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悲問先生也是很嚴苛的,教習十年,方許這徒弟對外宣稱他們的師徒關係。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教出來的弟子,是一個毫無擔當,嬌縱跋扈,目中無人,敗而無賴的人,又想到那女子當時說請他教朋友之女時,駱茵琦應該還沒有出生,她之所請,應該是駱家大小姐。
可他卻連人都弄錯了,他深覺愧對朋友所託,一個如此糊塗的人,怎麼配彈琴呢?
悲問先生說到這裡時,既自責又慚愧。
他之所以發誓永不再碰琴,並不完全是因爲駱茵琦輸而不認,他這個做師父的要自懲,而是覺得愧對當年那位有三日師徒之誼的少女師父。
說完,悲問先生悵然嘆息:“駱將軍滿門忠良,是壯懷激烈的好男兒,沒想到家中的女公子,卻被夫人教成那般模樣!”
駱清心沒料到他當年自薦教琴,還有這樣一段插曲,不知道那位女子是誰。
如果是她出生不久的事,難道說,那個女子,是她的母親?
據父親所說,她出生不到兩個月,母親就去世了,九個月後,父親駱陽州新娶的夫人萬宜芳,早產一個月生了一對龍鳳胎。
也就是說,母親剛剛去世,父親就續絃萬宜芳,而且,很快有了一對兒女。
那個女子,也許是母親的朋友,見母親去世,她一個弱女在繼母的身邊,不會有好日子過,希望她能習得一技之長,不致於日子艱難,纔會拜託一個外人,在五年以後來教她習琴。
不過悲問先生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來,自然無法給她答案。
悲問先生並沒因自己年長就拿架子,反倒十分平易近人,親自提壺斟酒,雖然已經發誓不再碰琴,但卻是真心愛琴之人,聊着聊着,便想起和駱茵琦那場賽時,駱清心特殊的指法,問駱清心的師父是誰。
面對他那麼誠懇的目光,駱清心都不好意思說她沒師父,可她的確沒有師父。有也不在這個世界。最後,她只好道:“是我母親所授!”
見悲問先生還要問,她乾脆地道:“我母親已經去世!”
悲問先生一噎,卻不由怔道:“可據老夫所知,辛夫人健在?”
辛夫人明明健在,這位辛三小姐卻說母親已經去世,身爲女兒,哪有這樣詛咒自己的孃親的?
駱清心微微一笑,道:“先生,其實,我不是辛大人的女兒!”
悲問先生睜大眼睛,吃驚地道:“那……你是誰?”
駱清心站起,對悲問先生行了一禮,道:“先生,其實,我是駱家大小姐駱清心!也就是你那位朋友拜託你教習琴藝的人。”
悲問先生手中的酒杯“當”地掉落在桌上,酒水四濺,他卻毫無所覺,嘴張得能放下一個整雞蛋。
駱清心看他眼睛發直,一個老頭兒,目瞪口呆的樣子怪瘮人的,他不會被自己這句話給震傻了吧?
悲問先生足足怔了二十秒,才反應過來,他猛地躥起來,一步走到駱清心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道:“你你你……你說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