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安人員的護送之下,陸恪好不容易纔擺脫了團團圍堵,將嘈雜的聲音和洶涌的人羣留在了身後,等待醫院大門打開又關上,那些喧鬧和沸騰才完全平復了下來,一道玻璃門將裡外兩側分割成爲兩個世界。
新鮮空氣剎那間蜂擁而至,夾帶着淡淡的藥物味道,卻足夠清冷而通暢,忍不住就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然後耳邊就傳來了一個飽含笑意的聲音,“如此陣仗,以前沒有遇到過吧?”
擡起頭,陸恪就看到了隊醫沃爾特-哈德遜的身影,手裡拿着一杯咖啡,悠閒而輕鬆,與陸恪此時滿頭大汗的狼狽模樣形成巨大的落差,他故意皺起了眉頭,流露出了嚴肅的神情,“等等,你現在是在幸災樂禍嗎?”
“我覺得,記者們應該十分樂意採訪一下隊醫,獲取第一手資料。”陸恪指了指身後,一臉親切的表情,“比起索菲來說,你應該是更加適合的採訪對象,需要我通知他們一下嗎?他們估計還不知道你也出現在醫院的消息。”
沃爾特差一點就被滾燙的咖啡嗆到,連連擺手,“不,不,不用。”就連說話都不利索了,露出了一個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我這是在擔心你呢,今天只是一個開始,以後這樣的場合將會越來越多,你應該學會適應適應。你知道的,巨星都是這樣的待遇。”
陸恪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假笑,“如果我受傷了,又或者開始輸掉比賽了,他們會比今天更加開心的。”雖然如此吐槽自己的“潛在同行”似乎不太妥當,但這卻是大實話。
“至少,他們看到你了。”沃爾特聳了聳肩,瞪大了眼睛,打趣地說道。
本週比賽之前,記者們早早就已經開始關注陸恪了,甚至還在陸恪的晨跑路線之上圍追堵截,干擾到了陸正則和江攸寧的日常生活;但那些騷擾和今天的陣仗比較起來,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現在記者們纔是真正地“看到”陸恪。
對於整個聯盟來說,昨天開始,華裔四分衛才真正地加入職業聯賽之中。
沃爾特的話語深意,陸恪自然是明白的,但他卻假裝沒有聽懂,而是調侃了一句,“怎麼樣,那需要我幫忙他們打開遮擋眼睛的窗簾,看到你的存在嗎?”
“咳咳。”沃爾特誇張地咳嗽了兩聲,似乎真的被咖啡燙到了一般,然後就假裝什麼事也沒有地移開了目光,那生澀而尷尬的模樣,和平時在球隊之中經常碰面的嚴肅形象着實相差甚遠,果然,球場之上和球場之外,每一個人都擁有不同的面孔。
“叮”,談話之間,電梯就來到了一樓。
沃爾特連忙轉移了話題,示意陸恪一起上樓,準備進行今天的檢查。
不想,電梯門打開之後,卻走出來一張熟悉的面孔,萊赫-斯泰恩伯格;旁邊還站着一位內着西裝革履外披白大褂的銀髮男子,看起來約莫六十歲左右的模樣,帶着一副金絲眼鏡,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書卷氣。
萊赫也注意到了站在眼前的陸恪:
一頭黑色短髮已經被揉成了雞窩頭,襯衫領口被嚴重拉扯得變形了,臉頰和下巴之上還有幾道鏡頭弧圈擠壓之後形成的紅印子,就連牛仔褲的褲管之上都可以看到清晰的腳印,而且還不止一個,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狼狽和窘迫。
這不是他所熟悉的陸恪,顯然,這也不是任何人熟悉的陸恪。
脫下球場之上強勢而霸氣的四分衛外衣之後,陸恪還是一個剛剛離開大學的應屆畢業生而已,那張青春洋溢的臉龐依舊稚氣未脫——等等,所有亞裔看起來都是如此年輕!
萊赫的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那位銀髮男子,“馬丁,這就是我和你提起的那個年輕人。”
這位名叫馬丁的男子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陸恪,卻不是長輩打量晚輩的眼神,更像是……考古學者打量一具骷髏的眼神。
儘管知道這個想法無比荒謬,陸恪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腦海之中就浮現出了“骷髏”的形象,但內心深處還是不由翻了一個白眼,總覺得眼前這個銀髮男子有點奇怪,說不上來的奇怪,就好像是吸血鬼一樣的感覺。
“所以,你就是小鹿斑比?”銀髮男子露出了一個淺笑,儒雅而從容,然後輕輕點點頭,也不知道到底在確定什麼,因爲話語到這裡就斷了,沒有後續,直接轉移了話題,“一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幣購買你現在的想法。”
“’暮光之城’。”陸恪的回答讓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卻一臉坦然的模樣,“你知道,就是女主角第一次看到男主角父親時候的模樣……等等,你們不會都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吧?”
