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垂眸看着懷裡被他護住的人,原本上一世,他想護住她一輩子,只要她肯好好的跟着他,當他的妻子,他可以不求別的,拿她當珍寶一樣放在胸中。
這麼多年,驟然再度將她擁入懷裡,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底一片寒冰。
上一世他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她身份高貴,人又生的漂亮,而他那時候已經因爲意外而毀掉了容貌。
她說不會在意,她都不知道,她說那句話的時候,他的心底是有多激動。他的年紀比她大那麼多。還受傷毀容,她居然也不嫌棄他。
而這些讓他情動心動的話,不過就是一句哄騙他的言語,她需要一個婚姻讓她脫離那些流言蜚語的傷害,而他正好就是那個傻乎乎的跳板。
終於不滾了。葉傾城鬆了一口氣,她仰倒在草地上,被一個強壯有力的手緊緊的箍着,這對於葉傾城來說也是一個新奇的體驗。她沒穿越之前也是好強的人,素來只有她救別人。從沒如此小鳥依人的被一個男人護住。就連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是傻乎乎的什麼都衝鋒在前。
所以在被護住的瞬間,她的心底忽然有了一點點的感動。
她看向了那個年輕的面容,揹着天光,他的輪廓籠罩在她的身上。遮擋住了陽光,他的睫毛纖長濃密,半掩住了他深邃幽暗的眼波,讓她煩躁的心情瞬間變得平和了起來。
“秦師傅。”葉傾城笑了起來,“多謝你救了我。”
“不必。”秦韶收斂回自己的心神,淡淡的說了一句,他的聲音透着些許的不喜,但是聲音卻淡雅好聽,低沉而悠遠。秦韶覺得自己的手臂應該是被地上的石塊劃傷了,墊在她腦後的手臂外側有點火辣辣的痛。
黎箬趕了過來,甩蹬下馬,見到了重疊着倒在草地上的兩個人,忙不迭的跑了過來,“傾城你沒事吧。”
“我還好。”葉傾城擡眸朝黎箬嫣然一笑。她說話的時候,後面的侍衛護着幾名女博士也騎馬趕了過來。
秦韶見人來的多了,側開了頭,一翻身滾開,彈了起來,利落的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與灰塵,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外側,果然是蹭破了,好在衣服是深藍色,所以有點血跡也看不出來。
“趕緊喊大夫過來。”女博士見黎箬攙扶着葉傾城站了起來,急忙說道。
大家一哄而上,將葉傾城團團圍住,秦韶垂首悄然的讓到了一邊,大家的注意力果然都在葉傾城的身上,即便她的名聲再怎麼不好,身份也是洛城郡主,這些人不敢馬虎。
而他?不過也就是一個四品的錦衣衛千戶罷了。在這些人的眼中,他算不得什麼,他背過身去,悄悄的掀開了自己的衣袖看了看,只是一點小小的皮外傷。
真不值當。秦韶看了看自己的傷口。緩緩的將衣袖放下。
這一世的葉傾城運氣似乎逆天的好,他幾次出手了,效果都不好。
而這一次,若不是黎箬及時的趕回來,他一定會讓她從馬上栽下來。可惜,黎箬出現,又出言求助,爲了避免日後的懷疑,他才迫不得已的在黎箬的面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戲。明明是想坑葉傾城的,卻不想坑了自己。
葉傾城被人亂哄哄的圍着問長問短的。雖然她一邊笑着一一回答別人的問題,耐性的等着大夫趕過來,而她的眼睛卻是飄向了人羣之外的那個人。
他只給了她一個背影,不過那修長流暢的背影還是十分的惹眼,他低頭在檢查着自己的手臂,雖然是背對着葉傾城,但是葉傾城也看得出來。
剛纔他的手墊在了自己的腦下,如果不是他的話,那受傷的應該就是自己了。
秦韶檢查了自己的手臂之後,就朝前去找那失控的白馬。白馬的腿是受傷了,它雖然堅持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摔了一下,只是現在它自己站了起來,半蜷縮着那條被他打中的傷腿,可憐兮兮的站在山坡邊上,白色的馬身上有着大大小小摔過後的血痕。
可惜了一匹好馬了,秦韶過去,牽起了繮繩,那馬不安的打了兩個噴嚏,想要躲避開來,無奈傷腿,它挪動了一下,就放棄了掙扎,任由秦韶牽着。
