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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4.20|

被擺了一道的東聿衡心中惱怒,面上還得不動聲色地道:“狀元,你可知若無萬全證據狀告大臣,按律是要受刑的?”

“臣就是證據。”李伯奇擡起頭來,直視天顏一眼,復而低下頭去,“臣,原是中州李家李子軒,兄長李子祺,正是寶睿皇貴妃娘娘的前夫。”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這狀元郎搖身一變,竟變成了這等棘手的身份了?朝臣驚訝不已,面面相覷。並且那李家不是經商的麼,怎會出了讀書人才?

無人得知,李子軒年幼時是李子祺一手教導的,雖無李子祺的天資絕倫,卻也是七行俱下,只是因李子祺之病,李子軒從未想過功名之路,一心只想賺錢天南地北尋得寶貴藥材爲兄長治病。

皇帝大手緊握鎏金龍頭,青筋清晰可見,他就不該管什麼人才不人才,直接殺了了事!“這麼說來,你是欺君罔上了?”

“臣不敢,臣爲李伯奇之名,是因臣失了憶,前兩日臣因故恢復記憶。”李伯奇、不、李子軒停了一停,“臣同時也憶起爲何失憶,卻正是那豐寶嵐縱奴行兇所致!”

“狀元慎言,豐大人與你無怨無仇,爲何毆打於你?”有臣子早與豐家不和,頓時推波助瀾。

李子軒擡頭再次仰視皇帝,言語中竟有一股難言的怒氣,“臣三年前接到消息,說是看見豐寶嵐帶人去了兄長墓前,不知所爲何事。臣自覺蹊蹺,上山查看一番,卻發現兄長的骨灰不翼而飛!臣竟不想天底下竟有此等卑鄙無恥之輩,卻也想不透那豐寶嵐盜取兄長骨灰究竟是何用意。臣千辛萬苦在一年前尋到豐寶嵐本人,向他詢問此事,誰知那豐寶嵐竟不分青紅皁白,叫奴才將臣痛打一頓,並威脅臣不要再探尋此事,否則將性命不保……”

“夠了!”皇帝怒喝。腦門突突地疼,那個混帳東西,跟地痞待久了真個成地痞了!

誰知李子軒似是憤怒不能自已,不怕死地繼續道:“臣不知大景有如此目無王法,橫行霸道之人,況且盜取骨灰之事簡直天理不容,豈有此理!”

此話擲地有聲,朝中暗潮洶涌,好似一觸即發。

東聿衡從未受過這等難堪,他下顎緊繃,壓着龍頭的指甲都變白了。李子軒這是在指桑罵槐!他一介小小賤民,竟敢指責天子!

此事離奇蹊蹺,朝臣中有人竊竊私語。豐寶嵐爲何盜取皇貴妃前夫骨灰?如若屬實,要之何用?

“朕如何聽你一面之辭?待豐寶嵐到了長陽,你們當面對質,再做定奪!”皇帝站起來,“你目無禮法,破壞傳臚之典,理應斥革,大理寺着律查辦。”說罷拂袖而去。

這大理寺卿是即將上任的豐寶嵐,二人之間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李子軒卻全然不放在心上,長袍中的拳頭緊握,長長吐了一口氣。

終於,讓他等到了這一天!

當年沈寧自雲州傳消息回中州,他還不及欣喜,卻聽她信中提起此事,他立刻帶人上山,便發現竟有盜墓之跡,打開棺材卻見裡頭陪葬物皆在,獨獨少了兄長的骨灰盒!他當即啓程去尋豐寶嵐蹤跡,誰知他行蹤不定,中途輾轉,他費了一年光陰才找到他。這一年中他才得知沈寧原來曾詐死離宮之事,現下又因救大皇子之功,復妃位自雲州回宮。他不知道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豐寶嵐爲何要盜取兄長骨灰,左思右想深思熟慮,他才這些事奇異地串聯起來,豐寶嵐要兄長的骨灰盒完全沒有道理,可皇宮中將沈寧強娶入宮的男人卻是有理由。

想清楚後,卻是無奈與憤怒交織,他不過一芥草民,對方是他的君主,他連面也不能見到,又如何向他討回公道?他想過讓沈寧幫忙,沈寧也在信中說發現異樣就找她,可是他知道這種情況定會讓她陷入兩難,況且他從韓震嘴裡得知她在克蒙受了許多苦,好不容易苦盡甘來。他不忍再擾她平靜,決定無論如何從豐寶嵐那兒找回兄長骨灰便忍了這份恥辱。誰知那蠻橫無理的豐寶嵐讓人將他痛打一頓,口出惡言威脅於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恢復傷勢後,他便自導自演了這一齣戲,爲的就是今天在殿上衆目睽睽之下吐這一口惡氣。只要能拿回兄長骨灰,即便過後要砍他的腦袋,他也再所不惜!

