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墨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叩擊着桌面,眉眼含着淡淡的沉思。總覺得,剛剛遺漏了什麼東西,“啪嗒”一聲,放在桌案的書籍不知什麼原因掉落。白瑾墨微微一皺眉,優雅的站起身剛想伸手,眼神卻不經意間掃過門框。
猛然間靈光一閃,擡起眼從房樑打量到門前,輕輕合上眼,脣角劃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弧度。原來,是這樣……不得不佩服一下這個人,當真是心思通透、如玉玲瓏,這樣的辦法也能想的到。即利用了當時的地形和時間差,又引開了衆人的注意,不讓自己暴露。幾乎算計了所有人,脣瓣輕抿,棋差一招,兩次交鋒算起來,勢均力敵。拾起地下掉落的書本,白瑾墨負手立於窗前,既然兩次都是他挑起來的。那麼這一次,遊戲規則他說了算,犯規了的,可是會有懲罰的!
緩緩攤開手心,五指張開,漆黑的眼眸劃過絲絲流光。四皇子,很期待,正式與你對上的那一刻!
在城主府另一間客房裡,女子一襲淡紫色的長裙,款款坐在桌旁,一張漂亮的容顏正陷入了沉思。眼底波瀾一片,表情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王妃?”一道遲疑的嗓音拉回了柳小小正在沉浸的思緒,輕輕擡起眼,絕色的容顏清淡“怎麼了?”
“呼!”紫竹輕輕鬆口氣,很不雅的翻了個白眼“你從進門就一直在這裡坐着,不說話、不喝水,就差連眼睛也不眨了。”
柳小小頓時黑線了“有嗎?”拜託,誇張也不帶這樣的好不好?對面的幾人卻都認同的點頭,讓她自己都小小的懷疑了一下。“王妃。”踏雪收回提起的心,略帶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剛剛你的表情有多嚴肅。”好像整個人都定住了一般,非常嚇人。
看着幾人的表情,柳小小乾笑兩聲,寂語微微一笑“可曾想到什麼?”毫無頭緒的搖搖頭,柳小小鬱悶道“沒有。”她剛剛仔細回想過了,整個過程似乎沒有半點不對勁的地方,可那暗器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卻不得而知。
讓她更不解的是,爲什麼,明明那個暗器發出來的第一時間,無痕就追了出去,可還是沒有抓到,甚至連蹤跡都沒尋到。
突然一下子站起身,柳小小一拍桌子喊道“走!出去走走!”也許出去,說不定可以找出什麼線索。被她這突然一下,嚇到目瞪口呆的幾人,反應緩慢的看着她走出去,青竹才急忙喊道“哎,王妃,等等我們啊!”
你要是自己跑了,我們怎麼辦啊?
走在豐城的街上,幾乎荒無人煙,也只能看見多多少少的百姓互相攙扶着,偶爾擡起頭看看灰濛濛的天空。心情說不沉重是假的,兩年前她們還曾一起來過豐城,那時還說過,要在豐城買一個房子,有空就來住。曾經人傑地靈的山水寶地,如今……柳小小輕嘆一口氣,卻不知該怎麼樣去表達自己的心情,緊皺的眉頭,昭示了主人的愁緒。
青竹几人心底同樣不好受,她們自小在豐城長大,這幾年纔出谷,記得當初一路匆匆,也只在豐城呆了幾日。若是無憂谷和皇都是家的話,豐城,更像是回家一條必經的路。
走過一個轉角,又是一條街道,只是更顯冷清。好像很久沒人定居,沉寂的有些詭異,而就在這陰森的氣氛中,突然響起一陣行雲流水、悠揚悅耳的琴音。漂泊不定,衆人隱隱從琴音裡聽出一些傷感,柳小小一怔,這個琴音,與寂語有異曲同工之處,同樣的能與人心底產生共鳴。
不遠處,是一扇略顯古樸的大門,寂語也有些詫異,側耳聽了一會,琴音不絕,似乎是從裡面傳來的。漸漸地,琴音越來越幽怨、深沉。
柳小小突然有種想見見這個人的感覺。
輕輕推了推門“吱呀”一聲,門輕輕打開一個角,沒上鎖?這是衆人心頭浮現的第一句話,邁步進入院內,看着內部的情景,柳小小腦海裡唯一想到的詞就是--空曠!