出了這麼一段插曲,葉傾城被隨行的大夫檢查了一下,爲了避免其他的麻煩,她還是被早早的送回了王府。
平江王妃得知這個事情,嚇的花容失色,不光請來了太醫給葉傾城好好的檢查了一頓。又在她耳邊絮叨了好久,葉傾城以身子太乏爲由,她這才放過了葉傾城,讓她好好的休息。
等平江王妃走後,葉傾城拿出了一塊腰牌,拎在了眼前。
這腰牌是剛纔秦韶救她的時候無意之中掉落在她衣服上的,也不知道怎麼就掛在了她的衣服上,剛纔在現場,她被人亂哄哄的圍住,也沒怎麼在意,一直到上了馬車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塊腰牌,她是想還給秦韶的,但是轉念一想,還是收了起來。
丟了腰牌,他是要主動來找她的吧。
這樣她就可以再看到他了。
葉傾城看着手裡那塊黝黑的腰牌笑了起來。
她大概真的有點喜歡那個錦衣衛秦韶了。
起先也不過就是被他那身衣服所吸引。恰巧他的容貌就是她所喜歡的那個樣子。秦韶的出現滿足了她在現代對一切二次元錦衣衛的幻想。活脫就是從少女漫畫上走下來的人物。
從欣賞到喜歡,也不過就是他今日不經意的那伸手一護。
葉傾城看得出來,救她的時候他是不耐的。在他的眼底大概自己就如同傳聞之中的那樣是一個不懂事,胡鬧,刁蠻的郡主吧,所以他才這樣的討厭她。
可是,從沒被人那樣護住過的葉傾城,在他懷裡擡眸的那一瞬間,的確心底是有着難以言表的悸動的。
就好象心頭被羽毛輕輕的觸碰了一下。
她所有堅強的外表都不過是裝出來的,她的處境。讓她無時無刻的不在努力前行。而她在被秦韶護如胸懷的那一瞬間,忽然感覺到自己原來也是偶然的需要一個胸口停靠一下。
秦韶並沒有特別刻意的掩飾對她的不喜,這很好,如果他一開始就表現的對她很熱絡,那她倒真的會止步不前了。
前世的那個人即便是主動接近她,讓她產生了一種依賴和信任的錯覺,也沒有這樣護住她。
對了他的手臂也應該是受傷了的。
葉傾城想到這裡就坐了起來。
葉傾城悄然的下地,現在想要出王府,王妃定然是不許,所以她也只能開溜了。這些日子在王府住着。她也不是白住的,對所有的地形都瞭若指掌。
葉傾城悄然的換上了一席簡單的衣衫,她素來不喜歡有侍女值夜,所以侍女和曹嬤嬤都睡在隔壁,只要她半夜想要人過來侍奉。只需要拉動一下牀頭垂下的一個絲絛就好,絲絛的另外一端牽着的是一個鈴鐺延伸到隔壁房間,只要聽到鈴聲,素和素清就會過來。
所以葉傾城這個好習慣,倒是給她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她推開了窗戶。從窗子悄無聲息的跳了出去。
繞過了王府侍衛巡邏的路線,她很輕巧的就摸到了牆邊。
她手腳抵在一棵樹上,很快就利落的爬上了牆頭,翻了過去。
路上行人已經很少了,不過還是有醫館沒有關門,葉傾城找到了街上的一家醫館,去買了一瓶最好的傷藥,等走出了醫館,她才覺得自己有點好笑。秦韶雖然只是一個四品千戶,不過卻是靖國公府的人,靖國公府難道還會少好的傷藥嗎?
而且自己這樣貿然的上人家的府邸去,真的好嗎?這裡畢竟是古代,雖然大梁對女子的寬容度已經很大了,但是以她現在的身份貿然半夜前往去探望秦韶,第二天就又會是京城的笑談了。
葉傾城嘆了口氣,還是將那瓶傷藥收在了荷包中。
她也不過是臨時起意想要去看看秦韶罷了,現在看來,她的想法完全就是不現實的事情。
葉傾城收起了傷藥調轉了一個方向,朝國子監跑了過去。
國子監書齋裡面收錄了聖孝仁皇后的手抄卷宗,雖然明裡不准她去看,難道她就不會自己去看嗎?
她之所以等到現在才行動也是一直在偵察地形。
這是她多年養起來的好習慣,行動前先做好大量的準備,這樣才能保證行動的安全性。
她能在那麼多兇險的任務之中倖存下來,大量細緻的前期工作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
這些日子在國子監,她以各種理由已經將書齋周圍的情況都摸的清清楚楚,包括書齋侍衛的換班時間和巡邏路線,她都瞭然於胸。
反正聖孝仁皇后的手稿不會丟,早點晚點去都一樣。
葉傾城悄然的摸進了國子監,一切都很順利,等她輕巧的攀爬到書齋二樓的時候,卻聽到裡面傳來了細微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