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放下電話,重新回到電腦上,繼續做完她的圖紙收尾部分。
同事們陸陸續續都下班走了,設計部熊部長也忍不住出言提醒她。
“安小姐,別那麼廢寢忘食了,設計圖這種東西,永遠都做不完的,該下班了。”
安然笑着點頭,關了電腦,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司徒嘯風說好過來接她下班的,應該已經快要到公司大門口了吧?她竟然做圖做得忘了時間,真不像話。
急匆匆走到電梯旁,正打算摁開關,手機響了。
“老婆,對不起,公司臨時有點兒事,很緊急的,不能陪你吃晚飯了。”司徒嘯風的聲音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安然猜測,他一定是正考慮着公司的事情,心裡多少有些不高興,但想到他離開部隊,剛剛開始創業階段,也不容易,自己幫不上他的忙,自然不該苛責他。
“沒關係,你去吧。正好有個同事請吃飯,我原本打算推掉的,既然你不回家吃飯了,我就出去吃飯了。”安然強打精神說。
“那你去吧,玩得開心點兒。”司徒嘯風說着,心裡鬆了口氣。
今晚他要去辦的事情,很有可能會比較棘手,具體要花多少時間,他也不敢確定。安然跟同事出去玩兒,再好不過了,省得她一個人在家,又該胡思亂想了。
安然鬱悶地撥通了安德魯的電話。
“喂,安德魯,看來我今晚要去你那裡混飯了。我老公剛纔打電話來說,他今晚有事。”安然沒精打采道。
“呵呵,天意難違,趕緊到公司門口來吧,我都等了你快半小時了。要是我的員工個個都像你這麼敬業,我這個老闆就省心了。”安德魯滿意地笑道。
天意麼?這句話他從來都不信,在他的世界裡,只要努力,就可以改變天意。
“什麼?你在我公司門口?我沒說讓你過來接我呀?”安然驚訝道。
“請女士吃飯,不親自接送,是有違紳士禮儀的。”安德魯淡淡道。
“你怎麼不早說呢?我剛纔做圖做得忘了時間了,白白害你等這麼久。”安然滿心都是歉意。
她其實一直都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從來不會無緣無故讓人等自己的。
“沒關係,等待也是一種幸福。如果你剛好今晚不能來吃我做的大餐,我起碼也可以看看,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優秀男人,從我的眼皮底下把你帶走了。”安德魯爽朗地笑道。
“德國男人都像你這樣麼?那德國女孩子們可就太幸福了。”安然由衷道。
一擡頭,便又看到了那輛騷包的白色加長林肯。
安德魯精緻的面孔正隔着車窗對她笑,幸好這會兒公司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不然明天指不定會有多少種版本的八卦新聞呢。
坐進他的車裡,安然忍不住抱怨道:“安德魯,拜託你以後可不可以低調一點?”
“怎麼了?你是說我不該開這輛車來?可是它坐着真的很寬敞很舒服,而且萬一朋友多的話,也不會因爲超載而被警察扣下罰款。”安德魯一臉無辜道。
“你知道麼?如果公司有同事看到我坐進你這輛車裡,明天上午整個公司的人都會議論我的。”安然鬱悶道。
“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一點。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開這輛車出現在你面前。”安德魯立刻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般,很認真地道歉。
“你想開什麼車都是你的自由,只不過A市這種小地方,你這樣的車太過惹眼罷了。至於以後,我們也不會有什麼交集。今晚這頓晚餐,就算是告別晚餐好了。”安然十分認真地說。
“爲什麼?難道你不願意和我做朋友?”安德魯一臉受傷道。
“不是。只不過這是在中國,我是個已婚女人,不方便和自己丈夫以外的其他男人有過多的交往,你能明白麼?”安然費力解釋道。
“我不明白,我們爲什麼不能做朋友?”安德魯固執地問。
“我們可以做朋友,偶爾在網絡上聊聊天,或者一年半載一起吃頓飯,這樣的交往是被允許的。但是更多的交往,是對自己丈夫不尊重的表現。我愛我的丈夫,所以以後我都不會再跟你一起吃飯了。”安然略帶遺憾道。
車廂內頓時沉默了。
進了安德魯的公寓,看到一桌子涼菜熱菜都已經擺好,熱菜顯然已經都放涼了。
安德魯默不作聲地把熱菜一道一道放進微波爐裡熱了,然後替安然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米飯。
安然端起一杯熱茶,笑道:“來,讓我們以茶代酒,碰杯!”
