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擊東江鎮,打退東江鎮在鳳凰城和岫巖的攻勢,側翼迂迴登州右翼,威脅金州,或包圍蓋州的登州軍,至少逼迫登州撤軍
瀋陽城北校場,臺下是三千衣衫混雜的烏真超哈,後金軍沒有足夠的布料製作各旗軍服,唯有旗色可以分辨。高高的將臺上,皇太極的黃色流蘇大傘十分醒目。皇太極已經發福,原來棱角分明的臉型變得圓潤,只有目光依然堅定,即便後金目前的處境十分艱難。
去年宣大之戰莽古爾泰被殺的政治影響慢慢顯現出來,特別是喀喇沁和土默特兩部蒙古。前年的旅順之戰打破了後金好不容易建立的軍威,外藩蒙古參與了全程,並且損失慘重。隨着那些殘餘返回各草原部落,後金的名聲便一直在跌落。宣大之戰開局和收穫都不錯,蒙古人信心有所恢復,但突然冒出來的登州龍騎兵殺死了莽古爾泰,立即將皇太極的戰果去掉一半。
蒙古人可不管莽古爾泰是否和皇太極對付,他們只知道是一個後金的大貝勒被登州兵殺了,人頭還在張家口外示衆了數日。隨着消息的擴散,很多蒙古人不看好後金,已經投靠後金的蒙古人中,也不斷有人逃跑,最多的一次包括上百人。
到了每年年底慣常的朝拜之時,也有三成的蒙古部落沒有來,主要集中在喀喇沁和土默特,連最忠誠的科爾沁也只來了往常一半的臺吉。
朝鮮就更不用說了,自從登州鎮入駐遼南,便開始不斷援助東江鎮武備,東江鎮緩過氣來之後,又恢復了鎮江、鐵山等地,鐵山一帶再次開始屯田,雖然人數少了,但兵甲頗有改善,皇太極估計大概有毛文龍時代五成的實力。有了東江鎮的庇護。朝鮮又故態復萌,李朝中原本就親明派佔多數,雖然沒有和後金正式翻臉,但對留在朝鮮的幾個後金使者已經是不聞不問。
遼西的遼鎮兵馬態度也在變化,吳襄和尤世威兩人去年在宣大作戰不力,但最後靠着宋聞賢分的人頭矇混過關,依然官居原職。雖然皇太極手上有祖澤潤、祖可法等人質。但祖大壽對皇太極的書信不再回復。
外部條件不利,內部同樣沒有理順,皇太極雖然除掉了最大的障礙莽古爾泰,但戰績上的缺陷,讓他的威望遠不如原本的歷史,內部看似平和。但其實危機四伏。去年登州鎮挾旅順之威兩次破襲蓋州,使得蓋州至耀州之間的屯點多被毀壞,常駐的鑲白旗人馬損失嚴重,春秋兩次農忙之時,後金都被迫動員應對登州的騷擾,加劇了旱澇災害對收成的影響,各旗缺衣少食。貴族不改盤剝的故態,旗丁生活困苦,士氣十分低落。
內憂外患之下,皇太極也頗有難以招架的感覺,最可恨的是登州鎮騎兵在一步步壯大,馬匹皆來自喀喇沁和土默特,關寧軍也在中間充當了中間人的角色。這些騎兵使得登州鎮對蓋州的戰術越加靈活,下半年的秋季攻勢便體現出了這一點。後金雖然派出了五千騎兵,但也只摧毀了最靠近榆林堡的幾個登州堡壘,沒有敢繼續深入,讓登州鎮站穩了復州這個支撐點,有了復州作爲據點,登州鎮的前線往前推進了一百餘里,牽制着後金主力不敢遠離遼東。眼看遼海開化在即。登州鎮肯定會再次進行攻勢,以破壞蓋州的春耕。
皇太極眼光轉向旁邊的嶽託,這個兵部尚書拒絕殺死自己的福晉,已經犯了皇太極的忌諱。但此時還不是動他的時候,代善在年前正式上疏要求不與大汗並坐,奉皇太極爲後金之主,皇太極也給出了相應的補償,薩哈廉任新的烏真超哈固山額真,嶽託也只能繼續放在兵部尚書的位置。
“嶽託貝勒。”皇太極淡淡開口道,“遼東已然開春,遼海也化開了,你認爲對面的登州鎮會不會再來蓋州?”
嶽託回過頭來道:“回大汗,奴才以爲登州鎮必來。按照他們往年的做派,在金州時便在春季出兵攻打復州,佔據復州後又於春秋兩季農忙時襲擊蓋州,其用兵非在與我大軍合戰,而是以人力與我消耗,拖住我大軍不得遠出。奴才由此推斷,開春後登州鎮必會來蓋州,亦會再次攻佔岫巖、鳳凰城等地。”
皇太極眯眯眼睛微笑道:“那你是兵部尚書,有何對策?”
