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30 一夢了無痕 辰靳番外下 王妃好忙 歷史軍事 書閱屋
一整晚,林陌染就睡在自己身旁,辰靳眯着眼,卻是一動不敢動,更不敢睡着。生怕一覺醒來,發現一切只是一場夢。
一夢了無痕。
而腦海中,除了浮現日後和林陌染相依爲命的生活外,還不時浮現燕樂晟的臉。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他。
";可這於她,於我們,都是最好的結局。";他在心裡默默發誓,若有一天她想起來,他絕不會阻止她爲燕樂晟守孝。
但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放手!
兩人在院中過了三日,才得知大燕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將軍反了!只因燕樂晟不由分說處死了他的女兒陳昭儀......陳昭儀不是在自己的四合院裡嗎?什麼時候被燕樂晟處死的?
他甩了甩頭,決定不去想這些,畢竟此刻照顧好林陌染,對他來說纔是最重要的事。
林陌染今天已經換上了院子主人的衣服,絳紅上衣配煙色褲子。雖然稍顯樸素,卻絲毫掩蓋不了她那渾然天成的俏麗。
";又要出去打獵嗎?";她一雙眸子不放心地凝着辰靳。
讓辰靳心中頓時一暖,點點頭,";前幾天的存糧吃完了,我今天再去打多點,以後就能歇個六七天再出去。";
";我前些天去院子外尋了些果子,後院還種了小半畝的豆苗,摘下炒了,還能頂一天。不礙事,你打些野雞就回來,不要走遠。";
聽她細細絮叨,辰靳心中暖意更甚,鄭重地點頭,";爲夫知道!";
林陌染又小步走過來,挽着他的肩,在他臉頰旁輕輕落下一個吻,依舊有些不捨,";小心點,快些回來!";
";嗯!";他輕快地應了聲,邁出去的腳步有些虛浮。帶着濃濃的不捨。若是可以,他真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天天陪在她身邊,哪裡也不去。
辰靳打來獵物滿載而歸時,林陌染已經在屋裡生了火煮好了飯,他從來不知道嬌生慣養的林府嫡長女,竟然也會幹這些粗活,一想起是爲了他,就又是心疼又是驚喜,搶過去說什麼都不讓她繼續幹了。
";這些讓我來!你去那邊坐着等就行!";
林陌染隨手抹着額上的汗,道:";哪有丈夫辛辛苦苦打獵回來,妻子還坐着等的道理?";
辰靳喜在心頭,嘴上依舊心疼她。";莫要傷了手!";
林陌染干脆搶過他手裡的碗,";我心疼你,你又心疼我!這飯乾脆別做了!";
辰靳愣了愣,突然又覺得,這纔是他從前認識的林陌染。
有點小霸道,不讓人。
嘴角不自禁一勾,就撐着手,在一旁細細看着她將飯煮了,碗筷擺好,下油鍋開始燜雞......
";我從前並不知道你懂這些。";辰靳望着望着,就脫口而出,";還道你是千金小姐,只有那潑天的富貴才配得上你......";
林陌染頭低低的,埋在菜籃子邊,小臉上神色並不能看得太清。她邊摘着豆苗,邊輕聲回了一句。";我從前也並不知道,有一天我會和你過上這樣的生活。";
辰靳聽罷,本是暖意溫熱的心頭,突地就是一沉。
他站起來,目光自那張小臉上逡巡而過,聲音沉悶得幾乎將自己嗆住,";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你覺得我應該想起什麼?";林陌染擡起頭,卻是朝他清澈一笑,那雙明亮的眼眸中依舊如這幾天相處時那般無邪真誠,帶着點茫然。
辰靳一時琢磨不透,不敢再開口。
晚飯後,他攜了她的手,趁着夜色,帶她走到山腰一個開闊處,並肩看着山下燈火悉數的江陵城。
陳家軍的鐵蹄踏過,大燕都城江陵完全淪陷,如今戰事剛結束不久,整個江陵還未恢復生機,夜裡看去,如同死城。
頭上繁星都比城中的燈火明亮。
";在男人看來,奪得王位,就那麼有成就感嗎?";林陌染悶悶一嘆。
辰靳不知如何回答,又想起燕樂晟,只能閉上眼驅散關於他的一切,低笑回道:";也許因爲......只有得了天下,才能得到他一直想要的某些東西。";
比如說心愛的女人。
林陌染卻似並未聽出他話中的自嘲,反駁道:";在女人看來,沒有什麼比一生一世一雙人更重要。";
辰靳連忙執起她的手,輕笑道:";如今我們不正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爲夫只覺此生足矣!";
林陌染笑罵,";沒出息。";歪倒在他懷中,半晌,自他懷中悶聲傳出一句話,";只是天下依舊有許多人並不知足,不懂憐取眼前人。";他布狀劃。
辰靳忽而不知如何回答,他對陳昭儀,算不算是不懂憐取?
夜幕漸沉,辰星璀璨如初,細看之下卻能發現依然有斗轉星移的變化。天地如此龐大,尚能一朝一夕旋轉不止......何況人心呢?