“我不是小氣,捨不得給你準備酒。我怕你會誤會,以爲我想灌醉你,佔你便宜。”安德魯趕忙解釋道,他的臉瞬間紅了。
“我酒量好差的,幸虧沒有酒,不然你做的這麼多好菜,我就都沒辦法品嚐了。”安然笑道。
安德魯舉起茶杯,跟她碰了個叮咚響,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氣氛重新變得活躍起來。
“嗯,味道真的不錯呢,安德魯,你花了多久學習中國的廚藝?”安然邊吃邊贊。
“如果我說我花了一週的時間,你信麼?”安德魯盯着她的眼睛說。
“哈哈,不信,打死我也不信。”安然大笑。
“不信就對了,其實是,我很早以前就對中國廚藝感興趣,專門去廚藝培訓班學過一個月的。”安德魯眼也不眨地說着謊。
“安德魯,其實吧,我覺得你真的挺單純的。你年紀應該也不算小了吧?怎麼可以保持這樣的單純的?教教我吧。”安然一臉羨慕道。
“其實很簡單,我只是跟心地單純的人在一起,纔會這麼單純的。”
“真的假的?你這不是在繞着彎兒罵我蠢麼?”
“我不是罵你蠢,你很聰明,我是說你心地本來就單純,跟你在一起,我覺得不需要算計,所以就也變單純了。”安德魯急忙解釋道。
“你傻呀,這幾年流行一句話,‘單純’等於‘單蠢’,你知不知道?”安然說。
“我還是不明白。”安德魯搖搖頭。
“算了,跟你一個老外也解釋不清楚,那意思就是說,一個人太沒有心機,會被人認爲是很愚蠢的。”安然有些鬱悶道。
“我不贊同你的說法。中國有句古話不是說過麼?以不變應萬變,算計得太多的人,不一定比單純的人更聰明。”安德魯說。
“嗯,聽起來似乎也有點兒道理。今晚回家,我就跟我老公說說這個,免得他老說我笨。”安然點頭道。
“你真的很愛他麼?”
“是的。”
“如果他做出令你不能原諒的事,你還會愛他麼?”
“愛。或許我不能原諒他,也會生他的氣,甚至於會離開他,但是我還是會忍不住愛他。”安然一臉認真說。
“吃飽了,我們跳一曲舞,消消食吧,然後,我就送你回家。”安德魯說。
緩慢的三步舞曲響起,是那首《友誼地久天長》,曲調悠揚而充滿感傷。
安德魯站起身,做了個標準的紳士邀請禮,腰差不多彎到了九十度。
安然無奈,只得站起身,與他共舞。
兩個人的身高相差實在有些大,以至於安德魯不得不時不時地弓着腰,纔可以與她對話。
“安然,如果有人出高價,要你背叛自己的親人,你會怎麼做?”安德魯試探着問道。
“想也不想就拒絕。”安然毫不猶豫回答。
這個答案完全在安德魯的意料之內,雖然他有些遺憾,卻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如果對方給的價格足夠高呢?比如一百億,或者兩百億?”安德魯繼續說。
“都一樣,對我來說,除過生活必須,剩下的錢不過是數字而已,一百億和兩百億又有什麼區別?而親人,則是無法用錢買來的,你明白麼?”安然笑道。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被朋友欺騙了,你會怎麼做呢?”安德魯遲疑道。
“打他一頓,罵他十頓。然後,原諒他。除非他做出傷天害理的事,那就另當別論了。”安然說。
“安然,你會一直把我當做朋友來對待麼?”安德魯一臉期望問。
“是的。雖然我們之間的瞭解幾乎還停留在很陌生的階段,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不會傷害我,你是認認真真想要跟我做朋友的。我已經把你當成了朋友,不然,我也不會到你家裡來吃大餐。要知道,如果你真的不值得信任的話,我在你家裡,或許會被分屍的。呵呵!”安然認認真真地說着,最後卻笑了起來。
“我會記得今晚的一切,它值得我永久回味。”安德魯輕聲說着,舞曲也隨之慢慢結束了。
“已經快到十點了,我送你回家吧。”強迫自己放開她,安德魯深吸一口氣說。
他怕再不送她走,他會忍不住想要強行將她帶走,一直待到司徒嘯風無法找到的地方。
但是他也同時也明白,安然這種女人,不是籠中鳥,不能用金絲籠子來囚禁的。
她的美好,只存在於自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