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皇帝大禮(下)

大太監見到趙佶正盯着王賢,心中以爲適才這個小侍從犯錯,趙佶不高興起來了,但是現在大典還是舉行,他輕聲提醒了一下,讓趙佶回過神來。

趙佶對着王賢一笑,然後便輕步走進殿內,那龍庭便立於最上面,靜靜地在那裡一動不動,卻象徵着一個王朝的最高處。

他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後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大太監攙扶着他,把他領到上面的玉階後便放開手,然後便站在這旁邊。

趙佶正立在這龍庭旁邊,慢慢地坐了下去,隨即便聽到那大太監喊着早朝的口號,下面的衆臣子皆跪了下來,皆呼喊三聲。

他便是皇帝了!

趙佶臉上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他擡起了手,年輕的聲音道:“諸卿平身!”

他這時朗聲說道:“朕自入繼大統,任大責重,不知如何治理天下。四海之大,問題之多,非朕一人所能遍察,端賴諸位臣工進忠言,輔佐朕,諸卿認爲如何?”

下面的大臣連忙稱善,紛紛說起皇帝英明起來了。

蔡京此時走出列,沉聲道:“陛下新登大位,應以前事爲例,請太后垂簾,以得聽政!”

趙佶坐在龍庭上,看了看下面諸官,不由點頭道:“朕初臨大寶,事事不通,便要勞煩仁德忠慧太后垂簾聽政,以輔國事,蔡卿,此事便由你草制其詔,交由三省。”

蔡京立刻領命道:“臣遵旨。”

此時蔡卞已經走上前來,他負責的是呈報官員升遷的事情,大宋皇帝新繼大寶,總會要升遷官員,天下大赦,四海布上祥瑞,所以這個時候就是升遷的好機會,蔡卞朗聲地把這些名單讀起來,但是太過於長了,趙佶剛開始還能坐在龍位上仔細聽着,可是後來卻有些不耐煩起來,他輕輕地偏轉過頭來,然後偷偷地看着下面的臣工們。

章淳此時正仰首看着蔡卞朗誦名單,白鬚微微地動着,趙佶對這個大宋宰相很是不滿,心中微微哼了一聲,又偏轉過頭來,樞密院使曾布此時面上含笑,彷彿一切事情都與自己無關起來,蔡京正低頭沉思,而後面的諸部大臣們皆是低眉順目,像是一些極爲聽話的老人,個個不發一聲。

可是趙佶心裡卻明白這都是一種錯覺,朝堂之上就是爭吵不斷的地方,這些安靜的朝廷大臣們只要一有事便會吵起來,先是一對一,隨後是二對一,最後是衆對衆,吵起了羣架,早朝便這樣過去了,只有少數人會真正地想問題、出法子。

他正慢慢看着,突然耳邊傳來一句“着直秘閣侍制王賢入資政殿,升學士,入經筵”,不由地驚訝道:“什麼?”

蔡卞正念着,此時聽見趙佶詢問,忙說道:“陛下何事動問?”

趙佶說道:“剛纔你念的那句,重新說一遍。”

蔡卞連忙稱是,然後又讀道:“着直秘閣侍制王賢入資政殿,升學士,入經筵”,他讀了一遍,覺得有些不對勁,又輕聲讀了一遍,這才明白過來,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章淳。

此時殿中的朝臣們也反應過來了,皆是大爲驚訝地說着不停。

資政殿學士是從真宗時代開始設立的,剛開始就是爲大臣王欽若設立的,後來范仲淹諸人都先後爲資政殿學士,這個是個虛職,表示是皇帝親信此大臣,而後便成爲罷職宰相掛名的一個職位,所以一般不可能輕易的授予官員。

而經筵是給皇帝說書的,算是皇帝的老師了,如此之位,自然是天下榮之,豈能是一般人所能窺之?

而今竟然聽到一個不知名的人,還是一個直秘閣的侍制,被加封爲資政殿學士,入主經筵,難怪下面的朝臣們都是議論紛紛起來,有些大儒們都是面色紅潤,直要像皇帝言上一番。

趙佶此時纔有些明白過來,眼見下面人議論紛紛,不由有些暗罵自己慌張了,他忙道:“諸卿莫要爭了,先讓蔡卿讀完。”

他說了一聲,下面的大臣們結果沒理會,那大太監此時看不過去了,立刻喊了一聲道:“安靜!安靜!”

