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嚴傲那邊因爲取消了晚訓,開始每天晚上電話騷擾紀心海,說的無非就是每天的那些事兒,不過就是這些稀鬆平常的小事兒兩個人卻可以聊得津津有味不亦樂乎,除了電話,嚴傲還會時不時地短信轟炸,儘管很多短信在紀心海看來都屬於超級沒營養的那種:
“小海,我極度懷疑我們教官他愛上我了,所以特別喜歡單獨給我做強化訓練。”後面加一個哭臉。
“小海,我們食堂盛菜的師傅好色啊,女生打飯時葷比素多,到了男生時那手就跟得了癲癇一樣,三抖兩抖就只剩下一片綠油油的青菜了,真不帶這麼摧殘祖國未來棟樑的。”後面加一個鄙視的表情。
“小海,我們這兒實驗樓的男廁所聽說晚上經常會有飄飄出現,我那天拉肚子沒轍了去那兒解決,結果出來時一擡頭就看見個白影子飄進來,嚇得我頭髮都立起來了,結果那飄飄竟然比我叫得還大聲,原來是個穿白裙子的女生進錯廁所了,而且還是那個被我踢到屁股的女生,這下可好,我這流氓的身份在她心裡是翻不了身了。”後面加一個白眼兒。
總之,這些亂七八糟的短信幾乎成了紀心海生活的調劑品,透着這些文字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邊嚴傲擰着眉頭,一臉憤恨地用力按手機鍵的樣子。
迎新晚會那天,因爲紀心海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所以也沒打算去參加,本來想在宿舍裡看看書打發時間,卻被程遠軟磨硬泡給拖到了禮堂,一進去就聽到一個低沉性感的男聲迴盪在禮堂裡,沒有音樂地伴奏,方諾只是抱了一個吉他坐在臺上慢慢地撥弄,淺淺地吟唱。
“方諾唱歌真好聽。”紀心海還是第一次見到嗓音這麼好的男生,因爲從小就深受嚴傲那無人能及地魔音毒害,所以方諾這種溫潤清澈的嗓音自然讓紀心海一下子就迷上了。
“哼,就會賣帥給誰看啊。”程遠有些不屑地哼道。
紀心海偷笑,這個程遠還真是彆扭的可愛,明明兩隻眼睛一直就盯着方諾看,嘴上卻不服氣地貶損。
其實歌是不是好聽並不重要,迷人的是那種完全投入的狀態,就好像之前自己每次練琴時嚴傲都會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看,那麼一個歡脫的像個猴子一樣的皮小子愣是能老老實實地聽一下午那些對他來說根本聽不出區別的曲子,開始時曉顏還以爲自己的寶貝兒子練就了睜眼睡覺的本事呢,結果一看嚴傲根本就沒睡着,紀心海對此一直都很奇怪,後來嚴傲纔對他說,每次看着自己像個王子一樣坐在鋼琴前那麼投入地去彈奏都會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帥得不得了,超級有魅力,讓他看上一下午都不會覺得膩。
想到這兒,紀心海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真是在一起時不覺得怎樣,這一分開了,才發現他們一起度過的那飛逝而過的十八年裡,真的有太多太多隻要想起就會覺得好幸福好溫暖的回憶。
“小海,你以後可千萬別這麼笑了。”程遠在一邊忽然睜大了眼睛對他說。
“爲什麼?”
“你這樣笑,真好看,讓人看了特別想抱抱你。”程遠說完誇張地張開雙手就要給紀心海一個熊抱,卻被已經走過來的方諾一把揪住了耳朵。
“別總想着佔小海便宜。”方諾不客氣地說。
紀心海看着兩個人耍寶,沒等說話電話就響了,他衝兩個人打了個手勢走出了禮堂。
“小海,我們教官他終於移情別戀了,今天把我們班長單獨留下操練沒我的事啦!”電話一接通,嚴傲就在那邊哇啦哇啦地喊道。
紀心海滿頭黑線地把電話遠離耳朵,心說這傢伙什麼時候才能多長條神經線兒出來啊?
“我們這兒在開迎新晚會,有位學長唱歌很好聽。”
“會唱歌很了不起嗎?”嚴傲聽到紀心海誇別的男生有些小小的吃味兒,“你都沒誇過我唱歌好聽。”
“呃——”紀心海心虛,這種大大有悖事實的話他可真的說不出口。
“哼,我覺得我現在唱歌挺好的了,你不信我給你唱兩句?”
