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裡調油的日子總覺過得太快,空氣中竟然不知不覺就吹起了南風,寢室樓下的空地裡開始有人在傍晚時唱歌喝酒,男生女生唱着唱着開始抱頭痛哭,用眼淚祭奠着他們即將到來的分別或是即將枯萎的愛情,老師們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他們去鬧,校園裡到處瀰漫着一種淡淡的離愁,紀心海常常會站在陽臺上看着那些師兄師姐們,彷彿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從剛剛邁進這所校門的新生即將變成新的學弟學妹們的學長,三年之後是不是也會坐在這片草地上哭泣呢?
“明年就到我和方諾了。”程遠趴在陽臺上低聲說。
“我也一樣,總是要畢業的。”
“是啊,”程遠點點頭,看着坐在一邊靜靜撥弄吉他的方諾,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我們總不能一直躲在校園的庇護裡逃避。”
方諾的手指在弦上輕輕一頓,額前的髮絲擋住了他的眼睛,但紀心海卻分明感覺到了他的不安,他一直不懂方諾和程遠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他們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逃避對方,卻又不可自控地靠近對方,明明那麼想去愛那個人卻彷彿被什麼東西羈絆住了手腳,甚至連心都失去了自由。
“小海你得明白,一腳踏出校門,很多事情會立刻變得不一樣,你和嚴傲想要一直在一起,家裡那關必須得過,嚴傲那個頭腦簡單的傢伙只會一根筋地往前衝,到頭來就得磕個頭破血流,你們兩個,總得有一個冷靜的。”程遠拍拍紀心海的肩,第一次如此正色地對他說話,“記着,現實不是童話。”
紀心海擡頭看着天邊幾朵耀眼的火燒雲,那種鮮豔到讓人有些恐懼的顏色就像衝破了閘門的愛情,美得讓人義無反顧,不是沒掙扎過也不是沒退縮過,但身邊就有那麼個一根筋往前衝的笨蛋,自己也就只能陪着,就算得磕個頭破血流,也得陪着。
想到這兒紀心海輕輕嘆了口氣,嚴傲那邊的學校已經放暑假了,本以爲那個粘人的傢伙還會像上次放假一樣跑來找自己,結果卻一直沒有露面,連電話短信也少了,問他是不是生病了那傢伙也只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直到昨天給家裡打電話才知道原來那個笨蛋是在幫路人抓偷包的小偷時受傷把胳膊摔骨折了,這纔不得不老老實實在家靜養,紀心海也知道嚴傲是怕自己擔心纔沒告訴自己實情,想到那麼個皮猴子似的一分鐘也消停不了的傢伙不得不乖乖待在家裡的窘樣,紀心海真不知道是心疼還是好笑。
一通電話打過去,嚴傲見事情敗露索性敞開了跟自己媳婦撒嬌抱怨,說什麼胳膊疼得吃不下睡不着,什麼又不能出去玩兒悶在家裡快長毛了,總之那日子過得叫一暗無天日慘淡悲涼啊。
放假的日子一到紀心海一分鐘也沒耽誤趕回了家,放好東西就去按嚴傲家的門鈴,曉顏打開門紀心海卻看到嚴傲正半躺在沙發上抱着盒冰激凌吃得那叫一爽,兩條腿翹着隨着電視裡的音樂聲抖得好像踩到了電門,哪裡有半點兒電話裡說的慘狀。
嚴傲看到突然出現的紀心海,嚇得一口冰堵在嘴裡冰的他頭髮根兒都要立起來了,瞅着紀心海瞬間黑下來的臉色忙把冰激凌盒子放下,捧着右手上那一坨石膏屁顛顛地湊過去討好道:“小海你來了?外面熱不熱?”
“熱!熱的吃不下睡不着,熱的就快長毛了。”紀心海咬着牙重重地說。
嚴傲瞄了眼空調溫度,空調開得不低啊怎麼身上直冒冷汗?好吧,是他媳婦的氣場太強大了,誰讓自己爲求親親小海安慰瞎話說過頭了呢。
紀心海伸手掐了掐嚴傲的臉:“還說吃不下睡不着,我看你明明就是又胖了。”
嚴傲嘿嘿樂:“是啊,最近病號嘛,伙食水平自然直線上升。“
曉顏在廚房裡端出晾好的綠豆湯給紀心海,白了眼兒子不滿地說:“那可不,他這哪是養傷啊,分明是在坐月子。”
紀心海給綠豆湯狠狠嗆了一口,心說小傲要是真能坐月子還好了,到時候給生個大胖小子或者大胖丫頭,他們也就不擔心出櫃的問題了,不過——紀心海捧着碗暗暗嘆氣,湯可以多喝,白日夢還是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