這個大太監聲音頗大,倒是把下面的臣工們震住了,他們看了看趙佶,然後皆是俯下身來道:“陛下恕罪!”

趙佶此時看了看下面的臣子們,輕輕地點頭道:“諸卿起身吧,蔡卿,你繼續讀吧。”

蔡卞應了一聲,然後繼續讀下去,直到最後才俯身道:“臣門下省黃言奏陛下言,請陛下複覈,臣躬身謝恩。”

此時他雙手舉過,那大太監把這道書拿了上去,然後轉呈給趙佶。

趙佶稍微看了一下,然後便道:“適才朕聽聞念及經筵之升的時候,諸卿頗有微詞,朕入繼大統,不知政事,自當要聽諸卿之言,若有言事,皆可說來,朕不會因言事而降人之罪。”

此時下首立刻走出一個大概五十來歲的紅袍大員,他直接說道:“陛下,臣適才聞有直秘閣侍制升資政殿學士,此乃萬萬不可,資政殿學士之職,只有罷朝中大員之位而得之,哪裡有如此升法?更何況入經筵了,經筵之職,非大儒不能勝,前有司馬光,後有程頤,皆是義、智、信、仁之輩,今一侍制而升爲經筵,若傳揚出去,天下士子必心寒啊,望陛下明斷!”

趙佶微微一愣,隨即輕聲問道:“卿家何名?”

那中年人忙道:“臣乃是右正言陳瓘,經筵之事,乃是國之大事,陛下之大事,親聖賢、遠小人,若有奸邪之輩混跡其中,那便是國之不幸,是故此事不可不察!”

趙佶點了點頭道:“原來你便是陳瓘,朕聽過你,你之前作通判的時候,朝俸和田入只取其一,對人言錢只果腹蔽體而已,多之無用,時人皆稱善,後來改任爲太學博士,太學之中的士子們皆言卿家你之功勞,朕早聽過你,你說的對,是該要從長計議。”

章淳此時聞言便站了出來道:“陛下,陳大人所言‘不可不察’,臣倒是想問上一句,陳大人又怎知此事未察?這升遷之名皆是由吏部所報,而後又經三省議論,由此而得知,哪裡會有‘不可不察’之事?”

陳瓘一愣,隨即便道:“依丞相所言,這提名之人必是丞相你了?”

章淳哼了一聲道:“老夫豈會亂了規矩?陳大人此言何意?”

陳瓘看着章淳說道:“丞相,既然不亂規矩,不壞朝綱,則此事也應察之,不然不足以服天下!”

章淳最討厭有人和他爭了,當下便站了過去,然後對着趙佶拱了拱手道:“陛下,陳大人以爲吏部所選之人不足以服天下,此乃詆譭朝政所屬也,吏部自太祖而來,便分管全國官吏之事,雖朝中調遷亦要經由吏部頒批,若是選了不足以服天下之人,則吏部何存?朝政何存?陳大人適才說了這些,無一不是詆譭此中,請陛下明察!”

趙佶心中一動,便知道又開始亂扣帽子了,他對章淳沒有什麼好感,這時不由有些無趣,便要出言,卻聽到曾布打圓場道:“此事陳大人所言有理,然而陳大人也不當疑吏部之職,是非之道,尚有陛下來作定奪,兩位大人便不要枉作爭吵了。”

陳瓘知道自己說不過章淳,便偏轉過頭,又回臣列之中。

章淳此時拜了拜趙佶,然後說道:“陛下,開封人王賢,雖年幼任微官,然才華橫溢,德之浩然,經筵之位豈不是有能有德者居之?昔日甘羅年僅十二,便已爲相,可見居位不在年長,而在其才如何,其德如何,王賢雖年幼,而修書數部,陛下如若不信,可派人勘察,以明真僞!”

趙佶倒是起了好奇之心,他的眼光不由看向那門口,卻見到王賢露出半個頭,他不由有些想笑,此時沉吟一會道:“如此說來,朕倒是想見識一二,也罷,諸卿便先不要議此事了,待到朕見到此人,再作定奪。”

章淳和陳瓘皆是躬身稱是,然後又各自回列。

趙佶此時看了看朝臣,然後道:“朕第一次早朝,尚未知事,諸卿議事便到此吧。”

他先站了起來,慌得下邊的朝臣們都跪了下來,然後那大太監連忙喊道:“陛下回福寧殿,衆臣退朝!”

