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凡人露出這樣的神色都是不懷好意。
她道：“時辰不早了，回罷。”
元青明道：“好、好的。”
白揚歌不明白他爲何突然轉了性子，心想：難不成自己說錯了話?
她當然不知道，在這樣戰火紛飛的時代第一重要的是軍隊和糧食，其次便是精神支柱，而神，自古以來就被人所信仰，未見之時尚有信徒，更別說是真人出現在凡人面前了。
元青明現在只是一個逃荒的書生，還不是後來官居一品的大員，還沒有見過楚樓和他的手下，彷彿一個白紙一樣，看到白揚歌這樣的神自然會震驚，等到他有機會摻雜到他們神之間的鬥爭的時候，想到當時第一次見到白揚歌的心情，甚至會生出尷尬的情緒。
人嘛，總是既要面子又貪婪的生物。
二人回去的時候其他人已經醒了，見到他們兩個並肩走了過來，臉上或多或少出現了鄙夷的神色，不難看出，元青明是這些人的頭，就算他們不承認，也不得不聽元青明的建議，他是裡面唯一一個讀過書的，腹中有筆墨的人，而他們不過是搶了主人家的錢財，跑出來逃荒的人罷了。
白揚歌生的好，會說話，腦子比其他人靈活，不少人都猜測她是不是誰家的小姨娘，受了正房的迫害而倒在街旁，她長得是在是太美了，沒有人不喜歡漂亮的女人，即使是災荒年，對白揚歌這樣的美人仍然會起惻隱之心。
白揚歌道：“你們都醒了？那我們便出發吧。”
幾個女人鄙夷的道：“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夠不食人間煙火的，早上不用些東西，誰走的動？”
白揚歌倒是忘了這茬，她是完全不需要進食的，可凡人不吃東西就會死，她只有嘴饞的時候纔會用一些凡間的食物，正常情況下，頂多喝雨水或者露水。
這話不算好聽，白揚歌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忘記了，遂淡定的嘲諷道：“看這你們起的都挺晚，我以爲你們已經用過早飯了，倒是我想錯了。”
伶牙俐齒！
他們用目光譴責白揚歌，並且暗諷元青明色令智昏，竟然這麼快就被這妖精給迷了眼睛。
元青明刻意避開他們的目光，心裡想着把你們這些人全宰了也未必比的上夜初的一根手指頭，他既然知道了白揚歌是神，就絕對不會讓旁人對她有一點的傷害，包括言語之間的。
不過現在，還不能出言維護——這樣顯得太刻意了，元青明故意避開他們的視線，道：“抓緊時間，今日天氣不錯，不下雨的話我們還能趕不少路。能節省不少時間呢。”
白揚歌沒吭聲，今天的天氣雖然不錯，但一大早都已經這麼熱了，等到了晌午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以這些人現在如此“脆弱”的心裡，恐怕還不如昨天走的快呢。
元青明想的漂亮，事實上很難，要是按照他那麼理想的想法，他們早就走到上都了。
說道上都。
白揚歌皺起眉。
她的妖力恢復了不少，越往南走，越靠近上都，就能感受到比她更加強悍的妖力，甚至於不能稱之爲妖力，普天之下，也就是楚樓或者素問能對付的了。
女人們道：“聽元相公的，只是我們隨身帶的乾糧不多，恐怕沒辦法分給閒人了。”
閒人白揚歌不需要進食，並且覺得這些人類真的好煩。
遂道：“你們用罷。”她轉身離開，臨走之前還不忘冷哼一聲，元青明見狀大驚，生怕白揚歌生氣，這一走就不回來了，他扔下衆人追了過去，道：“你不用和他們計較，他們本性就是這樣的，若不是你長得比他們好看，可能他們不會如此的針對你。”
白揚歌揚起眉毛，道：“你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
“不不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和他們多費脣舌，”元青明頗不自在的道，“她們本來是一家大戶人家的丫頭，後來鬧開了鼠疫，全家都死了，留下了她們，碰巧跟上了我們。”
白揚歌覺得有些好笑，他們如何和她沒有一點關係，元青明這話明顯在替他們說話，並且語氣中仍有不屑的味道，唔，但是這樣他們還願意替他們說話，這點有些奇怪了。
白揚歌道笑：“無所謂的，看的出來如果沒有你一直給他們指正確的路線，這些人恐怕還活不到現在呢。”
元青明笑道：“謬讚了。”
白揚歌笑了笑沒說話。
他方纔說那些女人是在鼠疫爆發之後才跑出來的，這一點同他之前所說的相悖離，看的出來，他之前對白揚歌撒了謊。
你會對一個陌生人說實話麼？
當然不會。
你會對神說真話嗎？
當然會。
這就是原因。
她在元青明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嘖了一聲，二人在遠處並肩站了一會，約摸過了一盞茶的時候，元青明道：“時候差不多了。”
白揚歌道：“她們未必肯走。”
“我知道，愛走不走吧，”元青明肉眼可見的煩躁起來，“北方的賊南方的盜，這地方很多土匪，白天留下來不安全。”
“唔?你知道?”白揚歌有些訝異，她還以爲元青明只是一個聰明的書生，“那爲何不告訴他們?”
“愚民，不信麼。”元青明道，“說了等於白說。”
白揚歌這個時候還不太理解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直到他們兩個走了回去，見到其他人已經收拾好草蓆準備再次進入夢鄉，元青明露出一個“又是這樣”的表情，道：“你們不打算走了?”
“元老弟啊，你沒看這日頭有多毒麼?你們兩個年輕，我們這些人老弱病殘的可受不住啊。”
“就是，誰跟你似的永遠精力充沛?我只想好好睡一覺，哪怕今天死在這也值了。”
白揚歌感覺到荒唐。
這些人是真的爲了一時的貪慾連命都不打算要了?
不是天要亡他們，而是他們自己將路給堵死了。
她完全能理解元青明方纔爲何那麼煩躁了。
換做她，也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