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傲把紀心海送回家時陽陽和紀煒還沒回來,嚴傲看紀心海睡的沉便沒有叫醒他,扶着他到牀上躺好,浸溼了毛巾幫他擦臉,見紀心海睫毛微顫呼吸平穩,知道方諾說的不假這才放下心來,伸手輕輕揉了揉紀心海微蹙的雙眉,手指順着挺直的鼻樑滑了下來在嘴脣上方遲疑了片刻終是沒有摸下去。
窗外月光皎潔,夜色也漸漸深重起來,嚴傲起身拉好窗簾,搬了椅子坐在牀邊只留着一盞牀頭燈看着紀心海,想自己這些年總盼着時間過得快一些,能早日擔當起這個人的一切,卻又在時間不經意地流逝中時而恐慌,怕年紀越大他們會越疏遠,怕在他還沒有力量承擔將來時已經有另一個人立於紀心海身側,再多的努力恐也抵不過世俗的擠壓和沉重,更或者就像今晚一樣,面對變故只會驚慌失措,不能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甚至會怕的幾乎哭出來,這樣的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才能爲另一個人撐起一片天呢?
想到這兒嚴傲覺得既懊惱又失落,心裡亂七八糟的思緒不停作亂,折騰了不知多久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直到感覺有人在輕推他的肩膀呼喚他,嚴傲猛地驚醒下意識地去摸索牀邊,隔着被子摸到紀心海的胳膊這才安下心來,擡起頭看到陽陽溫柔的笑臉。
“小傲你怎麼就這麼趴着睡也不怕着涼。”陽陽摸摸嚴傲的頭,帶着自然的慈愛,她從心裡喜愛這個直率單純的孩子,這麼多年正因爲有這麼個人在小海身邊,自己那內向早熟的兒子纔不至於孤單。
“乾媽你回來了。”嚴傲揉揉眼睛,晚上的事是絕對不能對陽陽說的,只好含糊地說道,“我們晚上出去小海可能涼到了,有些頭疼,我擔心他不舒服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陽陽一聽急忙過去探了探兒子的額頭,不覺得熱,呼吸也很均勻不粗重,知道沒有大礙才放下心來:“你對小海還真是比我們這做父母的還精心。”
“小海是我最好的朋友,誰都沒法和他比。”嚴傲被今晚的事刺激的有些深,話也就跟着說的有些不着邊際。
陽陽卻不覺有他,聽嚴傲說這話時咬音很重,表情更是異常鄭重,有些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內心特別溫暖,更覺得這個憨直的男孩兒實在難得,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小傲,我和你媽媽是最好的姐妹,當初你媽媽懷你時被醫生鬧了烏龍一直以爲你是個女孩兒,本以爲兩家會成爲親家,結果卻都生了兒子,有一陣還擔心兩個男孩兒在一起總免不了爭鬧不謙讓,卻沒想到你和小海從小親近,什麼都是護着對方讓着對方,親兄弟之間也未必能如此,我和你媽媽就盼着你們倆能一直這樣,一輩子無嫌隙無隔閡彼此幫襯着,我們也就放心了。”
嚴傲第一次聽陽陽這樣鄭重其事的和他說這席話,顯然已經把他當做成人來對待,只覺得心潮澎湃,像是被交付了紀心海的一生般,內心升起一種堅定的信念,重重點了點頭。
紀心海雖然被下了藥,但卻因爲藥性而睡的格外沉,醒來時太陽都快曬屁股了,頭不但不暈了反而覺得身子輕鬆通暢,屋子裡本來靜悄悄的,突然從房間外傳來一陣鍋碗瓢盆稀里嘩啦的奏樂聲,夾雜着嚴傲一聲懊惱地低呼,紀心海直覺得他家廚房要遭殃,急忙下牀衝了出去。
果然,到了廚房門口一看嚴傲正抓耳撓腮地瞅着一地狼藉,紀心海覺得頭又開始暈了,果然以後必須把廚房列爲這個傢伙的禁地,不然次次廚房變戰場,以後廚具就都得換成塑料的才能免遭荼毒。
嚴傲聽到聲響回身看到輕皺着眉頭的紀心海,臉更是紅上加紅,吭吭唧唧地說道:“那個,乾媽早上走的早沒來及做早飯,你昨晚喝了酒我怕你胃不舒服,想熬些粥給你喝,結果就——”
紀心海走過去撿起地上掉落的東西,拿過拖布把地面擦乾淨,嚴傲趕忙伸手去搶卻被紀心海推開,看到嚴傲驟然變色的樣子,紀心海覺得好笑:“你越幫越亂,先去客廳坐會兒,我有話和你說。”
嚴傲因爲昨晚的事對紀心海滿是愧疚,早上本來有心討好卻弄得一團糟,又聽紀心海這麼說心裡更覺忐忑,擔心紀心海真生氣不理他。
紀心海收拾好廚房走出來,見嚴傲筆直筆直地坐在沙發上頂着個雞窩腦袋一臉不安,瞄見自己出來忙露出一個傻笑,他走過去坐到嚴傲身邊幫他理了理頭髮:“小傲,你不用這麼緊張,也不用刻意討好我,昨晚的事我沒怪你,程可故意陷害我們也是避無可避。”
“可是,如果不是我硬拉你進去就可以避開了。”嚴傲鑽了牛角尖兒,執拗地說。