趙佶隨着那大太監走了出去,然後便見到門口的王賢,他不由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話。

王賢也是一笑,便跟在趙佶的後面,然後走出去便有一羣太監跟上,隨即又有宮女跟了過來,排成長長的隊伍,直接向那北邊的福寧殿前行着。

這一路上浩浩蕩蕩,凡是太監、宮女們碰見這個隊伍,皆都是慌忙跪下,王賢此時也跟着風光起來了,他左右看着,卻又不敢扭的太狠,只能偷眼看周圍的一些人,相同的衣服,此時走在一起,卻又保持着安靜的聲音,極爲守規矩。

福寧殿很快就到了,這些太監和宮女們只能到那殿外,然後便排成兩邊,趙佶此時走了進去,王賢便跟過去,依舊低頭走在他的後面。

到了前門,趙佶便笑道:“黃公公,你先回去吧,太后身體不好,你且好生照料着。”

那個大太監此時應了一聲,然後便走了出去,見到王賢還站在門外,便說道:“你還不回去?”

趙佶忙說道:“這個少年便留在這裡吧,福寧殿也要留人看守。”

那大太監連忙說道:“老奴便去請侍衛留守福寧殿,皇上你不用擔心!”

趙佶擺手笑道:“不用了,這個少年在這便成。”

那大太監又躬了一身,然後便帶着其他太監離開了。

等到完全看不見他人,趙佶才呵呵一笑道:“王兄啊,你方纔真是把朕嚇了一跳,來來,進去說。”

王賢此時跟着趙佶走了進去,然後便跪了下去道:“草民王賢叩見皇上,吾皇陛下萬歲!”

趙佶這時已經坐下了,見他這樣子,不由皺眉道:“此處何必如此顧忌,你我二人也算相交,便不必如此拘禮,起來吧。”

王賢站了起來笑道:“陛下仁義,我是知道的,然而既身爲帝王,便應該遵其道理,此種尊卑之道,不可不時時放在心上。”

趙佶哈哈笑道:“人小鬼大,難怪章淳那老匹夫把你和那甘羅比,在朕看來,甘羅只是徒有虛名而已,而你卻真的想得更遠,若是在秦,便封你爲相也不稀奇。”

王賢忙道:“陛下謬讚了。”

趙佶笑道:“朕可沒有胡亂說,不過朕現在實爲好奇,你爲何要扮作侍從走進來,剛纔朕乍然見到你,一時驚訝,差一點失態了,若不是黃公公提醒,真想當場叫喚你一聲。”

王賢聽他說來,不由一笑,這個趙佶現在剛坐皇帝,還是如此的率性,他慢慢說道:“我聽聞端王繼承大寶,便想着過來觀賞一二,然而苦於沒機會,幸而蔡大人乃是主持此禮,所以我便託他幫忙,他也是知曉我與陛下你是相識,故而便扮作侍從走了進來,還望陛下不要降罪!”

趙佶此時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地說道:“朕要降罪,便降你入經筵,給朕講經!”

王賢一愣道:“經筵?陛下此言何意?”

趙佶微微笑道:“今日早朝,便是官員升遷,沒想到有人要提你爲資政殿學士,並且入經筵,給朕來講書,這事便在早朝之中引起軒然大波,章淳差點又開始大吵大鬧起來了。”

王賢一驚,他是知道學士並不是隨便可以授予的,而入經筵講書,那更是要求極高,他忙道:“我有何德何能,可居學士位,更遑論入經筵講書了,陛下你莫要和我開玩笑了。”

趙佶笑道:“朕哪裡會和你開玩笑,此事確是如此,朕聽章淳說你年紀幼小,便就博學通才,已經修了好幾卷書,此事是真是假?”

王賢苦笑地道:“在下也就是如此大的年紀,又有何能去修書,陛下實在是太過高看了。”

趙佶搖了搖頭,然後道:“朕也在考慮要不要讓你入經筵,說實話正言黃履此人品性皆佳,朕爲藩王之時,以聽聞他爲人正直、出言無忌,又博學通才,德義之人,所以之前朕便想着讓他來作經筵,然而今日突然一想,王賢你過來也是不錯。”

王賢微微苦笑,自己是想着升官,可是作經筵侍講可不是鬧着玩得,這真要有真本事的,自己雖然對古之經書和一些思想尚能算是瞭解,但決不能算是通達,更遑論比起那些當世大儒了,作經筵豈不是要被人說是兒戲嗎?萬一哪一天有人考究過來,自己卻答不上來,那還了得?所以他連忙推辭道:“我並無絲毫學問,哪裡能入經筵,陛下實在所言黃履黃大人,我曾聽聞過,他卻是名聞天下,陛下選他作經筵侍講,實是足以!”

