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佳郡主輕移蓮步,十指纖纖,親自掀開了紅綢,露出裡面的東西。
衆人都吃了一驚,只見一個樣子和箜篌很相似,然而卻又有所不同的樂器呈現在他們面前。雖然顧清宛之前便已猜出是何物,但當親眼看到時,不免還是有些心驚,心裡暗歎,這個柔佳郡主爲了勝過馨寧公主,還真是捨得下本錢。
這琴以核桃木板製成,琴箱下端鑲有蝴蝶形骨飾,角形曲木上端爲凸螺旋形琴首,琴絃一端拴於下方橫木的弦鈕上,另一端繫於曲形的背部。長有十三絃,均爲直徑相同的絲絃,在角形曲木兩側雕刻有對稱的鳳凰,雲頭和花卉紋飾,看起來古樸而華美。
“這是箜篌嗎?”那之前說話的武柔兒驚訝的挑高了眉頭。
柔佳郡主微擡了俏臉,嘴角劃過一抹傲嬌的笑容,道:“不,這是鳳頭篌,是從遙遠的西域傳過來的。”
“真的是鳳頭篌啊?”一片驚歎中,依依郡主的聲音最大,險些掩蓋了所有人的聲音。
柔佳郡主聽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鳳頭篌是她前不久才讓人在西域運送回來的,按理說他們應當是頭一次見纔對,這些人的驚訝的表情也告訴她確實是頭一次見沒錯,可聽着依依那個小丫頭的口氣,怎麼好像是事先就猜到了似的?莫非她見過這鳳頭篌?
想到這裡,柔佳郡主的眼底不由得快速劃過一抹狠戾,轉而即逝,隨後揚起一抹笑容,溫婉端莊的看向依依郡主,笑道:“聽依依郡主的口氣,好像早就知道這是鳳頭篌了,莫非依依郡主以前見過此琴?”
“我……”依依郡主心思單純,自然沒想那麼多,鳳頭篌是顧清宛告訴她的,這會子聽了柔佳郡主的話,自然不會隱瞞,張了張嘴,就想說話,只是嘴邊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被顧清宛阻止住了,只見顧清宛扯了扯她的衣袖,抿着嘴脣,一臉嚴肅的衝她搖了搖頭。
看衆人的神情,便知道是頭一次見到這鳳頭篌,如果依依郡主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說了實話,那她就真的沒法下臺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麼會知道?何況她只是寧國侯府裡的一個小小的庶女。
雖然這很操蛋,但顧清宛不得不慎重,她可不想變成箭靶子,讓在場的夫人小姐們誰不高興就射來一箭,再說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徒惹不必要的麻煩。
依依郡主雖然心思單純,但卻不是蠢笨之人,相反很聰明,一點就透,眼下見顧清宛衝她搖頭,便知顧清宛不想讓她告訴別人是她告訴她的,事情發生在眨眼之間,容不得依依郡主細想,見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她身上,依依郡主轉了轉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急中生智道:“那個……我……我是在父王書房的一本書中看到過,並不曾親眼見到,剛剛聽你說鳳頭篌,我纔敢確定心中所想。”
聽到這話,柔佳郡主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了,她就說嘛,怎麼可能有人比她早先得到這鳳頭篌,原來是在書中看到過,當即便笑道:“哦,原來是這樣,本郡主還當依依郡主之前見過這鳳頭篌呢。”
“不曾見過,柔佳郡主誤會了。”依依郡主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撒謊呢,難免有些心慌,深深的舒了口氣,放鬆了下,扯着嘴角對柔佳郡主笑了笑,隨後端起桌子上的茶盞,掀開蓋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幾口。
稍稍定了神後,嗔怪的看了顧清宛一眼,“沫兒姐姐,差點被你害死。”
“唔,這樣吧,爲了補償你脆弱的小心靈,今兒等我回到府後,再讓人給你送幾盒美顏膏來,還有一些安神香,你覺得可好?”顧清宛伸手捏了捏依依郡主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心情頗好的道。
“此話當真?”聽到這話,依依郡主一雙眼睛登時亮了起來,雙手抓住顧清宛的胳膊,一臉歡喜的追問道。
“自是當真的。”
得到了確定答案,依依郡主瞬間笑彎了眼睛,“沫兒姐姐最好了。”
衆人對依依郡主的話並沒有任何的懷疑,畢竟依依郡主的父王身爲雲棲國的瑞親王爺,書房中有記載鳳頭篌的書籍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只是在場的其中有一人卻目露凝疑,這個人便是瑞親王世子蘭玉珩。
父王書房中有哪些書他再清楚不過,畢竟那些書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被他全部翻閱了一遍,其中確實有幾本關於樂器的書不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裡面絕對沒有對鳳頭篌的記載,這鳳頭篌他也有聽說過,只是他卻從未與依依提及過,依依是從何得知的?還有她爲什麼要撒謊?