";回去吧,天涼了。";他牽起林陌染的手,帶她往小院走去。
路上,林陌染瞧着幾處飛在半空的熒光,興奮起來,指着對辰靳喊,";螢火蟲!是螢火蟲!";
辰靳悶笑,";你喜歡?";
";喜歡!";林陌染用手去捕捉,兩手一握,卻抓了個空。
辰靳挽起袖子,";爲夫給你抓!";
他身懷武藝,眼明手快,區區螢火蟲自然難不倒他,不一會兒,便抓了好幾只,拘禁在兩手掌內,遞到林陌染面前給她看,";三隻,捉了回去纏在布里,可以當燈用!";
林陌染笑着看了幾眼,臉上一陣滿足笑意,突然又攤開了他的手,讓螢火蟲四散飛逃。
辰靳目光詫異看着她。
她卻笑道:";你把他們捉了拿回去做燈,殊不知他們也是這天地之間的燈。你捉了三隻,天地之間就少了三盞燈呢!";
";這是什麼歪理!";辰靳嘟噥了一句,可心裡分明有種奇怪的念頭,總覺得林陌染今天內說的好些話,都特別有道理。
";快走!";林陌染抓了他的手,";快到中夜了,屋後面的那株曇花今天就要開了!";
辰靳道:";你還喜歡花?";
誰知林陌染搖搖頭,喜滋滋道:";我一直在等它謝啊!花謝之後,我才能摘了它,曬成花幹,以後用來煲湯......";
辰靳頓時失笑。
兩人攜手趕回小院,只見曇花果然已經開了一半。
辰靳搬來兩個小木椅,兩人靠着坐了,一直守在花旁邊。開它緩緩綻放出風華,又在暗夜中悄悄地收斂,謝落。
";真可惜。";林陌染摸着謝落的花瓣,又有些於心不忍,";都說女人如花,其實女人還不如花。花開時,起碼有人在一旁欣賞它的美。而有些女人,花容月貌就那麼短短數年,偏生還無人欣賞,只能獨自老去......";
";你今天一直在感嘆。";辰靳摟着她,一手勾起她下頷,";是不是我去打獵時,你又胡思亂想了?";
";我還能想什麼。";林陌染推開他的手,";無非是材米油鹽!你胃口那麼大,我光想着怎麼餵飽你已經很頭疼了!哪還有空想別的!";
說話間,她提着裙子就奔進了裡屋,";呯";的一下將門給甩上,留下一串清脆的笑聲。
辰靳笑着喊了一聲,";小妖精,別跑!";步子一邁,大步趕了上去。
他吹熄蠟燭,摸到被褥上蜷縮的小小身影,一陣心亂如麻,胡亂地欺身而上,手掌觸到那滾燙的肌膚時,百感交集,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又顫巍巍地將手縮了回來。
";睡吧。";片刻後,他只是擁着她,在黑暗中強迫自己理順繁雜的心跳。
第二天,他照例出去打獵,不知是因爲昨晚,還是爲什麼,心神始終不安寧。箭法也失了準頭。結果一上午就打了一隻瘦小的野鴨。
即將回到院子時,他敏銳地發現,院裡多了一個人!
辰靳悄悄地捱過去,從半掩的院門閃入,院中多了一匹馬,見了他,正不安分地噴着鼻息。他躡手躡腳踱步到房門,耳朵剛貼上去,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
";等他回來,我們便走吧。說來,這麼多天,還得感謝他替我照顧你。";
竟然是燕樂晟!
他竟然沒死,此時此刻,竟然又要來搶走他的林陌染!
一陣難以壓抑的怒火竄上辰靳心頭,辰靳猛地將門推開,手裡的弓箭尋了屋裡那聲音的方向,就猛地刺了過去。
那一刻,他一定是瘋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可那一刻,手裡的箭還是不管不顧地刺了過去——
屋裡並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他猛地睜大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
是一場夢。一場持續了很長時間的夢,他夢到了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一切,甚至還夢見自己欲殺死最親的摯友......
辰靳兩手撐着額頭,又疲憊地躺倒在牀上,手指沉沉按着眉心。
屋外人影晃動,陳佩儀的聲音透過厚重的木門,隱約傳來,";姑爺這場風寒來得突然,一病就是七八天,整日裡也不見睜眼,就這麼昏沉沉睡着......奴家守了他七八天,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大夫,求你一定要好生看看!";
門被推開,辰靳睜開沉沉的眼皮,看見一個年邁的大夫正一手搭在他的手腕處,不時叮囑一旁的陳佩儀該抓什麼藥。
一旁神色焦急的陳佩儀,眼睛早已哭得紅腫,仍然堅忍地點着頭,一道道記下來。
大夫把了脈,站着等陳佩儀給診金。
陳佩儀毫不猶豫摘下手腕最後一個玉鐲遞了上去,";這玉鐲是陳府的家傳之寶,值五十多兩,還請大夫拿剩餘的錢替奴家把藥也抓了,姑爺這個模樣,奴家實在是不敢走開......";
辰靳的心忽而就揪痛起來。
他昏迷的這些天,陳佩儀就一直這樣?守着他,哭紅了眼,爲了治好他,將身上的首飾都變賣了。
";咳......";他掙扎着坐起來。
陳佩儀猛地一喜,走過來撐着他的肩,將他扶起來,";姑爺醒了?姑爺你終於醒了!";
原本一直強忍的淚水,在這一聲呼喚中頃刻決堤。
辰靳笑着將她擁入懷中,";爲夫病重這些天,辛苦娘子了!倒是娘子,也該改口喚我夫君了吧......";
他懂得了,林陌染帶給他的那場夢,並不是爲了圓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願。而是爲了告訴他,憐取眼前人。
那個等着和他過一生一世的人,等着將風華美貌悉數展現給他欣賞的人,已經在他身邊了,此刻他要做的,就是放下曾經的執念,重新真正地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