偌大的一個院子,裡面稀稀疏疏的還存活着幾株葉子發黃的蘭花,其他的什麼樹啊、草啊幾乎全都枯黃,沒有半點生命體徵的出現,石凳有兩個被斜斜的放倒在地,散落了一地的穀物。偶爾飛過幾只小鳥,卻也是極少見的景物,而琴音,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
柳小小稍微猶豫了一下,擡手推開裡面的門,轉過屏風,入眼的一幕幾乎讓人窒息。
一名男子,身着紅衣坐在古琴旁,十指纖纖在琴絃上撥弄,低垂的睫毛顯得格外的長。衣服上朵朵精緻的蘭花,領口微張,露出清晰可見的鎖骨。皮膚細膩的比女子更甚,一張清秀柔弱的容顏,卻顯露出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氣質。
柳小小發誓,前世今生,她只見過兩個人能把最正統的紅色穿出韻味。一個是妖孽無雙、雌雄莫辯的花非影,還有一個就是面前的男子。單從容貌來說,眼前的人算不上多麼出彩,可偏偏就是那一種遺世獨立的氣質,讓人歎爲觀止。
琴音漸止,男子輕輕擡起眼,自嘲般的說道“真沒想到,如今的憐閣居然還會有人踏足,當真超乎了我的想象。”語氣中沒有自怨自艾,有的只是灑脫。
柳小小對面前人的好感突然加深,在這番困境中的,還能保持如此平穩的心境,着實難得!
寂語眯了眯眼,脣瓣輕啓“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敢問這位可是醉歡樓的憐楚?”男子一笑,有些莫名的氣息擴散開“嘖嘖,我竟忘了,如今醉歡樓的牌子,已經掉了好多日了!”說完這句話,男子點點頭“姑娘好眼力,這裡正是醉歡樓,各位,稱我憐楚便可!”
憐楚?醉歡樓有名的清倌,外界傳言,此人幼年成名,一曲琴音紅遍五國,倒是頗有種孤芳自賞的傲骨。五國之內一共有三大花魁兩大清倌,如今寂語不在是的寂語,花魁便只剩下了兩個。更讓柳小小詫異的不是這個,而是,她好像記得,當初風玄衣一擲千金的那個小倌,好像就在豐城,好像就叫憐楚。
不會,真這麼巧吧?
見她們都不說話,男子紅色的衣袖一甩,臉上表情不變,似是司空見慣了“怎麼,幾位,也是覺得憐楚的身份有礙嗎?無妨,這些也不過是往日常常所見之景罷了!”寂語一咬脣瓣,青樓那個地方,她也曾待了數年,縱使那是有麗娘,可還是覺得不易。現在回想起來,也只是慶幸而已!
“不!”柳小小微微一笑,容貌有些蠱惑人心“我從來沒覺得,人的身份是個過錯,更不會因爲身份而看不起什麼人。那些所謂的達官顯貴、權勢滔天的人,倘若褪去這些身爲之物,還不如普通百姓。至少,他們行得正,坐得端。而那些人,永遠帶着有色眼鏡看人,或許有一些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了!”聲音漸漸飄渺起來,愈發顯得令人安定“身份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看的太重,反而累贅。不如,活出你自己便好。所以,你在我的眼裡,同其他普通百姓沒什麼兩樣。”
藍美人淡漠的掃了他一眼“人的身份,本來就不分貴賤!”這是王妃教給她們的,所謂的三六九等,也不過是他人爲自己的無聊和無知所找的消遣藉口。
憐楚神色微怔,他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見解,其實,他和別人,沒什麼兩樣。心下突然有了很深的觸動,他很小的時候便有人告訴他,他是被人拋棄了的,天生的下賤命。所以他就努力的學習更多的東西,只爲逃離那些骯髒的交易,卻還是逃不掉被辱罵、被看不起的命運。甚至到最後,連他自己都相信了,他的命原本如此。
可直到今天,突然有人告訴他,他其實和別人沒什麼不同。心底,說不感動是假的!
寂語伸出手捂住胸口,只有她知道,其實柳小小的話有一半是對她說的!她一直都害怕,自己曾經的身份會給這個少女帶來困擾和麻煩,原來,她一直都知道。如今用這種辦法變相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她不會再是一個人!
憋會險些止不住的淚水,寂語仰起頭,笑的燦爛無比“曾經,有一個少女告訴過我一句話,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對上憐楚略帶不解的眼神,語氣愈發堅定“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磨而不磷,涅而不緇。”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磨而不磷,涅而不緇”憐楚坐在那裡,反覆呢喃着兩句話,眼底流出一滴清淚,從來沒人那麼堅定的告訴過他,其實,他也可以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笑的坦蕩。
自座位上站起身,憐楚搖曳着紅色的衣衫,鄭重的走到她們面前,感激萬分的鞠了一躬“憐楚,多謝姑娘開導,萬分感激無以爲報!”
柳小小搖了搖頭“你明白就好!”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得“對了,這裡,爲什麼就你一個人?”話剛一出口,柳小小就恨不得咬掉舌頭,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句不該問的話!
------題外話------
友情提示一下,親愛的們打鬧的時候,千萬不要在有樓梯的地方,很危險!
諾諾今天就悲劇了,脖子到現在還是腫的,都哭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