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不管你將來的命運如何,我和沈煜書都會在你身後。”
“只要我一回頭就……”原本她想說:只要我一回頭就能吃一嘴的狗糧?話到嘴邊卻成了:“只要我一回頭就能看到你們?”
“嗯。”
“來……乾了這杯。”
沈煜書喜歡文璽這事兒,她記得有次她喝醉了提過,但文璽也一臉淡漠,她摸不清他的想法,不過文璽男生女貌,一副天生受的樣子,兩人真的不要太般配。
但萬一文璽沒這方面的心思,沈煜書單相思,那她怎麼辦?到時候要不要幫沈煜書把文璽敲暈了,送他牀上?這從表哥變爲大嫂……
額,雖然有些彆扭,但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一家人就好,若能活着等沈煜書回來,她定要親口問問他,幫他了他的心事,即便有一天她不在了,有文璽陪着他,她心裡多少安心些。
看着瀟灑如往常的沈凌酒滄九心中是有疑問的,滄九送文璽出門的時候,對文璽道:“小姐從小就喜歡把心事藏在心裡,不讓任何人擔心,什麼苦她都偷着自己咽,小時候主子和你經常不在她身邊,她不管受了什麼委屈,從來不會講,總是一副很健忘的樣子,什麼事都自己動手解決,爲了不讓主子有後顧之憂,她不斷讓自己變強,生怕拖了你們的後腿,生怕成爲你們的軟肋,凡事觀察入微,從小她就非常懂得如何去保護自己所愛的每一個人。
她每次醉酒都跟我說:‘滄九我需要變得更厲害,這樣我就可以幫我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這樣文表哥就可以經常留在京都,在我心裡,沒有什麼比他們更重要。’所以我在想,她如今這麼妥協,是不是怕有些後果她承擔不起?”
滄九說着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今天你對她說:‘怎麼突然沒了自信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沈凌酒?’後半句是不是:我認識的沈凌酒從來不認輸?”
文璽頷首,拍了拍滄九的肩膀道:“你說的我何嘗不懂,我尊重她的選擇,不管是什麼。”
滄九釋然一笑,“對,不這麼做,她良心難安,即便得到了想要的,也不是幸福。”
文璽含笑,“跟着阿酒你的心思倒通透了不少。”
滄九一副我本來不就不笨的樣子,惹得文璽輕笑起來。
“文主子,你說若小姐真的進宮了,憑她的聰慧,會不會把皇宮攪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如果她有那個野心,搞不好,歷史都要改寫,她會成爲大燕第一個女皇帝。”文璽輕嘆,“就憑她的腦子,憑和我煜書這麼多年在暗中的勢力,憑她那個神鬼莫測的師傅,憑她慧眼識人四處交接的文人雅士,只要她想要那個寶座,也不是異想什麼天開的難事,可惜這個不成器的東西,都把野心和智慧用在了一個沒有心的男人身上。”
“這昭王真是眼瞎。”
“嗯,眼瞎。”
啊酒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偏執,以前看她對誰都撩撥,對誰都上心的樣子,現在他才曉得,她若是認定了誰,也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若這顆心封了起來,以後怕是不會再輕易愛上誰。
想完文璽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昭王府
晚風和煦,批完文書後,司行儒從書房獨自一人回到寢居,這段路他曾走過無數次,那麼近,又那麼遠,而他今日走的每一步,都彷彿踏在那些晦澀悸動的回憶裡。
他院子裡有常開不敗的杏花,亂花漸欲迷人眼,他怔怔地發呆,他甚至不知曉此際心中是何滋味,可是有一個念頭那麼分明,便是沈凌酒不會再來了。
不打再打擾,是她最後的溫柔。
看着灼灼桃花,昔日逃避的念想就那樣掃過他的心房,方纔他幾乎生出幻覺來,好像她還沐浴在花海里,身姿曼妙,朦朦朧朧中,她擡手摘了朵花,拈在指端賞玩。衣袂飄飄與他只隔一花。
她轉眸一笑,言語極盡挑逗大膽:“花須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伸手,折下一枝桃花,想着她人比花嬌的嬌憨模樣,心房仿若被一股電流直擊,將他穿了個通透,直麻顫到四肢百穴,他突然不敢再看。
紛紛揚揚的花瓣飄落,花枝墜地無聲。
夏日的夜風燥熱沉悶,殘月如鉤,濃濃的夜色裡碎香浮動,不動聲色間傾倒行人。
司行儒衣衫如雪,獨自一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心如堅冰,香氣透過他的身體,又隨風消散。
他漆黑深沉的眸子如同此時的夜色,莫測之中,翻滾着狂瀾的寂靜。
穿過了半個京都,他腳步漸漸停在了一家酒肆。
他擡眼一瞥,匾額上寫着:“千居雪”。
夜雖已深,酒肆的燭火卻很明亮,縫隙裡透出來的光線,映着寂靜的街道半明半滅。
聽着酒肆內隱約斷續傳出來的絲竹之音,他雪白的衣衫被夜風掀起,衣袂翻飛,宛若謫仙降臨,他放緩腳步,撩開竹簾走了進去。
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時,他神情沉靜至極,眸裡透出一絲蕭然的冷凝。
沈凌酒原是約了文璽喝酒,不料文璽被御史臺李大人臨時叫走了,他一介武官和文官八大杆子打不到一塊去,八成那御史臺老頭想給文璽撮合姻緣,還搬出了文璽的師尊董大人,文璽騎虎難下,只好前去赴約。
沈凌酒喝得正沒勁兒,恍惚間擡頭便有一抹白色身影在她面前坐定。她僵硬地擡了擡脖子,發現自己最近經常選擇性眼瞎,還瞎得厲害。這麼一尊大佛坐她對面,竟然現在才發現,造孽哦!
她醉眼朦朧,擡手捏了捏對方的臉,“嗯,不痛,果然是在做夢……”
她推開酒瓶子,索性將大半個身子斜倚在酒桌上,看着眼前尚未消失的身影說道:“即便是在夢裡,我也要同你說清楚,不過先禮後兵,你先說,你來找我幹什麼?”
一段詭異的寂靜後,他開口,聲音淡漠的道:“你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