趙佶一笑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朕已經答應過章淳,此事哪裡有可改之處?過上幾日,聖旨便會下達,王賢你便每日在崇政殿說書吧,朕必當好生學之。”

王賢無奈地道:“我哪裡有陛下之才,此舉便是讓人看笑話了。”

趙佶呵呵笑了笑道:“不是看笑話,而且也未有人看朕笑話,你和朕是知交,而且又是博學之人,品行皆佳,朕倒是想知道你又該如何教朕的。”

王賢方要再說,卻不料被趙佶一擺手,然後說道:“此事不用再言了,對了,王賢,你對朝中之事有何看法,方今朕初登大寶,實在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不知該行何事,而朝中諸臣之中,朕還不適十之四五,所行何事,皆有所阻,你認爲該行何事?”

他這算是一個真心之言了,話語誠懇,算是向王賢求知了,王賢心中微微一動,趙佶心腸挺好,而且也想做個好皇帝,何不在他面前,早晚叮囑着,指不定又一個李世民就出來了,也許二十年後便又是一番樣子了。

他心中所想,口上卻是說道:“我不敢說。”

趙佶奇怪地問道:“有何不敢說的?朕下旨意,便要你據實說來,你快說吧。”

王賢沉吟了一下方纔說道:“陛下,爲天下之主,最重何事?”

趙佶略感奇怪,但還是說道:“爲君者自然是以社稷爲重,要仁、義、德兼重,並要勤政愛民,如此方纔可謂一個聖君。”

王賢笑了笑道:“陛下此言甚是,然三代不言,自秦而降,以歷數朝,聖君又有幾人?”

趙佶見他微笑,便笑道:“王賢你定然有話,便說與朕聽吧。”

王賢慢慢說道:“回陛下,其實爲帝王者,皆在登位之時,想着的是爲一聖君,青史留名,然而千年以來,樹木變換,河道幾移,歲月悠悠,數朝之帝,又有多少人可被稱爲聖君?又有多少人現如今尚被交口稱讚,被令人無法忘記?實乃是少之又少,爲何?

便是因爲其言易、其行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故而陛下你擁有天下之人,居此位便極容易驕侈,而如此便又碌碌無爲,何來做一個聖君?他日回想昔年志願,只能感慨萬千,就算是後悔也無濟於事了,便是昔年李後主的那些詩詞一般,皆是悔意,然而……”

“啪嗒”一聲,趙佶頓時在桌子上一拍,怒氣衝衝地站了起來,此時外面頓時聽到響聲,兩個太監皆是慌忙走了進來,不知所措地看着屋內。

王賢也是張着嘴巴看着趙佶,心中又開始埋怨自己了,剛纔自己還說後悔沒用,想不到現在就報應到自己的身上了,自己剛纔也算是昏了頭,說這個東西,想不到真把趙佶惹火了,他不會一怒之下讓人把自己拖出去打吧?

趙佶此時“哼”了一聲道:“王賢,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把朕和那南唐後主相比!他是滅國之君,你如此說來,有何居心?”

皇帝給自己亂扣帽子,王賢連忙跪下道:“陛下,我實在沒有他意,皆是言之古事,從未有映射之指,而況陛下乃是盛世之君,而李後主不過是末國之君,兩相差異,便是誰也可以看出來的,陛下你心中壞容天下和社稷,而那後主卻不過是一個留戀女色之人,又有何能和陛下相比?實在我舉他,不過是說其人所爲後悔之詞而已,絕無他意!望陛下明察!”

他說了一大通,趙佶此時倒也是沒了脾氣,他微微擡手道:“你便起來說話吧,你們兩個都先出去吧!”

