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雪鐵青着臉,點了點頭,剛邁過門檻,大黃一抖毛髮,又朝着他撲了上去。U C小 說網:鸚兒萬般無奈,只好用跟鏈條將大黃鎖住了,栓在院中。那狗猶不甘心,衝着顧言雪狂吠連連,張牙舞爪、蹦跳不已,怎奈它再強卻也強不過鐵鏈子去,眼睜睜地看着只狐狸進了家門。
大黃這麼一鬧,裡面早聽到了動靜,不多時,出來一對男女,看樣子像是夫婦,男的三十來歲,面相斯文、氣度沉穩;女的長了張圓臉,笑眯眯的,那眉眼跟鸚兒依稀有些相似。
裴鶴謙趕上前去,叫了哥嫂,又拉過顧言雪來,與二人見禮。
裴鶴謹見了顧言雪,倒沒說什麼,他妻子卻彎了雙笑眼,嘖嘖讚歎:“好個俊秀公子!該不是女孩子喬裝的吧?再不然,便是山間的精怪……”
明知這是恭維,顧言雪臉上卻有些掛不住,紅一陣又白一陣。鸚兒看不過,推了那婦人道:“姐姐總說我喳喳呼呼、胡說八道,自己更離譜呢!”
那婦人把腰一叉:“你個沒出閣的姑娘,自然得嫺靜些,哪能跟我一樣?”說着,對着顧言雪笑了:“顧公子別見怪。我只是想着,鶴謙哪天若能娶進了個似你這般好模好樣的人兒,我這當嫂嫂的也就安心了。”
顧言雪哭笑不得,再看裴鶴謹更是繃着張臉,有苦難言的樣子,倒是裴鶴謙,聽了他嫂嫂一番渾話,兩眼發光,笑微微望着自己。
裴忠見主子尷尬,趕忙上前,一拱手,跟裴鶴謹稟報起這趟雲貴之行來,買了什麼藥、進了多少貨,一一詳述。裴鶴謹的妻子聽得不耐煩,留下三個男人驗貨卸貨、覈對帳目,自己帶着鸚兒先回房去,臨走又捎上了顧言雪,說是客人旅途勞頓了,要安排他早些歇息。
顧言雪只得跟着兩個女子到了內宅,裴鶴謹的夫人吩咐廚下趕出了一桌子好菜,執了銀壺,殷勤勸酒:“我相公一見了爛草根,再不記得家小的,不必等他們,我們先吃。”
顧言雪接過酒盞,慢慢呷着,那婦人卻是喝過一杯,又是一杯,不多會兒,癱在桌上,爛醉如泥。鸚兒喚過丫鬟,將夫人扶回房去,笑了道:“讓顧公子見笑了,我姐姐生就一張沒遮攔的嘴,一條直通通的腸子,心地卻極良善。”
說着,鸚兒一邊替顧言雪佈菜,一邊將家中的景況一一道來。原來這宅子刨去僕婦,共有八口人。裴鶴謙的父親裴均亭臥榻不起,全靠個姓沈的姨娘伺候着起居,而今是裴鶴謹當家,他跟妻子羅氏育有一雙兒女。兩年前,羅氏的父親因病暴斃,羅氏便將自己的親妹妹鸚兒也接到了家中。
這鸚兒口齒伶俐,把些家常閒話講得行雲流水一般,顧言雪聽了,卻既覺陌生、又感無趣,左耳朵進去、右耳朵便出來了,悶悶地挾菜、抿酒,桌上的菜色雖是不錯,偏偏沒有雞,顧言雪吃着、吃着,不禁想念起山中的逍遙日子來。
鸚兒看他懨懨的,只道他是勞累了,恰好丫鬟來稟,說房間已經灑掃好了,鸚兒便吩咐丫頭將顧言雪送去了東廂的客房。
客房很久沒有人住過了,帳子、被褥都是新換的,几案上點了沉香,以掩飾屋中的黴味,許是爲了讓那味道散得更快,格子花窗全都敞開着。
顧言雪喝過幾杯酒,腦袋有些發沉,打發了丫頭,吹熄了燈,窗也不關,合衣倒在牀上,原想着合一會兒眼便起的,誰想迷迷瞪瞪,竟睡過去了。等再睜開眼皮來,卻見眼前銀光一閃。
顧言雪“噌”地坐起身來,四下環視,屋子裡黑濛濛的,淡淡的月色瀉了一地,他只當自己眼花,待要再睡,窗外又晃過了一道銀光。
顧言雪疾步走到窗邊,將身子隱在牆後,探頭張去。窗外的庭院顯然荒疏已久,花木無人修剪,一叢一叢,糾結纏繞,長得殺氣騰騰,足有一人多高,
忽地,自那黑乎乎的花木間躍出了一顆明珠,蹦到半空,滴溜溜打個轉,又落了下去。過不多久,那珠子又出現了,隨之,再度沉落,如此一跳一落,反反覆覆,彷彿有個人站在樹叢裡,拋接着這顆珠子。
看到這裡,顧言雪嘴角勾出抹淺笑,待要躍到院中,不遠處卻傳來一陣腳步聲,像是有人來了。
此時那銀珠恰懸在半空,忽見花木間猛地竄上個黑影來,一口吞沒了珠子,樹叢裡發起陣悉悉嗦嗦的聲響,碎影搖曳,隨後重歸寂靜。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顧言雪側耳聽了,一晃身形,隱到窗旁。不一會兒,聲音已到了跟前,一個黑影探頭探腦地朝屋裡張望。
顧言雪悄無聲息地閃了出來:“半夜三更,閒庭信步,裴公子,你還真是風雅。”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