東聿衡回了御書房,怒火不僅未消,反而還愈來愈烈。他胸膛劇烈起伏,突地將書桌上的東西一併拂了下去。

御書房的宮婢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只得無聲地速速收拾他揮掉的東西。萬福站在一旁,也不知該如何勸解。

陰魂不散!

皇帝怒火中燒,自己頭回在朝中下不了臺,該死的李子軒!陰魂不散的李子祺!

“你去把他給朕殺了!”東聿衡喝道。

“陛下,這……”萬福爲難地支吾。殺一個人是小,可在這節骨眼上把李子軒殺了,任誰也會加以猜測了。況且皇貴妃娘娘若是得知了此事……可是現下皇貴妃娘娘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不能善罷甘休罷?

“豐寶嵐那混帳還沒到麼?他在磨蹭個什麼勁兒?”皇帝也知他殺不得,又轉而怒問。

“奴才這就去打探。”萬福只能在心裡請豐寶嵐自求多福了。他一來,就是聖上與李子軒的靶子。

“這事兒絕不能傳進後宮,更不能傳進皇貴妃和莊妃耳裡,若是讓朕知道後宮有誰談論此事,統統治罪!”

“是。”

萬福領命快步退下,東聿衡也不耐煩地將宮婢拂退,獨自一人在御書房坐下,盯着狼籍的桌面,深吸了兩口氣,眼中陰鷙閃過。

萬福暗中仔細交待了春禧宮宮僕,決不能讓皇貴妃知道這事兒。後宮上下得知風聲的也都在觀望動靜,不願輕易摻和,莊妃也被矇在鼓裡,但終究紙包不住火,兩日後,沈寧就知道了真相。

她這日也正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不僅選了幾個信得過的侍衛去照顧東明晟,更將張公公派去與魏會一同服侍於他,並且讓東明晟隨時帶着張公公,無論與誰在側也要有張公公的陪伴。

其中有些微妙又直白的意思。

東明晟試圖勸說沈寧他有魏會一個就夠了,但沈寧不爲所動,說他還小,他信任魏會,自己卻信任張公公,她怕他出什麼差池,讓他多體諒體諒她的苦心,並且橫豎多一人照顧總是好的。

東明晟沒法多說,有些悻悻地走了。

沈寧用過早膳,去昭華宮走了一躺,回頭卻在路上遇見樂華郡主,她每隔十天半月都會進宮給福親王母妃安老太妃請安,遇見了也不稀奇。只是稀奇的是樂華郡主主動提出陪她去春禧宮說會話。

沈寧暗道稀客,樂華郡主內向害羞,除非她叫她來,不然她是決計不會踏進春禧宮一步的。今個兒是吹了哪陣風?

沈寧這會兒才仔細看了看她,卻見她一對紅得跟兔兒一般的眼睛。總不能是黃大哥欺負她了罷?

二人在春禧宮坐下,樂華郡主絞着手中帕子,沈寧才問她一句,她的淚珠子就嘩嘩地掉下來了。

“唉,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沈寧讓琉璃去給她擦眼淚,郡主卻推開琉璃跪在了沈寧面前,“皇貴妃娘娘,妾求您替妾向將軍爺說兩句好話,讓將軍爺也把我一齊帶去罷。”

沈寧聽得一頭霧水,讓人將她扶起來,問道:“黃將軍要去哪兒?”

樂華郡主擦一擦眼淚,這才道出原委。原來黃陵在長陽待了幾年,始終不習慣這裡的生活,向皇帝提了幾次卸甲還鄉,亦或回邊境守城,東聿衡着實沒有辦法,最後只得同意他去南疆,面對雲浮帝國研究海軍與海戰。黃陵當即領命,這段時日都不再上朝,單爲出行南疆做準備。

沈寧心想黃陵不喜官場爾虞我詐,或許離了長陽也是好事一件。

只是他並不想帶走樂華郡主。這兩年間,樂華郡主爲他生下了一名男孩,還未過週歲,黃陵卻決定將妻兒都留在長陽,獨自一人遠赴南疆。

他的考量其實也不無道理,樂華郡主從小金枝玉葉,嬌嬌滴滴,恐怕連長途跋涉也不能,更何況要長住偏遠之鄉?但是夫妻長久分離,稚兒不見父面,又怎麼能行?

沈寧沉思片刻,搖了搖頭,“郡主,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樂華郡主急了,“娘娘,妾知道您與將軍爺曾兄妹相稱,想來交情匪淺,就請您幫妾這個忙罷,妾定將永生永世銘記您的大恩大德!”