那兩個跑進來的太監此時看了一下,皆躬身走了出去。

王賢此時站了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趙佶,他現在可不敢隨意說話了,那句俗話“伴君如伴虎”可不是糊弄人的,這皇帝擁有生殺大權,若是不注意的話,他一惱怒,把自己砍掉,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所以他此時學了乖,不說什麼了。

趙佶又重新做了下去,然後說道:“朕方纔只聽到李後主,以爲你把朕和後主想比,故而發怒,王賢你便不要介意了。”

王賢聽他變相的道歉,連忙說道:“在下豈敢,實在是在下之誤,未說清楚,還望陛下降罪。”

他說了這個,感覺有些不夠,又道:“陛下和後主亦有相同點,便是同好詩詞書畫,皆喜風流,然而陛下比起後主有大不同,後主之詞,豔麗旖旎,如同淫詞,而陛下之詞卻頗是壯麗,後主之字,如同二八之女,忸怩無比,而陛下之書,如蒼龍行天,每行一步,便得一字,收筆有力,聯筆行空。後主之畫,止有女子在側,實在不屬於外人倒也,而陛下之畫,或富麗,或淡雅,臘梅花鳥,皆可躍然紙上,便是前朝王摩詰諸人之畫尚可比擬,實在堪稱大家,後主又怎能比之?”

他說了好一大堆的馬屁話,倒真是把趙佶逗得開懷大笑,一時之間尷尬氣氛頓消,趙佶笑道:“雖是誇張,不過朕之書畫,皆尚可過目,那李後主世人皆謂之爲風流皇帝,然而也不過如此,朕早就觀過他的書畫,的確如你所言,盡是一些淫旎之物,不觀也罷。”

王賢笑道:“皇上,你和李後主最大區別便是後主得位便不知進去,整日醉生夢死,只顧貪戀美色,而陛下你卻不同,心懷天下社稷,一心想着作爲一代聖君,此等情懷,那李後主就算再活上一次也是無法比擬的。”

趙佶哈哈大笑道:“你啊你,盡會如如此奉承之語,若是讓章淳聽見,便定然後悔起來,以爲所尋之人竟然喜歡阿諛。”

王賢厚着臉皮說道:“在下並不是阿諛之語,確實是真心之話,若陛下能堅持此心,定然是一代聖君了!”

趙佶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莫要這樣說話了,你我也算是知交,何必這樣拘泥?不過朕初臨大寶,不知政事,只能讓太后垂簾了,這段時日,定會觀清朝中諸事,然後除弊政,廢惡法,就算日後青史之中,並未寫上朕一筆,朕也一樣心甘。”

他說的完全真誠,就連王賢也可以感受的到,他此時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只是道:“陛下如此,則是民之幸甚,國之幸甚!”

趙佶笑着和他說了一些,談及王賢在太學之中的學習,而後又進入寶文閣、直秘閣的事情,不由有些樂懷,過了不久,便有太監過來道:“皇上,該用膳了。”

趙佶此時便道:“王賢,便和朕一同用膳吧。”

王賢忙道:“在下尚未加職,於禮不合,若是傳出去,皆言陛下因私忘公,陛下切莫如此。”

趙佶想了一想,這才作罷地道:“那便等你入經筵在說吧,朕着人送你出去。”

他喊了一下,便有小太監過來,然後吩咐他送王賢出皇城,纔算作罷。

王賢跟着小太監走了出去,一出皇城便猛地出了口氣,像是卸下萬斤的膽子,全身都放鬆了。

從早上過來,再到大典開始,而後又陪着趙佶進朝,又回到福寧殿,一路之上皆是心驚膽跳的,而方纔又被趙佶一嚇,真是半天也沒緩過勁來,現在一出來,就感覺輕鬆許多。

自由便是如此的吸引人,因爲它可以讓人放鬆。

王賢剛回到家門口,卻見到自家門口竟然有了好多的人,皆是手提着禮物,正像家中行去,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慌忙走進去,這羣人見到王賢走了過來,皆是有些奇怪,但隨即人羣之中有人說了一句,這幫人立馬臉上顯出笑容,竟向着王賢迎過來。

這可把王賢嚇壞了,他正不知如何辦,卻見到王德明此時走了出來,他連忙跑過去,看着這幫人,然後小聲說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王德明苦笑地道:“我也不知,這羣人說是要來拜會你的,我便推說你不在家中,他們就在這裡等了,你自己問去吧。”

此時這幫人已經擠了過來,一人說道:“王大人,小的乃是御史胡大人的家人,奉我家大人之命過來拜會你的,這是小小禮物不成心意,望大人你笑納。”