想到這裡,蘭玉珩的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剛剛他看到寧三姑娘扯了下依依的衣角,現在又和依依有說有笑的,莫非是寧三姑娘告訴她的?他知道這麼想很離譜?一個小小的庶女居住在內院,怎麼可能接觸到來自遙遠西域的鳳頭篌?只是這個念頭剛一生出,他心裡面便信了,不爲什麼,沒有任何理由。
正沉思着,耳邊傳來溫子然的笑聲,“原來你父王書房中藏了那麼多的好書啊,什麼時候借兩本給我也看看。”
聞言,蘭玉珩給了他一記白眼,“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喜歡讀書了?”說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一手轉着酒杯,喃喃自語了一句,“唉,若是被尚書大人知道了,不定怎麼高興呢,看來宴會結束之後,得去趟尚書府,拜訪一下尚書大人了。”
溫子然聽了,當即便連連擺手道:“行,行,行,我錯了還不成麼,我不說了。”說完,像是不放心似的,又接着說了句,“那個什麼,你可千萬別去我們家啊,我們家廟小,容下不你這尊大佛。”
蘭玉珩聽了,勾起嘴角笑了笑,沒有搭理她,惹得溫子然坐在那裡乾瞪眼。
兩人正說話間,柔佳郡主已經坐好,左手託置,右手彈了一下弦,鳳頭篌立刻發出一聲渾厚深沉的低音,猶如古琴的鳴響。隨後只見她纖細的五指飛快的撥弄琴絃,泉水般圓潤的琴音飛瀉而出,琴音婉轉低沉,時而如高山流水,時而似黃鶯低鳴,素白的手指漸漸轉快,那明亮清脆的高音,好像‘古箏’在歌唱,有時又發出流水淙淙的瑤琴音響。
衆人只覺得,鳳頭篌的聲音好像是從透明的水上發出來的,連水面也在微微的震動,清亮,浮泛,飄忽。
六皇子蘭染沐讚歎道:“這樂器當真難得,與古箏相比更清越空靈,溶溶如荷塘綠水之夜,泠泠似雪山清泉之聲啊!”
“確實不錯。”坐在他旁邊的四皇子蘭染凌聽了,亦是贊同的點了點頭,他這個小表妹從小便才藝過人,不愧是母妃親自教養出來的。
柔佳郡主自小在皇宮中長大,與他們是青梅竹馬,其實六皇子蘭染沐心中一直仰慕柔佳郡主,只是礙於身份不敢表明,這會子聽她彈琴,越聽越是陶醉,情緒也似乎更加飽滿,眉毛不經意地一動一動的,眼睛也在閃閃發亮,後來忍不住伸出一指輕輕的在前面的小矮桌上無聲的打着拍子,拍着拍着,忽然拿出一根玉蕭,和着鳳頭篌吹了起來。
馨寧公主卻不似衆人般那麼激動,只見她捧起一杯茶,慢慢的喝了一口,無意間瞥見亦是在悠閒喝茶的顧清宛,不由得挑起了眉頭,饒有興致的看了她一眼,顧清宛察覺到馨寧公主投來的饒有興趣的目光,便對她微微一笑。
馨寧公主大爲好奇,這個寧三姑娘還真是時時刻刻給人驚喜,她就像一本書似的,當你覺得已經瞭解她的時候,她卻翻了一頁,讓你一下子又無所適從,又得重新審視她,還真是有趣呢。
一曲終了,大家仍陶醉着出神,彷彿那美妙的音樂還在他們耳邊迴盪。柔佳郡主微笑着站起來翩翩的施了一禮,大家終於緩過勁來,頓時嘖嘖讚歎起來,向她投去了驚羨和崇拜的目光。
柔佳郡主微笑的看着馨寧公主,眼底盡是得意的神色,她要的便是這個結果,這段時間以來,她費盡苦頭學習彈奏鳳頭篌,爲了練習廢寢忘食,就是爲了有朝一日可以壓倒馨寧公主。
果然,如她所期望的那樣,她得到的桃花比馨寧公主多了兩朵,雖然僅僅只多了兩朵而已,但這一切足以說明她比馨寧公主有實力。呵,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又如何?如今還不是她的手下敗將麼,看以後她還敢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揚威?想到這裡,柔佳郡主看向馨寧公主的目光裡就含了絲不屑。
一個個表演之後,最後就剩下顧清宛一人還未上場,一張新面孔,又有威遠侯府的笑話在前,不少人等着看顧清宛的笑話,寧雪蓮寧雪玉兩人更是坐直了,眼睛睜的大大的,生怕錯過顧清宛一絲表情,之前僥倖讓她躲了過去,看這回她還怎麼投機取巧?
坐在上面的還有對面的也有不少人等着看好戲呢,只可惜要讓她們失望了,因爲顧清宛壓根就沒抽籤,當靜柔郡主說出來的時候,不少人氣得直咬牙,手中的帕子更是絞了一圈又一圈,這麼好的出醜機會,又被她躲了去?她是不是也太幸運了點吧?
