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頹然的後退了一步,身子搖晃了一下,惠妃娘娘見狀雖然自己也怕的要死,但是還是上前扶住了自己的丈夫。越是在這種時候,她就越是要表現的大氣一點。
若是哭泣能解決問題的話,那她保證第一個嚎啕大哭。
“這個逆子!”昭帝被自己的愛妃扶住,這才心神稍稍的定了一下,現在的情況不用別人解釋他也看的分明瞭,康王是他指派全權安排閔太妃的後事的,如今不明軍隊攻擊皇陵,又吹的是柔然的號角,康王怎麼會事先不知?
“安王呢!”昭帝眉峰一立,怒道。
安王這才從人羣之中跑了出來,直接跪在了昭帝的面前,”父皇,兒臣在這裡。“他一邊匍匐在地,一邊誠惶誠恐,”父皇明鑑,兒臣與康王並無聯繫啊。若是兒臣也參與了康王之事,現在兒臣就不會在這裡了。”
蕭允墨冷眼旁觀,事關他的兄長,他也不好說什麼。
“來人你們將安王保護起來。”昭帝瞪了安王殿下一眼,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現在沒什麼憑據就將人抓了,未免有過了。於是他叫來了兩個禁衛將安王殿下和他的隨身太監一共三人看在了一邊。
“父皇,外面還有一路人馬。”蕭允墨現在已經定下心來。抱拳對昭帝說道,“剛纔擂鼓的便是他們,兒臣想,大概那些人是來幫咱們的。”
“此話怎講?”昭帝眉峰少落,急聲問道。
“父皇請看。這是洛城公主給兒臣傳來的字條,洛城公主給兒臣示警,就說明她已經與秦韶回到了京城。”蕭允墨將字條展開,呈上。
昭帝將字條取過來,展開看了一眼。“你確定這是洛城的字跡?”
“兒臣確定這是表妹的字跡,平江王也確認了。”蕭允墨說道。
昭帝的心稍稍的平復了些許,“朕曾經給秦韶一道密旨,若是在危機的時候,可以調用錦衣衛南大營的軍馬。”他自己也想起了自己的拿到旨意,“你是說,莫非是洛城與秦韶帶着人過來了?”
“是。”蕭允墨說道,“兒臣適才出去了一下,外面人數雖然多。但是進攻卻是不快,可見已經被人干擾了,不然憑咱們皇陵的侍衛以及咱們帶來的一千禁衛根本就抵擋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陛下,臣願意出去看看情況。”?大將軍抱拳說道。
“陛下,老臣也願意陪?大將軍一起前去。”平江王忙也上來抱拳說道。“若真的是韶兒和傾城來了,那咱們被圍困之急可解。”
昭帝環顧了一下四周,見跟隨自己進入地宮的不是後宮便是數十名前朝的重臣,但是其中武將也就是?大將軍與平江王還有幾個老將軍了,他低嘆了一聲。“我們三人,從年少便是在一起,風雨多年,想不到到老了還要一起經歷這樣的困境。好吧,你們去看看,但是萬事小心。”昭帝低聲說到。
他說的動容,讓?大將軍與平江王兩個人渾身一僵,兩個人深深的將身子彎下,對昭帝一揖到底,“陛下放心,陛下乃是真龍天子,自有天罡忽悠。亂臣賊子不會傷到陛下分毫,老臣去去就回。”平江王說道。
他的妻子在外面,女兒很可能在和亂臣賊子戰鬥,叫他如何能安心的坐在這地宮之中什麼也不做。
大將軍亦是被昭帝的一番話說的老淚縱橫,他這一生戎馬,少年時與昭帝相伴,成年後爲昭帝駐守漠北,手握重兵,但是昭帝從沒猜忌懷疑過他,讓他得以在漠北大展拳腳,就是爲了昭帝對他的這份信任,今日就是要讓他舍了性命他也在所不辭。“陛下,若是老臣有失,請陛下代爲照顧我那獨女。”說完他撩衣跪倒,要給昭帝磕頭,卻被昭帝一把攔住,“遠道,朕不准你有事。”
大將軍手臂被昭帝託着,咬牙點頭,遂於平江王連個聯袂走出了地宮。
守在地宮門口的皇陵侍衛們見是平江王與?大將軍出來了,忙遞過來兩個盾牌,“王爺,大將軍小心,不知道怎麼了,剛剛外面還在猛攻,現在卻是朝裡面不住的放箭。”
侍衛們的話音剛落,便又是一陣箭矢飛來,平江王和?大將軍雖然在位居高位,但是年輕的時候都是猛將,嫺熟的擡盾擋在身前,“劍來。”平江王怒視着外面,“他們攻到哪裡了?”
