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嗓子乾啞的不行,說話有些吃力。
“那你……那你方纔?”
“方纔也是剛醒。”
蘇染:“……”
蘇染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只不過一月多的光景,她卻覺得彷彿過去了十幾年。那麼多變故那麼多傷懷,一時之間讓她不知該生氣還是喜極而泣。
可是,可是,在這個人面前,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之前的不幸遭遇,在這個男人面前好像一下子被縮減到無,那些彷徨無助,在他深邃的眼波中,以目力可見的速度被抹平,似乎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強烈的衝擊,讓蘇染眼中泛起水光,淚中帶笑又幾近哽咽:“醒來就好。”
“這是哪裡?”沈煜書那日醒來後急於動身,卻發現躺的太久,體力嚴重匱乏,才坐起來便頭顱充血,讓他雙眼一黑,暈了過去,昨夜他醒來後,便試着用體內的真氣慢慢遊走四肢,加快經脈的活絡,起初效果不是很好,多試了幾次後,勉強能動手了,卻又再次虛弱過度沉沉睡去,直到蘇染將他喚醒。
“這是一個漁村,你已經躺了快兩個月了。”蘇染擦乾眼淚,“你別動,我去打點水給你洗漱一下。”
稍時,蘇染又打了溫水進來,她如同往日一般替他細心的擦拭,但因爲被他注視着的原因,本該一炷香做完的事兒,她硬生生倒騰了半個時辰。
沈煜書凝眉,幸得他從那麼高的斷崖摔下並未失憶,還被河水衝到了漁村,可他失蹤的這兩月……他實在不敢想象京都會發生如何翻天覆地的變化,也不知滄九手裡的羊皮卷交給阿酒沒有,他擡眸的瞬間看到蘇染水潤的眸子,甚感熟悉。
“未請教姑娘芳名……聽你口音像是京都人……”說着他目光略約閃動,“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蘇染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沈公子當真是貴人多忘事,竟連大燕皇上親封的唯一縣主都不識得?”
有那麼一瞬間,蘇染好像看到沈煜書的目光碎裂開來,下一瞬,他從容不迫地笑起來,“原來是蘇縣主,沈某眼拙,讓蘇小姐見笑了。”
他沉穩冷靜的氣韻讓蘇染折服,她垂眸,忽而聽到他咳嗦,她緊張的看着他道:“你別說太多話,先緩一緩,別再暈過去了,我去給你熬點粥來。”
熬粥,她會麼?
沈煜書被堅硬的牀板硌得後背生疼,苦笑一下:“有勞了。”
看着蘇染轉身出去,他和善的目光變得冰涼,情況還不算太糟,蘇染在這裡,他至少可以先打探一下京都近來的狀況。
不到半個時辰,蘇染便端了一碗魚粥過來,鯽魚是讓喬嫂幫忙清理的,她放在油鍋裡煎了一下,成了金黃色又撈出用紗布包裹起來放在粥裡熬,主要是害怕有刺掉落,爲了去腥她還特意放了一些生薑,最後放了粗鹽和蔥花,出鍋時飄香四溢的魚粥,讓喬嫂忍不住打趣她,說她雖然是大家閨秀,卻毫不嬌氣,人長的水靈,廚藝也好,其實蘇染就會煲這一種粥,蘇府廚娘從小到大一直給她熬這個,她自然也就知道做法,可操作起來,還是費了好些功夫,若不是這半月常常幫助喬嫂做些家務,她也是手忙腳亂,不知從何下手。
沈煜書被她扶起來靠在牀邊,她坐在牀邊,小口喂他進食。
本該嫩白如蔥的纖細手指,此刻佈滿了深深淺淺的劃痕,沈煜書目光在她手指上停留了一會兒,皺眉道:“看起來,你來這裡也有段時間了?”
蘇染瞥了一眼手指,眼裡流露出一抹沉重,“我來了大概大半月了。”
“你不是在京都的麼?被販賣了?”沈煜書實在有些驚奇,這蘇染也是名門大戶,除非被拐賣,不然何以流落至此?不過她看起來適應得還不錯,沒有一般小姐的傲嬌埋怨,倒是個能吃苦的,這蘇縣主曾被人譽爲花中君子蘭,品行果然名副其實的出色,諸多世家子弟甘願傾倒在她石榴裙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不是被販賣,而是隨着父親回滁州守喪,不料在凌江水路上船隻被暴雨和狂風損毀,隨行人員全都掉入了海里,目前只有我被吹到這裡,被漁民救了,其他人也是下落不明。”
蘇染說着目光逐漸變得有些空茫。
沈煜書皺眉,臉色嚴肅起來,“沒想到你是這種遭遇,蘇小姐目前有何打算?”
蘇染一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探究地瞅着他,攤開來說,“我……我想盡快離開這裡,回到京都再找人過來打探父親的和其他人的消息,憑我一人之力,想要找人簡直大海撈針。”
“這麼說,我能醒過來都是你的功勞?”他的笑容忽然很清淺,沒有了平時那種冷漠和嚴肅,讓蘇染微微錯愕,同時又有點不好意思,“救你確實很大部分出於我的私心,我想離開這裡,憑我一人之力,不太可能,而且我也走不出去。”
“爲何?”
一陣微風襲來,掠動了蘇染額前的碎髮,她將髮絲勾到耳後,露出白皙光潔的耳廓,看着很是秀美,蘇染眸色黯淡,“身爲女兒家,不管走到哪裡都有諸多不便和難處……”
蘇染說的很含蓄,沈煜書略微沉吟,便會晤過來,同時驚訝於她的坦誠,沈煜書眸色淡淡的道,“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救了我,你救了我這是事實……”
“等等……你不用感謝我,處於困境,大家本該相互扶持,而且我救了你也是希望你能帶我出去,我們就算互不相欠了?”蘇染咬咬下脣,目光落在粥裡,說道:“而且,你是王妃的哥哥,我同王妃也算交好,哪有見死不救之理?”
提到沈陵酒,沈煜書心驀地抽緊,沉默許久,才問:“阿酒,還好麼?”
蘇染呆呆地看他,沒想到他會這樣心平氣和的問她這個問題,“王妃……她……不太好。”
“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