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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在上

次日,蕭笙年一行人坐了馬車準備離開,不同的是,這次蕭笙年、蘇戒和舟載月坐在第一輛馬車裡,而孫束被安排坐上第二輛馬車。

“走吧。”蕭笙年對車外的追星下了命令,馬車漸漸駛出城門,灝城的官員們目送着他們離去。

一路奔波,孫束倒也安生,每天按時吃飯睡覺,除了麻木的如同被牽線的木偶以外,他表現得極爲配合,只是偶爾看向蘇戒的目光中隱藏着莫名的意味,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蘇戒就發現了。

“這位大叔不會是看上我了吧?”這是蘇戒的第一想法,他被自己這念頭嚇了一跳,渾身直冒雞皮疙瘩,蘇戒不敢保證,只要孫束再多看他一眼,他會不會忍不住去宰了這位國字臉的中年人。

然而孫束並不知道蘇戒的內心想法,所以他在飯後又朝蘇戒看了一眼。

蘇戒的臉色已經開始泛黑了。

這幾天路途顛簸,過得日子又無趣,蘇戒的心情早就有些不舒爽,再加上今日孫束的目光太過古怪,着實讓蘇戒變得煩亂。

蘇戒正考慮着,自己是不是該和這個孫束“談談”。

再這樣被孫束用這麼奇怪的眼光偷看,蘇戒怕自己會忍不住把對方的眼睛挖下來。

此時太陽還沒有落下,天邊的火燒雲大片大片的絢爛綻放,蘇戒擡眼看了一眼天色,今晚他們肯定不會再趕路了,蕭笙年帶着追星外出,客棧裡只有蘇戒、舟載月、魚澈和孫束。

趁着這個時候,和孫束聊兩句?

蘇戒站起身子,他的紅衣灼豔如火,襯托得肌膚更加白淨,在夕陽餘輝的照耀下,竟顯得有些夢幻般的不真實。

然而,就在蘇戒即將邁開腳步的時候,舟載月忽然伸出枯瘦的手,拉住了蘇戒的胳膊。

“舟老?”蘇戒微微轉頭,喚了一聲。

“陪老夫下棋吧。”舟載月的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

“……好。”蘇戒盯着舟載月看了一會兒,發現老人的神情有些神秘的味道,似乎有話對自己說,所以他點了點頭。

布好棋盤,兩人開始下棋。

四周一片靜默,蘇戒正專注於棋盤,就在這時,他的耳朵裡似乎聽到了一絲微小的聲音。

蘇戒的五感比常人都要靈敏一些,甚至有些時候,蘇戒對於危險有一定的感知能力,他見過太多的血腥,所以對於某些氣味還是比較熟悉的。

比如……蘇戒現在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氛。

準確的說,蘇戒感受到了殺氣。

蘇戒一向覺得殺氣很神奇,就比如屠豬的屠夫,殺豬時間久了,豬就會對屠夫產生一種畏懼,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而一個殺手若是殺的人多了,他的出現自然也會給予一般人壓力。

對此,琴師的解釋是:你殺的人多了,沾染的人死之前的怨氣與血腥之氣也便多了,時間一長,自然而然的,你身上就會有一種殺伐氣息,能夠震懾一般的人,而這些氣息聚集的多了,就會形成你的氣場,有時候你能感覺到周圍空氣隨着某一個人的出現,變得要凝固一樣,那就是受到氣場的影響。

蘇戒對這些話的理解不太深刻,但他卻能清晰的感覺到殺氣的存在。

蘇戒身上自然也有殺氣,不過收斂的很好,很多事情可能開始的時候你做的不夠好,可積累久了,總能發現一些經驗和技巧,在最初,蘇戒身上的殺氣也是像這樣,他出現在哪裡,一些武功高強的人就能感覺到,到後來蘇戒雙手沾染的血腥多了之後,他身上的殺氣便能被完美收斂起來,從那時候開始,他僞裝成什麼身份,身上的破綻總是降到最低,因爲他的氣場能夠隨着他的僞裝而發生變化。

蘇戒感覺到了殺氣,魚澈過了片刻也感覺到了,他目光一凝,伸手把孫束連推帶踹的扔到蘇戒和舟載月的身側,焦聲道:“你們帶着他躲到屋子裡去!”

隨着他這句話說出口,一道道黑色蒙面人影從牆外冒了出來,他們各個都不掩蓋自身身上的殺戮之意,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

“你躲進屋子裡!”舟載月的第一反應就是護着蘇戒,他哪裡顧得上什麼孫束,可蘇戒怎麼可能躲?他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這些個黑衣蒙面的一看就是死士一樣的存在,蘇戒最不懼怕的就是和這種人打架,畢竟是同一類人,有着同樣的狠勁。

而且,蘇戒怎麼也不可能讓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保護自己,但周圍也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武器,蘇戒乾脆抓了一把棋子,對舟載月道:“你進屋,這裡教給我來!”

