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國。
雖說是個國家,但是佔地面積,卻還沒有府天國一個郡般大小。
所以事實上,夜寒國的皇帝,雖然也是九五之尊,可事實上掌管的人口面積還沒我這個王爺多。
是以,一個府天國的王爺來拜訪夜寒,足以讓夜寒國全國上下都爲此準備了。
等隨禮的車隊到達城外的小鎮,夜寒國的迎接隊伍也出了城。
足足三百人的夜寒騎兵隊,各個身着光鮮的輕甲,胸前的護心鏡擦得鋥亮。
身下更是清一色的高頭大馬,一匹匹身軀修長,彷彿連根雜毛都沒有。
再加上騎兵中央護送着來接我的的富貴車輦,這聲勢,倒真是不小。
不過也挺有意思。夜寒國的人,的確髮色都是殷紅的,跟赫連沉玉的頭髮色澤一模一樣。
“屬下率同夜寒國禁衛三百名,恭迎府天國鎮北王、八皇子!”
三百名禁衛隨着當先那人的高喝,同時下馬單膝跪下行禮,齊刷刷地動作讓人一看就感到軍紀森嚴、肅穆。
“都起來吧。”我點點頭,倒是饒有興趣地轉頭看了一眼赫連沉玉。
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正兒八經地叫他八皇子,一時倒真是覺得有些新奇。
赫連沉玉的神色,卻似乎並不算開心。
那俊秀的眉宇間,反倒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有些微微蹙起。
“沉玉。”我低低地開口:“上車吧。”
“嗯。”他闔首應道,但那一深一淺兩圈瞳孔裡,卻彷彿湖心漣漪一般,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
我不再多說,轉身撩起錦袍下襬上了前面的馬車,赫連沉玉則是跟在我身後,上了另一輛馬車。
只聽剛纔那帶領騎兵的人呼喝了一聲,整輛寬敞的馬車便平平穩穩地開始動了起來。
夜寒國就只有一座巨大的城池,也就是夜寒城。
這座夜寒城,當然是極爲龐大的。
必經一個夜寒國,也接近府天一個郡大小。
在府天,一個郡都有四大城,而夜寒卻只有一大城,面積自然可觀。
在馬車裡坐了許久,正覺得有些疲乏的時候,只覺門簾輕輕一掀,墨少殤的身影已經如同一道風一般無聲無息地竄了進來。
我忍不住一笑,看了他一眼:“你這樣進來,也沒人看得見?”
“當然、當然看不見……”他似乎有些不屑,語聲雖然磕磕巴巴的,語氣卻很肯定。
我往柔軟的墊子上靠了靠,便順嘴懶洋洋地誇了他一句:“小兔兒真厲害。”
墨少殤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終還是有些生硬地坐在了我旁邊,他猶豫着,最終還是小聲道:“你、你說,說要是出了事……就讓我回去……告訴定南王?”
“嗯。”我點點頭。
他躊躇着,似乎有些不甘願,想了又想,居然還真讓他給找出了個理由:“可我、可我不能讓定南王知道……我、我是……青門……”
“小呆兔。”我順手就在他細窄的腰肢掐了一下:“這不用擔心。我已經跟那邊說好了,你只要回去,隨便扔封信函進無極戰南的帥營就行。人都不用露面。”
“你……這,這、這次很危險麼……”墨少殤一着急,話就更說不利索,可那雙漆黑的狹長眸子裡,已經閃過了焦急的神色。
等了半晌,等不到我的回答,他更是心焦,連語聲都有些破碎得連不到一起:“你、那你別去……好不好?既然、既然知道危險,爲什麼……又、又要……”
“小兔。”我坐直身子,用嘴脣溫柔地堵住了墨少殤柔潤微顫的三瓣小兔嘴:“聽話……”
脣齒流連。
那瞬間,我再次從他脣間感受到了那青草一般野性又清新的淡香。
“日後,若是你出了事……”我微微移開脣,看着他漆黑透亮的眸子,輕聲說:“無論有多危險,我也會去。雖然跟這次,不是一回事。可是意思卻是一樣的……”
“這世上,總有些事我非做不可,明白麼?”
“……”墨少殤不回答我,卻無聲地偏開頭,一雙小狼似的眸子又倔強又傷心,愣是不看我。
我沒有多說,就只是伸手悄悄拉住了他修長微涼的手掌。
他還年輕。
不懂得什麼是心結。
也不懂得什麼是孤注一擲。
我不怪他不懂。
因爲有時候,我自己甚至也想不通——爲什麼要這樣選擇。
我就這樣握着墨少殤的手掌,在平穩的馬車上沉默地坐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了外面的通報聲,說是很快就要抵達皇城。
墨少殤聞言,掙開我的手掌,如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竄出了馬車。
又只是過了一小會兒功夫,馬車終於堪堪停了下來。
有人替我掀開了竹簾,一時之間,溫暖的春日灑進了車廂裡,倒是讓人有些晃眼。
我撩起錦袍下襬,下了馬車,正好見到赫連沉玉也同時走了下來。
周圍的侍衛們統統都是一頭殷紅長髮,一時之間,我倒是覺得我有些異類了。
轉過頭去,發現這馬車竟然已經停到了皇城裡,擡頭一看,那城門樓上赫然掛着一幅巨大橫匾,上書三個大字——乾、坤、殿。
不用多想,能用上乾坤這兩個字的宮殿,自然跟府天的丹心殿一般是朝政議事之地。
夜寒國能讓禁衛隊把車行駛到這裡,果然已經是對府天國的巨大尊敬和讓步。
正在這時,赫連沉玉已經無聲無息地走到我身旁,他同我一起擡頭看着橫匾,過了良久,才輕輕地開口了。
“王爺……這夜寒皇城,就是沉玉長大的地方。”
我轉頭看他。
春日灑在他妖嬈的重瞳裡,一時之間,裡面漾起的卻彷彿不是懷念,不是留戀。
而是……絲絲冷銳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