“所以以後不要再去那種地方了。”
嚴傲忙不迭地點頭,讓他去他也不去了。
紀心海見他小心翼翼,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的分量不可估量,說不出的高興,一時忘情竟湊過去親了親嚴傲的臉。
溫熱的脣劃過男孩兒光滑的皮膚,彷彿帶過了一陣電流,兩個人都被電的麻酥酥暈乎乎,紀心海恍然間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急忙站起身跑進廚房,嚴傲更是沒想到因禍得福,竟然得了紀心海一個主動地親吻,屁股底下彷彿裝了火藥,只想一衝多高連番幾個跟頭,再落地打上幾個滾兒,腳底下畫着八字飄到廚房門口,還是強壓下了進去把人拉懷裡狠狠抱抱地衝動,知道紀心海這會兒肯定是惱着呢,自己這麼做非得挨一鍋鏟不可。
大年三十那天,天剛矇矇亮,紀心海就跟着父母開車走了,上車前看了看嚴傲拉着窗簾的臥室窗戶,估計這傢伙這會兒肯定裹着被子做美夢呢,陽陽見兒子盯着人家窗戶愣神兒,知道這倆孩子別看這麼大了還是分不開,和紀煒頗有些神秘地相視笑笑,似乎刻意隱瞞了什麼事情。
紀煒長大的村人口不多,這些年就飛出他這麼一隻金鳳凰,所以大部分的親戚都在村裡,老人更是故土難離不肯跟兒子到市裡去住,紀心海雖然是長孫但多年沒有回過奶奶家,一大家子的親戚根本不認得幾個,依着紀煒的介紹一通認親之後已經有些暈頭轉向,老奶奶這些年也就偶爾去市裡小住時見過孫子,這次回來看到長大成人一表人才又上了大學的長孫更是激動地不行,拉着紀心海對着村裡人滿臉炫耀地顯擺。
家裡大大小小的孩子不少,紀心海雖然不是個很容易就和誰貼心的人但卻並不難親近,很快就被孩子們拉出去玩兒了,村子裡各家各戶都敞開着院門,福字吊錢兒年畫貼得眼花繚亂,比市裡更多了幾分過年的熱鬧和喜氣,雖然沒有城市裡的繁華和現代化,但是淳樸的民風,清新的空氣卻讓紀心海對這裡生出許多喜愛。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那塊粘人的膏藥卻沒有一通電話一條信息,這讓紀心海覺得有些反常,心說嚴傲該不會睡了一天還沒起牀吧?
廚房裡冒出陣陣的熱氣,超大號的餐桌支了兩個,酒菜滿滿的擺上,窗外已經可以聽見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陽陽笑眯眯地拍了拍紀心海的肩:“小海,到院門口去迎客人。”
紀心海以爲還有親戚沒到,心說老媽你讓我去我可得認識人家啊?但是陽陽拉起他就往外推,紀心海只好走了出去,剛走到大門口就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子緩緩駛來,不會吧?紀心海用力揉了揉眼睛,這下連車牌都近的能看清了,車窗裡更是探出一個熟悉的腦袋,揮着手興奮地大叫:“小海!小海!”
這就錯不了了,認錯什麼也不會認錯這個傻小子。
一個五彩繽紛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紀心海覺得一陣耳鳴,有些發傻地看着車子駛過來,還沒停穩嚴傲就蹭地竄了下來,一把抱住紀心海,滿意地看到他雲裡霧裡的傻傻表情得意地說:“怎麼樣小海,夠驚喜吧,老媽早上和我說時我還以爲她是在和我開玩笑呢!”
曉顏下來一把揪住嚴傲的耳朵:“這眼裡就只有小海,快過來幫着拿東西。”
嚴傲輕輕捏了紀心海胳膊一下才鬆開手,幫着曉顏和嚴雲把車上大大小小堆成小山一樣的禮物搬進屋。
紀心海這才知道因爲嚴雲的公司最近在和一家國外的公司談項目,人家那裡可沒春節這一說,所以不能飛回老家過年,兩家大人一商量索性一起到紀煒家裡湊個熱鬧,卻沒有告訴兩個孩子,打算給他們個驚喜。
曉顏和陽陽好的就像一個人,和陽陽的婆婆也熟悉,老人看到他們一家三口更樂了,忙招呼他們落座,嚴傲是個人來瘋,人多的地方從來不怵,把餐桌上的氣氛調得熱熱鬧鬧的,他本就生得濃眉大眼脣紅齒白,人又開朗愛笑,逗得家裡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更是開心,看他的眼神裡都蕩起了春色,紀心海見他又開始招蜂引蝶頗有些泛酸,悶頭吃飯不吭聲,忽然覺得放在腿上的手背一溫,手指更是給嚴傲勾住,擡頭一看嚴傲仍舊面不改色地和大家說笑,藏在桌布下的手卻時不時地上下左右勾纏逗弄,似是無心地玩鬧,又有些讓人臉紅的曖昧,紀心海被他逗得火氣,在下面輕輕踢了嚴傲一腳,嚴傲也不惱,腿挨着紀心海輕輕一蹭,懊得紀心海想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