陸恪忽然意識到,周圍三個人都是一臉“你正在說什麼”的困惑表情,那種雞同鴨講的尷尬着實讓人忍俊不禁,代溝,這絕對是代溝!“好吧,我還是閉嘴吧。在這裡聲明一下,我個人並不喜歡這部電影,僅僅只是爲了陪伴朋友。嗯,朋友。”
不是坎蒂絲-斯瓦內普爾,而是洛根-紐曼。
“年輕人電影?”銀髮男子流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微不可見地收了收下頜,而後轉頭看向了萊赫,“他的確是一個有趣的傢伙。”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萊赫擡了擡下巴,做出了一個示意,他有些不解,順着萊赫的指示方向再次轉過頭,然後就看到陸恪攤開了右手,放在自己的面前。疑惑不僅沒有得到解答,反而還持續增多了,滿頭都是問號。
“二十五美分的硬幣。”陸恪如此說道。
他微微愣了愣,隨後就看到了萊赫和沃爾特臉上浮現的笑容,自己也不由啞然失笑。
隨後,他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硬幣,鄭重其事地放在了陸恪的掌心裡,“我是馬丁-赫斯基(Martin-Hirsch),一名諮詢師,萊赫的老朋友,希望以後我們都不需要有工作上的交集。”
簡潔明瞭的自我介紹,卻沒有過多談及自己的專業和身份;不走尋常路的首次問候語,更是個性十足。這讓人想起萊赫的行事作風。
但可以猜測地到,今天萊赫專程趕過來,並且主動介紹馬丁和陸恪結識,顯然這是一個重要的大人物;至於最後一句話,可以理解爲,期望陸恪的職業運動生涯不要遭遇傷病,儘可能地減少與醫院、醫生、諮詢師的工作交集,這纔是最好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馬丁也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麼嚴肅儒雅,骨子裡還是帶着一種詼諧幽默的風格。
“希望如此,謝謝你的硬幣。”陸恪微笑地握住了馬丁的右手,然後將硬幣收攏了起來,“陸恪,一名橄欖球運動員。我和萊赫剛剛認識不久,我們還在互相瞭解的階段。”
一本正經的表情,詼諧幽默的話語。矛盾的違和感也營造出了一種另類的幽默,眼底的笑意就不由翻涌了上來。
尤其是後半句話,帶着一種“相親”式的曖/昧語氣,着實讓人忍俊不禁,萊赫是已經習慣了,但沃爾特和馬丁兩個人都微微有些詫異,理解過來之後,雙雙輕笑了起來。
馬丁退後了半步,讓開了位置,禮貌地說道,“今天,你是專程過來做檢查的,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上樓之後,相關工作人員會給予具體指引的。祝願有美好的一天。”
沒有停留地,萊赫和馬丁離開了電梯,而沃爾特和陸恪則走進了電梯。
萊赫點點頭示意了一下,“你先進行檢查,午餐的時候,我們再慢慢聊。”隨後,沒有等待電梯門關閉,他就和馬丁轉身朝着醫院後院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目送着兩個人漸行漸遠,電梯門緩緩關上,沃爾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陸恪,眼神裡充滿了好奇,但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你一點都不好奇,那個到底是誰嗎?”
然後就看到陸恪輕輕聳了聳肩,“我正在期待着,永遠都不要和他有工作交集。”越是大佬,也就意味着傷病問題越嚴重,所以,陸恪還是覺得不知道比較好。
如此迴應讓沃爾特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然後還是沒有忍住,給出了答案,“馬丁-赫斯基,運動神經和肌肉損傷方面的頂級諮詢師,在整個西岸都是最權威的金字塔頂尖人物之一。”
“這些年,他漸漸離開了臨牀領域,主要專攻諮詢方面;但他總是能夠給出最專業最準確的意見,而且強大的人脈也總是可以找到各個領域最頂級的青壯年臨牀醫生。”沃爾特的激動幾乎難以遮掩,“這絕對是業界大牛。沒有想到,今天居然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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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細想想,萊赫-斯泰恩伯格本來就是與衆不同的頂級經紀人。
本-羅斯里斯伯格的相關資源也都是業內頂尖,否則大大小小的傷病早就終結羅斯里斯伯格的職業生涯了;現在輪到了陸恪,自然也不例外,萊赫早早地聯繫上馬丁-赫斯基,防範於未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怎麼,你一點都不激動嗎?”沃爾特的亢奮在一臉淡定冷靜的陸恪面前,頓時就破功了。
陸恪攤開雙手,一臉無辜地說道,“你是醫生,你應該激動;而我是運動員,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和他打交道。”
沃爾特隨即也明白了過來,訕訕然地轉過頭,然後盯着眼前的電梯門,一言不發。
一秒,兩秒。
“但他真的是一個頂尖權威人士。”沃爾特終究還是沒有忍住。
陸恪不由開始腦補,如果自己遇到佩頓-曼寧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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