這邊又有人道:“王大人,小的是城東護寧侯府中的下人,特來拜訪你的。”然後亂七八糟的聲音頓時傳了過來,全是什麼什麼大人拜訪,又有一些是開封的富商和名門望族,此時皆是拿着禮物在這吼着不停,氣勢驚人。

王賢張着嘴巴,聽了一會,方纔有些明白,這幫人是過來巴結自己呢,可是自己又有什麼值得巴結的?他突然想起之前趙佶和自己說的要讓自己進去經筵,心中不由一動,這消息還沒有完全確認,就有如此多的官員們瞄向了自己,看來官場玄機,重在快速啊。

他這時擺了擺手,說了一些勸大家回去的話,可是並沒有什麼用,轉頭見到王德明一臉不知所措,不由有些苦笑,這幫人真是太難爲人了,又不能直接把門一關,讓這些人都吃一個閉門羹。

他正無奈之間,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一下子笑了起來,然後對着王德明道:“大哥,我想起一事,現在要走了,你便幫我照看一下諸位吧!”

剛說完此話,他便直接撒腿就跑,一下子衝了出去。

這可真是出人意料,諸人還沒回過神來,王賢已經跑得很遠了。

他許久沒有跑動了,此時竟然越跑越快,不知不覺之間竟然亂跑起來了。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停了下來,然後扶着牆,也不管路人的眼光,莫名地哈哈大笑起來。

這算一個最好的辦法吧?直接地消失不見了,那幫人還能怎麼辦?

他想着想着,不由又笑了起來,然後輕輕地緩了口氣,便要走回去。

突然之間,他的眼光頓時凝聚,見到有一個張圖畫貼在牆上,上面畫着一個少年,臉上帶着笑容,但是沒有戴冠,下面寫着幾個大字:尋塔布!

他像是失神一般,直盯着那張貼在牆上的圖畫,少年盈笑,看上去還有些稚嫩,但是一眼便可發現,那是自己。

這彷彿就像照着鏡子一般,然而鏡子的那頭卻顯得不是那樣的真實,那有些笨拙的字,讓王賢突然覺得極爲刺眼,心中就像破碎了玻璃一般,碎片猛烈的刺着自己,這股疼痛一下子讓他站在這兒,一動不動!

雖然已是早春,天色尚是晴朗,然而王賢卻愣愣地站在這兒,彷彿已經不屬於這裡了,周圍的所有東西都和他已經無關,就連那帶着春天香味的暖陽此時也像是明白了,慢慢地沉了下去,紅色的霞彩開始越布越開,然後便是一片了。

晚風襲來,行人逐漸少了許多,卻把站在那裡失神的王賢吹醒過來。

他這時突然明白過來,看着那張畫,咬了咬牙,一轉身便走了回去。

直到走了好久,他猛然回過頭來,然後快速地向着這邊跑過去,趁着越來越暗的天色,就這樣地趕了過來,直接到這張畫的面前。

已經看不清了,王賢直接小心地揭了下來,然後對着那模糊的影子看了良久,方纔裝入口袋,步行覓路。

月色尚有,不過又昏又淡,照在天地間,什麼也看不清。

王賢一個人慢慢地走着,心中也不知道想着什麼,就像是一個茫然的流浪者,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突然停住腳步,然後慢慢地坐在一個牆角處。

答圖,那個小女孩,在那一瞬間,他的心竟然裝滿了她,而後又漸漸地消失不見,這讓他極爲的恐懼起來,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如今的自己,該當如何?

微風吹得人只想睡覺,可是王賢卻睡不着,他還是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腦子一片混沌,只覺得一切都變得極爲煩躁起來,就連那夜風也太過惹人厭,還不時地招惹自己,不讓自己清淨一下。

答圖到了汴京嗎?她如果到了,應該在哪裡?汴京這邊人心複雜,她不會有事吧?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又轉身而走,這樣前後打轉,直到好久方纔停下腳步,然後輕輕一嘆,頹然地站在這裡。

該當去尋她呢?如若要尋她,爲何又不回草原呢?

王賢仰起了頭,見那月亮尚園,零散的星星在空中顯得太過空曠,那北方的星星和這裡是相隔千里嗎?爲何怎麼望不見呢?

夜色已經太過濃厚了,他使勁地搖了搖頭,慢慢地走向家中。

已經關上了門,他輕輕地敲響這門,半天方纔聽到回聲,然後又是開門的聲音,直到一個聲音問道:“王公子?半夜敲門,不知何事?”