“只怕現在已經拿下了寶殿了。”侍衛說道,他們忙從邊上被箭射死的同僚身上找來刀劍分別遞給了平江王與?大將軍。
大將軍聞言不由深看了平江王一眼,“王妃她……”他欲言又止。
“王妃與其他誥命夫人在一起。“平江王的眼角微微的發紅。不過聲音依然十分的沉穩,“先去看看情況。”他們兩個朝外走去,一小隊侍衛緊緊相隨。
葉傾城這邊已經派人打探了,那柔然人是將皇陵給團團圍住。皇陵行宮有四道門,分別在東西南北。擋康王下令進攻皇陵的時候,葉傾城已經命令?箬與薛寧帶着兩千騎兵迂迴到皇陵的西門,而她讓所有錦衣衛南大營的人分成兩路分別進攻東門和北門。
康王的人的確是比她的人多,但是份卻是分散在四門,康王的主力便是在東門與北門附近,人被西門和南門一分散,人數上康王也就不佔什麼優勢,反而是葉傾城這邊佔了便宜了。
所以葉傾城緊跟在康王的柔然兵之後對柔然人發動了攻勢,康王的人在破了大門之後就被葉傾城給反圍在了皇陵之中,那些沒來得及進入皇陵的,均被葉傾城帶人斬殺與馬下。
康王一看這種架勢,來的人又是錦衣衛南大營的人,頓時就有點慌亂了。
“張大人是安王的人怎麼會在這時候將南大營調集到這裡?”康王自問,隨後就大叫了一聲不好。如果南大營的人出現在這裡的話,就證明張大人已經敗露了。是誰?
是誰在這個節骨眼上將張大人拘禁,將南大營帶到皇陵來?
“帶兵的是誰?”康王吼道。
“回王爺。是一名年輕人,身穿着金棕色飛魚服,看起來是個指揮使。隔的遠了看不清,但是在前面指揮作戰的卻是一個女的錦衣衛。”
“怎麼可能?”康王一把將那人給揪了過來,女錦衣衛除了葉傾城不會是別人,而建安明明說葉傾城和秦韶都死在了柔然境內,還有南宮瑜和他們一起陪葬了,他們都是死在雪崩之中。怎麼會忽然回到了大梁?
他揪着那人,愣了一會,隨後將人放開,“再去看!”
“是,”那人如蒙大赦,四肢並用的跑了出去。
如果真的是葉傾城回來了,那身穿金棕色飛魚服的年輕人一定是秦韶了,除了他,錦衣衛也沒有其他的指揮使是如此的年輕。
康王現在有點心氣不穩,本來他以爲今日之事是十拿九穩的,他與安王一裡一外,裡外呼應,還會有什麼變數?他都弄了三萬柔然騎兵到京城了,辛辛苦苦的藏在了皇陵附近的山林之中,花了那麼多的銀子買通南大營的張指揮使,又花了那麼多的銀子去養這些騎兵,拉克爾可汗算盤打的精,他只借兵,不出錢。養兵的費用全是康王拿的,他當年被貶來守皇陵,半數家產都已經充公,這些養兵的錢全是安王出的。雖然他不知道安王怎麼會忽然之間這麼有錢,有錢的足夠養一隻軍隊。
但是現在他仔細的想了一想,總覺得自己好像被陷入了什麼迷霧之中一樣。
安王在裡面做什麼?他在外面被圍困起來,安王難道還不行動嗎?難道要等他與葉傾城拼了一個魚死網破纔會行動嗎?
還是他這邊一起事,安王就在裡面被父皇給抓了?
“王爺,那女錦衣衛帶人攻的兇猛。”就在康王深陷迷霧,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一個手下跑了進來,“只怕東門和北門快要頂不住了。”
“調集西門的人過來一部分一定要頂住。”康王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恐慌,他急聲說道。
“是。”
“難道就沒有一門攻破嗎?”康王急問道。
“有。南門被破,咱們的人已經到達了寶殿之上,抓了一羣貴婦人。”那人說道,“但是再朝裡就有點難了,裡面的禁衛軍和皇陵侍衛也反抗的厲害,一時之間,我們的人進去的不算特別多,難以攻破。”
康王一聽,馬上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人質!我們有人質!”他就好像沉入水底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樣,“朝廷命婦應該都在寶殿之上,你去將她們都帶來!我就不信了,那些人連自己的家眷妻兒都不顧了嗎!”
他推了一把自己的手下,“傳令下去,將能找到的貴胄命婦還有他們的子女全數押解過來!”