話音剛落,一把明晃晃的劍就朝着蘇戒的胸膛刺過來了,蘇戒的後腰以一種極爲柔軟的姿態向後仰去,手中蘊含了內力的棋子如銳利的刀片一樣掠過空中,刷刷刷的打向這名死士。

黑衣蒙面者大概沒料到蘇戒也會武功,他的身體詭異而靈活的躲避着棋子,唯有一枚毫不起眼的棋子打中了一處並不算是要害的地方,但這枚棋子卻讓死士的動作產生了短暫的停滯,蘇戒便是趁這短暫的空白又連射出幾枚棋子。

舟載月的功夫雖然沒這麼好,但這位老人身上帶着的寶貝卻不少,他一看敵衆我寡,而且這些黑衣蒙面者還都是秉承着一種拼命完成任務的態度,舟載月便覺得最終自己這一方鐵定會吃虧,他自己吃虧不打緊,重要的是蘇戒,要是讓蘇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傷,那自己死後哪有什麼顏面去見先帝?

舟載月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往出那麼一灑,他面前的一位死士都猛然閉了眼,光是拿着刀直挺挺的捅舟載月,畢竟舟載月身上也沒帶什麼武器,而且年齡又大,這名黑衣蒙面者自然而然的就放鬆了一絲警惕,在他看來,這種藥粉估計是針對眼睛的,要麼就是和呼吸有關,所以他在閉眼的同時也屏住了呼吸。

然而,這位黑衣人低估了舟載月的保命手段,這藥粉的針對性很廣泛——直接作用於肌膚。

“啊——”黑衣人雖然蒙着面,但架不住藥粉顆粒微小,幾乎輕而易舉的可以滲透到任何一個地方,他感覺到臉上燒灼般的疼痛,像是一團烈火燃燒着他的肌膚,又像是要生生剝掉他的一層皮。

舟載月這藥粉可是不分敵我的,在場衆人,除了舟載月本人對這種藥粉免疫以外,其他人估計都受不住,舟載月搖了搖頭,有些不滿意,又掏出兩包藥粉,打開抖落在空氣中。

剎時,異香瀰漫。

蘇戒最討厭也最無奈的就是面對這些形形色色各類藥粉,所以在舟載月取出藥瓶的時候,他就跳離得遠遠的,孫束仍舊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彷彿對這些死士的到來並不緊張,他坐在地上,就在舟載月的身邊。

所以,難免的,孫束的身上也沾染了一些藥粉。

舟載月抽空扔了一個藥丸給孫束,孫束沒有絲毫懷疑的就吞下藥丸,然後繼續坐在地上,他的神情很自然,因爲他知道,有舟載月在身邊,這些黑衣人絕對傷不了他。

舟載月的藥粉一抖出來,這股異香就迅速瀰漫開來,所有人都清楚這種香味肯定不對,但他們都是在聞了這香味之後纔開始屏住呼吸的,這種異香不知是什麼做成的,效果快速且詭異,黑衣人們屏住呼吸剛走了兩步,連手中的劍還沒有徹底的刺出去,身體就開始微微有些抖了。

蘇戒也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彷彿有什麼直衝腦門,暈暈乎乎的,他的行動有些不受控制。

舟載月顧不得保護身邊的孫束,孫束吃了藥丸行動不受影響,估計不會被刺傷,眼下,舟載月最主要的任務和使命便是保護蘇戒。

所以這位老人以最快的速度衝到蘇戒跟前,給蘇戒服下一枚藥丸。

蘇戒感覺身體的不適減輕了許多,他沒料到舟載月竟這麼厲害,可以說是絲毫不費力,就能放倒一大片的人。

眼見蘇戒恢復正常,舟載月就又掏出藥粉開始往外抖。

黑衣蒙面人對舟載月這種行爲大呼糟糕,他們不知道這位老人是什麼來頭,本以爲這老人是最不具有威脅的人,沒想到最終讓他們栽跟頭的正是這個最讓人覺得不起眼的老人。

而且這名老人彷彿有着數不完的藥粉包裹。

最終的結果十分具有戲劇性,這些黑衣人殺氣騰騰的來了,卻沒能再走出去。

他們各個都倒在地上,臉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都有些困難。

魚澈也是這些人之一。

可憐的他被舟載月遺忘了,舟載月只顧着蘇戒有沒有受傷,卻忽略了魚澈,而蘇戒的注意力被藥粉吸引走了,他覺得舟載月的手段太過神奇,所以一時間也忘記了魚澈。

好在他們發現的並不算晚,魚澈被舟載月及時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他坐在地上微微喘着氣,對舟載月豎起了大拇指:“舟老,您真厲害,魚澈佩服。”

蘇戒也深以爲然的點頭:“舟老,您太厲害了。”

舟載月呵呵的笑着,能被蘇戒誇獎,這讓他的心情十分不錯,他笑得滿臉褶皺,對蘇戒道:“往後還有更神奇的,會讓你見到的。”

蘇戒剛想開口,就聽到孫束忽然驚叫了一聲。

原來,靠近孫束的一名死士根本不死心,他的臉上帶着視死如歸的凜然,雙眼透露出陰狠的光,他奮力將手中的長劍扔向孫束,而後身體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撐和依靠,氣絕身亡。

孫束當了多年的文臣,對武功只是略有涉及,在發現長劍被扔來的時候,他瞳孔猛然一縮,身體向一側滾去,這把長劍就險之又險的擦着他的衣裳邊緣,刺到石桌上,然後咣噹一聲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孫束出了一聲冷汗,直呼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