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就在裡面,請六皇妃進去吧!”
宮女指着一架阻擋住內間的屏風,對緋雪輕聲說道。想來是知道蘇妃定有私密的體己話要同緋雪說,宮女倒識趣,福了身即退了開去。
緋雪繞過屏風,一眼看到躺在榻上的人,臉色已呈現出死灰一般的慘白,嘴脣發紫,確是中毒的徵狀。
聽到了腳步聲,原本閉目養神的蘇淺離睜開雙眼,即使並未朝她看過來也似乎篤定來人是她。輕輕扯了下嘴角,乾涸嘶啞的嗓音緩緩道:“你來了?”
蘇淺離想坐起來,試了幾次,終因無力而失敗。最後還是緋雪走上前,將她扶了起來,又在她腰後墊了軟枕,讓她坐着能舒服些。
“你也坐吧。”
緋雪也沒跟她客氣,徑自端來一個圓凳,在距離牀榻一米左右的地方坐了下來。
“我以爲你並不想看到我。”緋雪自嘲般地開口。
蘇淺離輕笑了聲,“人之將死,總要留下些話,警醒於活着的人。可我左思右想,卻發現原來在這偌大的皇宮,除了你,便再無第二個人可與我說說話。”
緋雪沉默不語。
蘇淺離稍稍歇了口氣,又繼續自顧自說起:“你可知其實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緋雪似有些意外地挑挑眉:“羨慕我什麼?”她有什麼值得讓她羨慕的?一個狼心狗肺的爹?和一個幾乎無時無刻不想將她們母女踩在腳下的柳氏?又或者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連‘自殺’的手段都可以用上的‘妹妹’?若非拜他們所賜,她現在也不必深陷在皇宮的桎梏中,難以脫身。
看出她神色間難以釋懷的自嘲,蘇淺離緩緩扯了下嘴角,“縱然你的人生也有不如意,可至少你有疼你的孃親,你還有他……”
“他?”
“夏侯容止,那個男人深深愛着你。在入宮前,客棧遭遇伏擊時我曾爲你擋過一劍,後來正是他送我去的醫館……”
緋雪想起來了,確有這麼回事。當然,後來她也想清楚了事情原委始末:那場伏擊根本就是蘇淺離,不,那時還是清羽的自導自演。她做這些,一來爲了拖住她給柳氏爭取足夠多的時間對她娘下手;二則,她也是想借機謀取自己的信任,進而順利帶她入宮。
只她此刻提起這件事,卻似乎更多的是想襯托一個人——夏侯容止!可這又是爲什麼呢?據她所知,夏侯容止與她除了那日的醫館幾乎不曾有過交集……難道說她對夏侯容止……
有些話,蘇淺離並不說破,點到即可。她確是對夏侯容止有過愛慕之心,她從未對一個男子如此着迷過,着迷得甚至一度想過將其‘佔爲己有’。憑她的手段,想要得到一個男人還不容易?但她終是沒這麼做。或許是怕……怕也顏緋雪之間這最後的一絲‘餘地’都煙消霧散。
“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當年家中遭遇滅頂之禍,是我孃的貼身婢女幾乎拼進了性命帶着我衝出一條血路。長大後我才知道,姨母並非尋常人,她曾入山當過賊寇,身手不俗。後來因厭了打家劫舍的勾當,就跑下山另謀出路。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做了我孃的婢女。”
“從小,姨母就灌輸給我‘報仇’的思想,她總是一遍一遍地向我述說當年我家中一十八口人被殺死的慘狀,以至我夜夜夢中,都會是‘鮮血淋漓’‘屍橫遍野’的畫面。那一十八口慘死的亡魂,夜夜會在我耳旁咆哮、乞求,要我爲他們報仇……所以除了報仇這條路,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