沈寧請她稍安勿躁,然而纔看着她道:“郡主,這事兒,只有你才能幫得了你自己。”

“妾身?”樂華郡主不解其意,“妾早已求過將軍爺,可他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妾帶孩兒同行……”

“你得讓他看到你的決心。”

“妾的決心?”樂華郡主迷茫不解,“還請娘娘明示。”

“郡主,我猜你可能連長陽城都沒出過罷?”

“這……”本是大家閨秀的禮儀,樂華郡主卻莫名地有些自卑地點了點頭。

“長途跋涉其實十分辛苦,我想黃將軍是不忍你受苦受累。”

“妾已做好準備了。”

“雖說精神可嘉,但你的身體真的經得起折騰嗎?你恐怕連馬車也沒坐幾回,如若要你坐馬車或是走路,你又能支撐多久?在荒郊野嶺露宿你又是否能接受?乾糧河水你是否能吃得下喝得下?”

“我……”

“這些都不過是細小問題,你將長住在荒涼之地,再沒有成羣奴僕,甚至可能要你自力更生,你會煮飯做菜麼?你能一人帶孩子麼?並且萬一戰爭爆發,你可能親眼看到身子斷成兩半的人。這次,我絕不騙你。”

樂華郡主的身子有些瑟瑟發抖,拿着絲帕的手已經到了脣邊,好似立刻又要哭出來似的。

但這次她竟強忍住淚水沒有哭出來,而是擡頭輕輕地帶着顫聲問道:“娘娘,妾該怎麼做?”

看樣子,她是真的愛着黃大哥的。沈寧鬆了一口氣,也放柔了聲調,“學習騎馬罷,你要是能堅持下來開了頭,其他的應該也能迎難而上了。”

“騎馬?”樂華郡主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那樣的龐然大物她真能夠駕御麼?

“嗯,你若是連騎馬也不行,那就放棄跟着黃大哥去的念頭,好好爲他選個好姑娘去伺候他罷。”

樂華郡主身形一顫,粉拳在膝上緊握,久久她才小小聲地道:“我一定會學會騎馬的。”

沈寧咧開了嘴,下來抱了抱她,“加油,郡主,若是堅持不住時就想想黃大哥,他值得你爲她努力的不是嗎?你要將你這決心化作實際告訴他,他定會感動的。”

樂華郡主沒想到沈寧竟有些舉動,有些不知所措,卻又有一絲溫暖。昨日她去請母親爲她解惑,母親卻只埋怨將軍是個野蠻人,並不同意她與將軍同去。她病急亂投醫,卻不料在皇貴妃這兒看清了未來的道路。

“多謝您,皇貴妃娘娘,妾明白了,妾一定會努力的。”樂華郡主站起來,拘謹一笑,而後歉意地道,“在您也雜事擾心之際還來打擾您,妾深感不安。”

沈寧本是不在意,而後卻覺着她這話有點奇怪,這不像是客套話,但樂華郡主怎麼知道她有煩心事?

“郡主此話怎講?”

“咦?”樂華郡主愣了一愣,老老實實地答道,“妾也聽聞那李子軒在金殿傳臚時……”

“殿下,奴婢爲您添點茶。”琉璃一聽,嚇得忙失禮打斷她。怎地這事連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樂華郡主都知道了?

“李子軒?”沈寧微微一驚,“他怎麼了?”

樂華郡主沒看見琉璃的焦急暗示,只奇沈寧竟不知道,脫口就說了,“娘娘不知麼?李子軒在傳臚時竟大膽狀告豐家長公子,說他盜了兄長骨灰……”

“什麼!”沈寧騰地站了起來。

豐寶嵐一進長陽,就被宮裡頭的人奉旨宣召進宮。他還心想表哥怎麼這般想念他,轉而就聽聞李子軒在金殿上告了御狀之事,他頓時粗魯地罵了一句。

李子軒分明不過是個小小商人,他以爲給他點顏色強權壓下這事兒就算完了,不料他卻有一身硬骨頭,並且還能考中狀元,還敢告御狀?這着實讓他始料未及。他想到自個兒即將命運慘淡,太陽穴都突突地疼。

這事兒定讓天家惱羞成怒了罷?他若不好好想想怎麼處理此事,替罪羊是做定了。只是天家是否已知是小李子傳信給了李家,而小李子是否已知是他派人挖了她前夫的墳……

思及此他不由打了個冷顫。

豐寶嵐一路絞盡腦汁想着應對之法,才進了後宮往御書房走去,迎面就見寶睿皇貴妃面無表情步伐匆匆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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