就是退一萬步,他真的一敗塗地了,他也要讓皇陵血流千里,讓這麼多人陪他一起殉葬。
葉傾城,秦韶,你們的親人在我的手裡,就算你們兩個手眼通天,還能耐我何?康王如同瘋了一樣的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裡面的禁衛軍和皇陵侍衛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他們的首領已經被殺,現在處在羣龍無首的階段。眼看着就要被外面的柔然人攻進來,大家心底一片死灰,誰都知道只要人一進來,他們便是必死無疑。
就在大家心煩意亂的時候,平江王執劍前來。
“都聽?大將軍的號令!”平江王高舉手中之劍,“都不要慌亂!”他高聲喝道。
他本是身穿蘇白色的孝服,但是那素白色孝服上繡着金色的龍蟒,在傍晚的餘輝之中熠熠生輝,在一片白花花的衣衫之中顯得尤爲的矚目。
“吾乃平江王!”平江王振臂高呼着。
“是王爺!”本已經鬥志衰退的禁衛和皇陵侍衛們一看是平江王從地宮之中出來,與他們並肩作戰,一個個不免精神一震。“他乃是?大將軍!”平江王見自己喊的有效果,一指跟在他身側的?遠道說道。
“?大將軍!”大家歡呼了起來。
大將軍在軍中威望甚高,替大梁駐守邊關多年,讓漠北諸部不得南下半步,是每一個大梁人心目之中的英雄。
如今雖然英雄遲暮,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能與這樣的傳奇人物並肩作戰,這是每一個禁衛以及皇陵守衛的榮耀,所有人心底升起了一種自豪與敬畏之心,他們看着鬢染霜華的平江王,以及走路略帶瘸拐但是卻依然步伐陳偉帶着虎虎之風的?大將軍,一個個都在心底重新燃起了鬥志。
“聽我指揮!”?大將軍當仁不讓,高呼了一聲,“弓箭手,集中火力,朝一個地方射,只要誰敢靠近。就直接將他射程篩子!”他的話讓大家會心一笑,紛紛振奮精神,弓箭手躲在了暗處,手持弓箭,按照指揮的方向,將手裡的箭矢射了出去,果然,箭矢一集中之後效果驚人,指到哪一個防線。那邊便會倒下一片。
“這裡交給你。”大將軍將弓箭手交給了平江王,隨後他揪過了一個躲在一邊瑟瑟發抖的太監,“去叫你的人過來,宮女,太監都可以,去將那些破損的地方找東西堵上!”
那太監已經嚇的面無血色了,被?大將軍揪過來之後更是什麼話都不敢說,也不知道他是聽明白還是沒聽明白。
大將軍給了他一記耳光,“你記得。你是皇上身邊的人,外面的是柔然人,不是我們大梁的軍隊,只要他攻進來,你斷無活路!你可以選擇繼續在這裡發抖,也可以選擇爲了自己的生存博上一博!”
那太監這下算是回過神來了,他忙不迭的點了點頭,連滾帶爬的跑開,去四下糾集散落在各處嚇的不知所措的宮女和太監。有這些宮女和太監們幫忙堵漏。頓時減輕了皇陵侍衛和禁衛軍的壓力,讓他們一大部分人得以釋放出來專門對付外來入侵者。
內城在平江王和?大將軍的指揮之下漸漸的步入了正規,能組織起有效的防禦。讓那些攻進來的人一時半會的也找不到什麼好的辦法突破。
大將軍那作戰的經驗太豐富了,他一出現,就如同給這些人打了一記強心針一樣。
葉傾城那邊的進展也算是順利,她已經實現讓?箬帶人迂迴到西門躲藏起來,所以當康王將這邊的人撤走了一部門之後,她馬上與薛寧殺出,直接抄了人家的後路。
這邊本來沒什麼壓力,所以柔然人也顯得有點散漫,他們是被僱傭過來的,進攻的不是特別積極,而且康王將主要兵力都放在了東門和北門附近,他們不過就是輔助進攻而已,誰也不想上去送死去,他們是想只要在這邊拖住大梁人,拖的他們受不了了,自然會投降。這門裡面能有多少人,不過區區二百人左右,所以好逸惡勞的心態讓他們的進攻也有點心不在焉的,時不時過去叫囂兩下,反正人不被他們放跑就好。?箬忽然帶人殺出,頓時就將他們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門裡的兄弟們。我們是北行營的人。”?箬和薛寧策馬打到城牆之下對依然在守宮門的人喊道,“我是?箬!”她亮出了自己的腰牌,高高舉起。“我們是來保護陛下的,開門讓我們進去!”
這……裡面的人現在也是拿不定主意,能不能開門?萬一這些人是假的怎麼辦?