嶽託在心中提高警惕,皇太極此時當着衆多貝勒問自己這個兵部尚書的意見,他必須十分小心的應對,皇太極對他的心思他也明白,只要自己一露出任何破綻,就會被皇太極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處罰。但他還是決定說自己的心裡話,否則後金禁不起這樣的消耗。
“奴才認爲,登州鎮此來,便是要逼迫我大軍彙集,在蓋州等地空耗糧餉,所用包衣無法參與春耕,且其必定如去年秋季一般,拉上東江島寇同行,以東江鎮攻略岫巖至赫圖阿拉等地,使得我大軍無法齊聚。”
皇太極淡淡道:“你說你的對策。”
嶽託停頓一下才道:“奴才認爲,尼堪必定如去年秋季一般,兵分數路而來,其兵形當在三路或四路,有如人之手掌,各路互爲呼應,力求讓我大金應接不暇。然有其利必有其弊,因其地域廣闊,其間山川阻隔,若我再以精銳白甲斥候阻截,則消息十數日不通。奴才之對策,當遵循老汗在薩爾滸之故計,管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攻其一路,則其餘無以呼應,必然自消。”
皇太極在心中點頭,嶽託的計策與他所想差得不遠,後金耗不起全面開花,只能以聚破散,擊其一路,即便其他幾路有所損失,也能振奮軍心。
“那嶽託貝勒的意思,是打哪一路好?”
嶽託心知皇太極早有對策,此時卻一再要逼自己來說,把責任分到自己頭上,但他作爲兵部尚書,也難以推脫。
“回大汗話,西路守,東路攻。”
皇太極皺起眉頭道:“西路便是蓋州了,但蓋州是最強的一路,當年老汗便是先破最強的杜鬆,然後其他,嶽託貝勒爲何反其道而行之?”
嶽託舔舔嘴脣低聲道:“因勢不同,因我大軍恐難以一口吃下西路的登州鎮人馬,登州鎮有復州爲據點,沿途近十個軍堡,距離蓋州僅一百八十里。若其大軍前來,沿途軍堡必有步軍駐守,倉促難下,其騎兵和龍騎兵近三千人,依託其軍堡出擊,則我大軍再陷入久拖不決之中。反觀東路,岫巖和鳳凰城皆在冬季被我大軍攻破,自沿海到連山關、灑馬吉堡、老寨沿途荒無人煙,東江鎮由此而來,勢不能久戰,其戰力亦遠不能與我甲兵相比,當可一戰破之,我大軍隨即進駐岫巖,沿岫巖進兵金州東側,則登州兵側翼不穩,便只能回撤復州。我大金可獲半年休養之機。”
皇太極低頭思索良久,然後看向身邊的代善,雖然代善已經放棄共坐的地位,但皇太極還是給了他優待,就是免去臣下之禮。
“二哥,你認爲嶽託貝勒說的是否可行?”
代善微微躬身,“大汗英明睿智,自可乾綱獨斷。我老了,這些打仗的事情不是太明白。”
皇太極在心裡冷冷笑了一下,代善依然老滑頭如故,皇太極逼他表態,就是防止他事後來算賬。好在嶽託所說與他的戰略基本一致,不用擔心因小誤大。
“既然二哥沒有異議,那嶽託貝勒便說說,如何西防東守。”
代善給嶽託一個眼色,嶽託也看到了,代善的意思就是讓他儘量模糊一點,不要把責任都背到自己身上。嶽託在心中糾結了片刻,擡頭對皇太極道:“西守,則需忍受蓋州附近屯田無法耕作的損失,以數千騎兵及數千烏真超哈入蓋州,以遊戰對遊戰,其大兵前來,則回縮蓋州,蓋州在,則登州糧道不通,其步兵不得北上深入。另以一部佈防耀州海州,防登州輕騎入遼中膏腴之地。這東邊,便彙集精銳,隱蔽於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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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海石城島的對面岸上,有一處險要的地方,便是黃骨島堡所在,自遼東失陷以來,東江鎮與後金在此地反覆爭奪,多次易手。自登州鎮進駐遼南,後金便被逐離了此處。後來一直被石城島的尚可喜所部佔據。
此時黃骨島堡外邊的遼海上,一艘艘帆船佈滿海面,無數紅色的人影從港口魚貫上岸,在岸邊匯聚成一個個小小的長方塊,然後往黃骨島堡的方向而來。
鍾老四站在這個曾在地圖上看過無數次的地方,不覺有些興奮的感覺,時隔兩年,他又來到了遼東這個地方,和最強的建奴作戰,才讓他覺得興奮。
近衛第二營在金州休整兩日,再次乘船北上,在黃骨島堡登陸休整後,將向岫巖推進,節約了大半的路程。按照計劃,他們會比蓋州先發動,吸引建奴兵力往東部署,然後由西路的遼南旅破襲蓋州。
“鍾大人,東江鎮的尚副總兵來了。”一名鎮撫官從黃骨島堡的方向過來,對鍾老四大聲彙報。
“尚可喜嘛,都副總兵了,不過老子也是加銜副總兵。”鍾老四一揮手,“走,去見見這位礦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