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內心不再彷徨,看着眼前無比清晰的面孔,連帶着整個世界在他眼中都通透了起來,不再焦躁不安,不再壓抑低沉,她的一句話解開他多日的心結,沒有他,她活不下去,這是她給的答案,這樣的她,讓他做每一件事都是心甘情願,都是甘之如飴。
林府
蘇尚書躺在牀上,林姨娘給他喂藥,提親的人走了以後,他就一直繃着個臉,也不說話,看着他臉上多變的神色,林姨娘心裡七上八下的。
等到蘇染出去時,林姨娘才急聲開口,“你有什麼不放心的便說出來,這樣憋着是何苦,別憋壞了自己的身子。”
蘇尚書沉寂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開口,聲音帶着一絲輕微的顫意,心裡波動壓不下,“派人給沈府傳個話,儘快操辦喜事。”
“爲什麼這麼急?”林姨娘有些困惑。
蘇尚書嘆氣,“因爲——我覺得我時日無多了,怕是熬不過這個月底……”
“什……什麼?”
蘇尚書話未完,林姨娘已經驚呼出聲,眼裡驚駭,臉色灰白,清晰可見,“可是大夫不是說,你會好起來的嗎?”
“那是我讓他這麼說的,因爲不想你們擔心……”說着他用手拍了拍胸口,剛纔胸口悶得慌,他都怕他一口氣沒提上來就撒手人寰了,“若我這身子不爭氣,真在染兒大婚前走了,她該如何是好?守喪三年,屆時,誰還要她?”
林姨娘愣怔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這事兒對她衝擊太大了,她從未想過自己相伴了十幾年的男人若突然離去,她又該何去何從?
“你在發什麼呆?”蘇尚書喘着粗氣問,面色看起來十分不好,一副隨時都要斷氣的樣子。
林姨娘想着,心裡忽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她雖然是妾,但在林府他沒有再碰其他女人,當初買她入府的時候,他便說道他可以給她衣食無憂,但爲了讓她真心疼愛蘇染,便堅決不讓她有自己的孩子,她是答應的,即便沒有孩子,這種寵愛和殊榮只在很多女人的夢裡出現過,是想要卻不敢奢望的。她應該知足,而不是怨念他快不行了,心裡仍舊只有蘇染,他擔心蘇染,那麼她呢?
蘇尚書見她雙眼迷茫,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遂深呼吸一下道:“你不必憂心,我不在了,你便自由了,你還年輕,即便再嫁也可以許個好人家。阿染也是你一手帶大的,這孩子心善,你也教的好,這些年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裡,不會虧待你,只要你把阿染的婚事辦妥了,我會給你留下一筆財產的。日後就算不仰仗男人,你也可以過得很寬裕。”
林姨娘苦笑一聲,“沒錯,阿染是我一手帶大的,在她眼裡我便是她的母親,你呢?我也伺候了你這麼多年,不求你忘掉你的亡妻,你的心裡可曾有我一席之地?”
蘇尚書噎住,好半響才道:“自然是有你的,日久生情,哪怕對亡妻感情再深,也會隨着時間消逝,我只是覺得對不住她。”
“你都爲她這樣了,還有什麼對不住她的?”林姨娘說着便伏在牀邊哭了起來。
“你不懂,若不是當初我催着她要孩子,她那麼小的年紀,身子又沒養好,也不至於早產,差點一屍兩命,這些年我疼愛蘇染,都是因爲覺得對她愧疚,我是個劊子手,是我剝奪了她享有母愛的權力,我也對不起我的亡妻。”蘇尚書說着去拉林姨娘的手,“這些年,我感激你,感激你對我一心一意,也感激你對阿染真的視如己出,其實,我也想過給你一個孩子,但是——每次想到阿染母親死得悽慘無比,我便沒有勇氣,我其實是個懦弱又自私的男人。我怕你有了孩子不再愛阿染,也怕你同樣因爲生孩子離我和阿染而去,這麼多年,是我愧對了你。”
“你不要說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把藥喝了吧,都涼了。”
蘇尚書推開藥碗,“你答應我。”
“放心吧,我就阿染一個女兒,她的婚事我自然上心。”
“嗯。”
“我看這沈煜書確是一個值得阿染託付終身的人,希望她以後真的幸福纔好。”
林姨娘破涕爲笑,“放心吧,我看昭王妃雖然乖張了些,但卻明白事理,她敬重她哥哥,也會敬重阿染的,以後阿染必不會受到委屈。”
“嗯。”
幾日後,昭王府
一大早的青葵已經催了三次沈凌酒了,“小姐,你不是說要去琳琅軒拿長命鎖嗎?”
“嗯。”沈凌酒卷在被窩裡,只露出個頭,一臉的睏倦,連眼皮都睜不開。
“要不,我去給你取回來吧,我看你今日精神不太好。”青葵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嘀咕道:“沒發燒啊,小姐,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啊?”
沈凌酒神色懨懨的,“可能是月事快來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青葵掐手算了算日子,“不對啊,小姐,你差不多兩月沒來月事了,是不是出問題了?”
沈凌酒想到這有些尷尬,昨晚司行儒要纏她,她索性說她月事要來了,她都不敢說沒來,萬一又懷疑她有了,又請徐壽來看,她還要不要臉了?
上次的結果讓大家都大失所望。這次她不敢再抱有期待,也沒上次那麼激動了,此刻腰上有些酸,她心中早就涼了一大截,但悄悄摸了摸,又發現月事並沒有來,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她不會真的有問題了吧?
“小姐,你想什麼呢?”青葵有些擔心,“要不我請徐大夫給你看看?”
“不……不要!”
“萬一只是月事來前的徵兆,多不好?過兩日再說吧。”
青葵點點頭,也覺得自己上次有些衝動了,搞得大家都緊張得不行,還憑白給了小姐很大的壓力。
這時司行儒進來,他剛練完了劍術,額頭還有些薄汗。
青葵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見沈凌酒靠着牀頭失神,意味深長道:“白天睡這麼多,是想養足精神晚上好陪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