“你們等着,我們去請示一下。”馬上有人朝裡面跑。
箬和薛寧一邊在門外清理着柔然騎兵,一邊耐着心等着。
大將軍一聽是自己的女兒帶人到了西門之外,有聽人形容了一下,馬上下令讓?箬進來。
西門一開,?箬一馬當先衝了進去,直奔寶殿,葉傾城將?箬安排在這裡就是爲了搶出在寶殿之中的貴胄家眷,即便搶不出來。也能在她們的周圍形成一個有效的保護。
哪裡知道?箬還是來晚了一步,等她到寶殿前面的時候,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怎麼辦”薛寧勒住馬,問道。
“去找陛下!”?箬當機立斷的說道。她帶進來的人不多,不能和柔然人的大部隊正面對碰,會吃大虧的,既然這邊落空,至少也要先找到陛下再說。
所以?箬和薛寧當即策馬朝後奔去。
圍攻內門的柔然人正在不斷的朝裡面衝,?箬和薛寧所帶領的兩千騎兵如同一把匕首一樣斜斜的衝過來。
平江王指揮着弓箭手。第一個看到了?箬,興奮的朝?大將軍叫道,“遠道,你的好女兒來了!”
大將軍聞聲回眸,看到夕陽之下,自己的女兒一身玄?色的鎧甲,手中一柄?色的長刀,長刀所致,寒光凜冽。戰馬的馬蹄翻飛,帶着銳不可擋的氣勢,他的心頭就是一喜,驕傲,還有希望,瞬間襲來。
“兄弟們!救兵來了!”他對着周圍已經十分疲憊的侍衛和禁衛軍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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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都看到了一名年輕的女將帶着騎兵快速的斜插過來,大家均是更加的精神振奮。
“父親!”?箬看到了在內城的城牆上帶人作戰的?大將軍,“女兒來遲!”
“死丫頭!現在和你老子我說這些!給我好好殺敵!讓你老子我看看你的本事!”?大將軍笑罵道。
箬也哈哈一笑,揮刀殺入人羣之中。騎兵頓時將圍困在門前的柔然人衝散,亂了他們的陣型。
在東門的葉傾城也如同一把鋼刀一樣直插敵人的心臟部位。
她的指揮明晰,攻擊凌厲,她的槍法也是出神入化,那些平日裡對她多有看不起的錦衣衛們現在都收了那樣的心思,跟打了雞血一樣跟隨者葉傾城。
她的身上就是有那麼一股子的力量,在她嚴肅起來的時候,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跟隨她。
她手中的銀槍上下翻飛,出搶如鏈。氣勢如虹,秦韶遠遠的坐在山坡上看着葉傾城帶人衝殺入皇陵之中,心底又是興奮又是擔心。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跨馬提槍與葉傾城一起並肩而戰,但是現在他的身體……
秦韶的眼底劃過了一絲的?然。
心口隱隱的生痛,一股子血腥氣翻涌上來,他忙拿着絲帕按住了自己的脣角。
“大人,您這樣下去不行啊。”陸遜擔憂的看着秦韶,那離開脣角的絲帕上赫然帶着血痕。
“情纏就是這樣。綿綿不絕,直到將人糾纏到死。”秦韶雙眸緊緊的盯着遠處那抹靚麗的身影,淡然的說道。“不要告訴她。”
“可是大人,這是瞞不住的。”陸遜急道。
“我知道。”秦韶的眸光溫柔了下來,“能瞞多久是多久吧。我不想她爲了我而擔心。”
這一路上,葉傾城是怎麼對他的,他點點滴滴都記在心底。
他永遠忘不了她在風雪之中艱難的拖着他前行,也忘不掉她爲了自己眼底浮現的那焦灼與擔憂的神色。
找到好吃的,她永遠都是先讓給他……
能得葉傾城如此對待,他這一世重活已經是賺到了……
“大人,?姑娘已經帶人衝進去了。”有探子回報。
“那就好。”葉傾城微微的一笑,一槍刺倒一個柔然人,她回眸對身側的人說道,“走,咱們快速拿下皇陵。”
葉妙城跟在葉傾城的身側,看着她那義氣奮發的樣子,不由莞爾一笑。
真美,就連和她一起長大,看慣了她那張面容的葉妙城也被現在的葉傾城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自信之美所打動。
落日餘輝,將灰濛濛的天際映出了橘色,亦是在葉傾城的面容上映下了些許的亮色,就這一點點的亮色,讓她的眼眉在人海之中顯得更加的亮眼突出,她本就生的面容瑰麗,這回眸一笑之間的豪氣揮灑和言語之中自然而生的自信都讓她整個人如同一個真正的發光體一樣。
“頭兒!我們跟着你!”呂鵬嗷嗷叫着,和方大丙一起策馬跟隨在葉傾城的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