王賢這時方纔回過神來,回頭看了看,然後忙說道:“我又敲錯門了,你們還未睡啊,驚擾諸位休息了。”

這是些門衛,此時皆是揉了揉眼睛道:“沒事,王公子你還沒睡啊。”

王賢連聲道歉,正要走回去,卻沒有想到被走過來的李格非喊了一下,然後便站在這裡不動,等到李格非上前幾步,方纔行了一禮道:“驚擾了李大人休息,小子真是過意不去,便在此賠禮了。”

李格非像是剛剛起來,帽子也未帶上,此時只是搖了搖手道:“此事無妨,既然你誤打誤撞又過來了,便進屋喝上一杯暖茶再回去吧。”

王賢見他這樣說,也不好拒絕,便跟着他一同走到前廳,早有人點燃了蠟燭,李格非便已經吩咐人煮茶,然後封主客之位坐好。

他坐下之時便嘆道:“聽聞王賢你已經將入經筵,看來果真是後生可畏啊!”

王賢連忙說道:“此事尚未有準信,是做不得準的,李大人且莫要羞愧小子了。”

李格非搖頭說道:“這定不是空穴來風,下午之時我聽同僚說起今日皇上第一次早朝,便已經開始吵起經筵之事,說一個直秘閣的侍制將要出任經筵,我當時便是驚訝無比,而後才知道便就是你,我年過半百,一向看人不俗,早就言及你有大爲,卻未想到你竟然如此之快。”

王賢遲疑地道:“經筵並非參與政事,只是講書而已,聽李大人之語,像是擔心在下?”

李格非看向王賢,不由又是嘆了一口氣道:“經筵不單純是一個講書之人,一言一行皆可影響天子,可以算是天子近臣,何人不想爲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而況你年尚幼,便已經有四品之銜,朝中諸人稱羨者有之,但妒忌者亦是有之,讚賞者有之,可惡毒者亦是有之,想來你日後定是跌宕起伏,如今一下子上升開來,定不是一件好事。”

王賢一愣,隨即明白李格非的意思,爬的越快,摔得就是越快,而且自己又爬的高了,這樣摔下來定然會很厲害,自己已經犯了大宋百餘年來的一個戒了,就是資格和年紀的界限。

年紀是用來唬人的,一般幾朝老臣都是歷經風雨的人物,所以在朝廷之中,對於年老之官莫不尊敬無比,有時候就算一些老頑固倚老賣老也是讓人沒有辦法,只能默默忍受,誰讓自己沒有別人年紀長呢?

而資格論從古到今便是如此,憑什麼要讓別人服你?你要有資格才行!王賢一屆少年,入經筵,爲皇帝講書,這等榮幸憑什麼能落在他的頭上?所以定然會有人不滿起來。

他想了想,便慢慢說道:“多謝李大人關心,在下心中感激不盡,只是我心並不在功名利祿之中,此中沉浮,自然沒有什麼。”

這話算是半真半假,李格非看了他一眼,然後便點頭道:“若你有如此灑脫,那便是幸事。”

王賢一笑,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便說道:“我聽聞趙家公子和令千金已經訂婚過了,不知趙公子有沒有過來拜會一下?”

李格非呵呵一笑道:“前幾日元夜方纔過來,明誠這孩子也算很懂事,而且極爲懂禮,時不時便過來一趟,也算是盡了心。”

王賢笑道:“趙公子乃是一屆君子,自然是如此了,不過李姑娘還未見到趙公子一面吧?”

李格非搖了搖頭道:“女子未親不能見夫君,哪裡可以胡亂見面呢?”

王賢知道他定然不答應,也不多說,只是點了點頭道:“李大人言之有理,如今夜色已深,我也不便打擾了,便就告辭了。”

李格非忙道:“已是深夜,不如就睡在鄙院之中的客房吧,待到明日一早回去也是不遲。”

王賢想了一想,然後便道:“那就有擾了。”

李格非便吩咐下人帶着王賢去客房,然後看到王賢還未動茶盞,不由笑道:“我適才便是請你進來喝上一杯暖茶,王賢你卻尚未動這茶水。”

王賢一愣,隨即呵呵笑了笑,然後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方纔放下。

他眼中朝向外面,漆黑一片,卻偶有一絲亮光,忽閃忽閃的,雖然不太明朗,但總是可以看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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