沒等紀心海阻止,嚴傲竟然真的在電話裡唱開了,不出兩句紀心海就聽到電話那邊一陣叮咣亂響,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怎麼了小傲?”聽半天沒動靜,紀心海奇怪地問。
“沒事,”嚴傲吶吶地說,“我們宿舍長被我嚇到,飯盆兒扔地下了。”
紀心海:“。。。。。。”
生活無風無浪地平穩前進,樹上的葉子由綠變黃,再慢慢飄落,很快,冬天來了。
這天,方諾和程遠很晚了纔回寢室,紀心海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兩個人好像在小聲爭論着什麼:
“方諾,下個星期天就是聖誕節了,你真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去過節嗎?”
“我沒空。”方諾乾脆地說,紀心海還是第一次聽到方諾用這麼冷淡的口氣說話。
“難道你真的這輩子都不進那個家門了嗎?”
“當初我離開時是誰讓我這輩子都不要回去的?你忘了嗎?”
程遠半天沒有說話,半天竟然發出一聲冷笑:“你果然還在記恨他們,不,其實你恨得根本不是他們,是我對不對?”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翻老賬,程遠,很多事你應該明白,原諒了卻不代表遺忘了。”方諾說完站起身,拉開陽臺門走了出去。
紀心海偷偷掀開牀頭的掛帳,見程遠低着頭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而方諾靠在陽臺邊上發呆,手指上夾着的香菸忽明忽暗,卻好像一直忘了去抽。
週六平安夜這天,程遠早早就回了家,紀心海從圖書館回到宿舍,卻看到方諾一個人坐在寢室裡,瞪着程遠的書桌愣神兒。
“方諾,要不要出去走走?”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平日裡總是笑得那麼親近溫和的大男生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兒露出那種迷茫的神情,紀心海就覺得很不安。
“好啊。”方諾點點頭,站起身套好大衣和紀心海走了出去。
因爲是週六又是平安夜,校園裡顯得有些冷清,方諾把外衣的領子立起來,看着紀心海凍得紅彤彤的鼻尖兒,把圍巾摘下來圍在他脖子上。
“不用了。”紀心海忙說,圍巾上有淡淡的菸草味道,他和嚴傲都不抽菸,也不喜歡香菸的味道,可是方諾圍巾上的煙味兒卻帶着幾絲薄荷香氣,並不難聞。
“都快凍成小兔子了,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出來也不多穿些。”
紀心海臉紅,是習慣了而已,以前冬天時每次出門嚴傲都會圍巾帽子手套把他包的好像一個肉包子,紀心海忽然驚覺,嚴傲性格里僅有的幾絲細膩,似乎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在身邊停下,方諾和紀心海奇怪地扭過頭,看到坐在摩托車上的男生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很熟悉的臉,紀心海覺得這個人長得很像程遠,卻比程遠多了幾分匪氣和流氣,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男生看着紀心海露出一個有些猥瑣的笑容:“行啊方諾,鏢着我弟那個傻子這邊還帶着個新歡。”
方諾臉色很不好看,把紀心海拉到身後:“程志,學校裡不許騎摩托車,我不管你是怎麼進來的,最好還是馬上離開!”
“少和我裝相,你這點兒手段也就對我那個傻弟弟管用,之前看在老頭子的面子上我叫你一聲大哥,現在你不過就是我們程家趕出去的一條狗而已,早就沒了耀武揚威的資格!”
“你是想讓我叫保安哄你出去嗎?”
“呸!什麼東西!”程志見方諾不肯和他計較,也覺得無趣,帶上頭盔揚長而去。
“走吧。”方諾拉起紀心海的手。
“哦。”紀心海不是個多事的人,也不想去窺探方諾和程遠之間似乎越來越複雜的關係,有些呆呆地被方諾拉着往前走。
走了沒幾步,忽然摩托車的轟鳴聲再次由遠及近且來勢洶洶,紀心海還來不及回頭看就覺得左腿一陣劇痛,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
“程志你個混蛋!”耳邊只有越來越遠的轟鳴聲和方諾氣憤地咒罵聲,劇烈地疼痛讓紀心海神智有些模糊,只看得到方諾焦急地表情,卻漸漸聽不清他在喊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