人家的理由名正言順,她們即便心裡不甘,也只能咬牙忍了,不過轉念一想,她議的親貌似是洛王府的二公子吧,聽說是個傻子呢,呵,活該她嫁給一個傻子,誰讓她這麼不知進退,不用她們收拾,自有老天爺幫着收拾她。
只是有的人想得開,有些人想不開。康心言的表演也不錯,得了不少的桃花,本來坐等着顧清宛出醜,誰料到人家壓根就沒打算上場,當即不由得撅起了嘴,拿起一朵桃花就撕扯起來,因着桃花頭飾是用精緻的娟製成的,精緻的足矣以假亂真,真花容易凋謝枯萎,娟制的不僅可以留很久,而且還可以當做頭飾戴在發間,長公主府做出來的東西質量自然沒話說,康心言扯起來有些費勁,更是氣得不輕。
除卻貴女們的表演,長公主府還安排了其他的表演節目,又坐了好半天,看了不少精彩的表演,突然有丫鬟傳了張紙條來,顧清宛見了眉頭就皺了起來,寧雪蓮好端端的怎麼就有危險了?忙扭頭瞥向寧雪蓮在的位置,果然不在。
寧雪蓮有危險,她本應該置之不理的,誰讓她閒着沒事處處找她的麻煩,可是時間不對,時機不對,來的時候寧老夫人便交代了,讓她們姐妹幾人相互照應,若是寧雪蓮在公主府出了什麼危險,她也難逃其咎,如此一來,她這段時間做的努力也就全白費了。
可是話說回來,誰會這麼好心傳紙條來,寧雪蓮有危險,大可救她出來便是,她又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的,去了能救誰?沒準還能把自己給搭進去。
垂眸沉思了片刻,決定先觀望一下,沒準是誰的惡作劇呢,說不定待會寧雪蓮就自個兒回來了,這般想着,便將紙條收了起來,繼續觀看錶演,大約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見寧雪蓮還沒回來,顧清宛不禁狐疑了起來,莫不是寧雪蓮真出了什麼意外?
心裡躊躇了下,決定還是去看看,她拿着紙條先是走到寧雪玉的身邊,將紙條遞給她,寧雪玉瞥了一眼紙條上的字,想都沒想,直接冷哼一聲開口道:“她又不是小孩子,那麼大的人能有什麼危險?要有危險也是你有危險,趕緊回去,別在這裡呆着礙眼。”
說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眼底一亮,清了清嗓子,改口道:“二姐姐雖說是我們三人中最大的,但遇到事情的時候難免也會使些小性子,既然人家給你寫了紙條,你還是去看看吧,別真出了什麼岔子,回頭還連累我遭殃。”
“四妹妹不一同去瞧瞧嗎?”顧清宛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
聽到這話,寧雪玉立即給了她一記白眼,冷嗤道:“我去做什麼?人家又沒有給我傳紙條,再者你那麼有本事,何需我這個妹妹幫忙。”說完,還不忘白了顧清宛一眼。
顧清宛知道她生什麼氣,還不是因爲之前作詩出風頭的事情麼,便也不再多說什麼,領着綠綺,按照紙條上寫的一路尋過去,遠遠的就見幾間連在一起的廂房,顧清宛心裡隱隱約約覺得寧雪蓮出了什麼事情,正要靠近,就聽到裡面傳來一些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聽着有兩分耳熟,顧清宛心下一沉,那是寧雪蓮的聲音啊!
想到這裡,顧清宛瞬間傻了眼,她還是生平頭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緩過神來,心裡忍不住爆粗口道,尼瑪,寧雪蓮竟然敢與人私通,若是被寧老夫人知道了,可是要被送進尼姑庵的,畢竟寧國侯府丟不起這個人。
須知聘者爲妻,奔爲妾!這未定親之前就與人私通,那與直接跟人私奔也沒多大差別,只是什麼人有那麼大的魅力,居然讓寧雪蓮冒那麼大的危險在長公主府就做出此等事來?
顧清宛垂眸沉吟了片刻,猛然擡眸道,不對,如果是寧雪蓮心甘情願與人私通,那爲什麼會有人給她傳紙條,難道是讓她來捉姦的不成?不對,不對,如果是那樣,那來的應該不止她一個纔對。
尼瑪,莫非寧雪蓮是被逼迫的不成?腦海裡剛生出這個念頭,一瞬間又被顧清宛給壓了下去,不對,也不對,寧雪蓮雖說有幾分姿色,但不管怎麼說,她只是寧國侯府的一個庶女,有誰會冒那麼大的風險在長公主府就迫不及待的將她騙到牀上去?
不過片刻功夫,千萬種可能在顧清宛的腦海中出現,又被顧清宛給壓了下去,輕輕的呼了口氣,顧清宛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前面的屋子,正猶豫着要不要擡腳進去,突然有人自身後捂住了她的口鼻,緊接着,整個人被人抱起,凌空飛了起來,有了前一次的經驗,這一次顧清宛倒是鎮定了不少,也沒叫出聲來。
不過,即使她想叫也叫不出來,身後那人可是捂住了她的口鼻,再者因爲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顧清宛還沒反應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