,但那一笑如雨後陽光乍現,溫暖明媚。
樓天籟正自愣神,後頸忽然一痛,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識了。
微生放雅擡頭望去,樑上塵不慌不忙解釋道:“暫時昏睡過去,省得受疼痛之苦。”
微生放雅點點頭,依舊保持抱着她的動作,似乎並不打算離開,樑上塵心中有些疑惑,但素來不喜多管閒事的他卻沒說什麼,自顧自先解開她之前的簡易固定,再用剪刀剪開她的褲子,確定斷骨接好了,方上藥重新固定。
“終有一日,我能治好他的病,然後我們便可以,找個依山傍水的地方住下,散發扁舟,過幾年逍遙快活的日子。易之,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做微生放雅的妻子。我想給他生兩個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兩個都是男孩,或兩個都是女孩也沒關係,反正一定要生兩個,如此有個伴兒,孩子們也不會覺得孤單,名字我都想好了,不拘是男孩還是女孩,一個叫天籟,一個叫天邊,易之你覺得好聽嗎?”
二十多年前,在大豫山巔,有個女子一臉燦爛,滿懷期待的,對樓易之說了這番話。
後來樓易之將這番話,一字不落的轉告微生放雅。
兩人原是最好的朋友,其間因爲她決裂,復又和好,相別十年,今又重逢,可那個女子,卻永遠的離開了。
愛她,誤她,念她,如此已過了半輩子。
望着懷裡嬌俏無暇的小女娃,微生放雅不禁在想,如果當初不曾有太多顧慮,選擇勇敢的在一起,他們的結局,會不會大不相同?
給樓天籟處理完斷腿後,本想再把她受傷的手也包紮一下,誰知竟瞧見微生放雅哀慼垂淚,樑上塵愣了愣,他從來不會說好聽的話,更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因此最後選擇無視一切,抱着小白兔,默默的出門了。
樓天籟腹中空空如也,生生餓醒,睜開眼時,發現屋子裡燃了燈火,樓天遠面沉如水,就坐在牀邊。
“哥哥?”
樓天遠狠狠盯着她,又恨又氣又心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樓天籟扯了扯他的衣袖,怯怯喚道:“哥哥。”
“疼不?”樓天遠心裡難受得緊,實在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剛一張口,眼圈就再次發脹。
“不疼了,就是肚子餓。”話一說完,腹中便應景地咕咕響。
不知樑上塵給她用了什麼藥,左腿雖粗了一圈,但只要不動,就沒有疼痛感,雙手上的傷口也被處理乾淨,抹了藥包紮了起來。
樓天遠起身出門,讓薛濤去找些食物,回屋後盯着樓天籟,沉了臉道:“今日若不是遇到了老樑,你打算怎麼辦?”
“哥哥我錯了。”樓天籟非常識時務,認錯認得那叫一個乾脆。下好都不。
從前在邊城,因爲有舒姝暗中保護,所以樓易之對她的行蹤,從不過問,那時的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如今多了個哥哥後,每一次出門都等同犯錯誤。
樓天遠:“你哪兒錯了?”
本來就不覺得自個兒上山採花有錯,樓天遠問得這般仔細,她哪裡答得出來?
樓天遠:“嗯?”
樓天籟吭吭哧哧,“我餓了,沒力氣思考。”
樓天遠:“……”
樓天籟試圖解釋:“我來狐池山摘雪顏花,先前有告訴過美人爹的,就算今天沒遇到上塵哥哥,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樓天遠:“父親在戶部忙了一整天,我出來的時候他都還沒回來?你以爲父親知道你來狐池山了?居然還讓飲雪她們幫着一塊瞞我?”
“哥哥你別激動,今日之事,純屬意外。哥哥知道鯤蓮山嗎?鯤蓮山上冰雪千年不化,可我都去了好幾次了,於我而言,區區狐池根本算不得什麼的。”樓天籟那漆黑的眼珠子一轉,“若非突然聽到那首曲子,使得我不管不顧的狂奔,我又怎會輕易失足掉下山坡?唉,哥哥緊張過頭了啦。”
尚書大人果然被轉移了部分注意力,“什麼曲子?”
樓天籟道:“那首曲子,只有四個人知道,吹奏者很有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師姐。”vgj2。
尚書大人狐疑道:“你師姐?”
樓天籟道:“跟我一塊學醫的,她叫雲天邊,可惜我摔斷了腿,沒法繼續追尋,師姐應該還在盛京,哥哥可要幫我找到她。”
尚書大人細細想了一下,覺得小傢伙這回不像是在說謊,便應承了下來。
小傢伙低眉認錯,軟語撒嬌,尚書大人扛不住,憋了許久的火氣,很快消散了大半。
無爲居廚房裡溫着饅頭稀飯,另外還有幾樣小菜,薛濤用食盒裝了拿了過來,樓天遠將食物擺在牀邊,“只有些素食,妹妹你將就着吃吧,不許挑剔。”
“知道了。”該挑剔的時候盡情挑剔,不該挑剔的時候,樓天籟什麼都能吃下去,還有什麼比死人肉更難吃?
四個饅頭,兩碗稀飯,三盤小菜,樓天籟吃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
樓天遠伸出修長食指,抹去她臉頰的饅頭屑,“夜深了,你睡吧,明兒回府後,咱們再好好聊聊。”
樓天籟驚,好好聊聊??不要啊?
樓天遠蹙眉,“妹妹你什麼表情?”
樓天籟道:“哥哥你要去哪兒?”
樓天遠道:“到隔壁跟老樑湊合一晚。”
“你們兩個大男人睡一起啊?”樓家小想歪了,神色變得古怪。
樓天遠臉色一黑,暴躁道:“小東西你又在瞎想什麼??”
樓天籟低聲嘀咕,“矮油,哥哥玉樹臨風貌若天人,上塵哥哥傾國傾城秀美如女子,你們兩個睡在一起的話,很難不讓人多想。”
血腥味從胸口瀰漫至喉嚨間,樓天遠差點沒被氣死,青筋閃閃凶神惡煞的道:“小東西你再說一遍??”
樓天籟無辜咬脣,“哥哥,偶不敢說了。”
尚書大人牙齒咬得咯嘣咯嘣響,真恨不能將小傢伙一口吃了?小小年紀,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門外,薛濤忍笑忍得辛苦,面容變化多端,差點沒能撐住導致毀容。
樓天籟揮了揮小手道:“偶要睡覺了,哥哥你和上塵哥哥也早點睡。”
樓天遠:“小東西你還說?”
樓天籟把被子往頭上一拉,甕聲甕氣道:“哥哥別嚇偶,不然偶晚上會做噩夢的。”
樓天遠胸口起伏不定,久久未能平息。
尚書大人遲遲不肯離去,樓天籟暗暗着急,生怕他將她拎出來暴打一頓,閉着眼睛又道:“偶睡着了,正在做夢呢,哥哥別打擾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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