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爲宮中之事煩心,二人將夜市逛了個徹底。在差暗衛去打探後得知席垣未睡,又去席府拜訪了一圈。
席垣見到外孫女格外開心,抱在懷中哄着,一時全無久經沙場的將軍威嚴。
席蘭薇看得開心,霍祁愈加無奈,看着安玉在席垣懷中不哭不鬧,強笑道:“將軍挺會……哄孩子的麼。”
怎的他自己就不會呢!
席垣擡眼看看他,答得不溫不火:“自然,蘭薇的母親去世得早,她就是臣帶大的。”
一句話讓霍祁不得不服輸,真是比不得,心覺在和女兒親近的事上,自己真是“道阻且長”,也只好認了。
回宮時將近寅時,霍祁稍作休息便要去上早朝了,席蘭薇免了六宮晨省,想好好睡上一覺。
醒時將近晌午,起榻盥洗用膳,又安心陪着女兒待了一會兒,才着人請了袁敘來,問一問昨晚的事。
袁敘明顯疲憊,想是昨晚料理家人子之事所致。
“是個家人子被人下了毒。”袁敘稟道,“所幸中毒不深,人救過來了,已安排送回家中,不得殿選了。”
這安排算是合適,席蘭薇點了點頭,又問他:“可與本宮有關?”
“是。”袁敘一揖,沉然道,“臣打聽了,是夫人昨天白日時召見的家人子中的一個,被另一個同被召見的家人子下的毒。問及原因,說是夫人授意,因爲……那家人子在陛下面前,太惹眼了。”
太惹眼了?
都沒說上幾句話,若非說“惹眼”,也就是大着膽子最先開口的那個算得上吧。
輕聲一笑,席蘭薇未有緊張,又問一聲:“之後呢?”
“自是誣陷夫人的話。”袁敘垂首道,“那家人子毒害旁人在先、誣陷夫人在後,已杖斃了。”他口中一頓,聲音低了三分,又續道,“心生嫉妒便下毒之事無可原諒,六宮自會明白。”
言外之意,毓秀宮那邊實際說出過怎樣的話都不要緊,傳到後宮,衆人所聽說的,只會是家人子間互相嫉妒鬧出的事,與席蘭薇有關的那一道皆被遮了過去。此事,和她半點關係都沒有。
“有勞大人。”席蘭薇抿脣而笑,備了厚禮道謝,又叫清和親自送他離開。
兩刻之後,秋白也前來拜見,出言便道:“昨晚之事,夫人不必擔憂了。”
“本宮知道。”她回以一笑,淡聲又道,“張家越來越沉不住氣了,這種手段也用,倒算是‘無孔不入’了,就不怕多做多錯。”
一個家人子而已,纔沒理由平白陷害她,必定是受人支使。原因不過兩個,一是想傳到皇帝耳朵裡,讓皇帝覺得她沒有容人之量又行事惡毒;二則是讓後宮都看到,她執掌宮權是鎮不住人的,連新來的家人子都鎮不住。
可他們大約是沒想到,此事還沒正經鬧起來,便被皇帝親口差人壓了回去。袁敘自會將話說到位,六宮不會覺得是她之過,霍祁自己……更十分清楚,決計不會相信是她出手害的人。
不過,大概也沒這麼簡單便能結束就是了。無論皇帝動張家與否,張家容不下她都不是一天兩天了。目下想來更恨不能早一天除她,安排不了旁人得寵,就只好想法子讓皇帝容不下她。
“回毓秀宮去,告訴那一干家人子。本宮在這正一品的夫人位上,懶得同她們多做計較,但若她們自己不安分,聽了旁人誘惑便爲旁人幹事、覺得如此便能落得什麼好處,就讓她們省省這心。殿選說到底是陛下決斷的,讓她們想清楚,看看摻和了那些事,陛下還會不會留她們。”
這話算是很不客氣了,直接論及了她們最不能言的心思。秋白躬身一福退出殿外,回毓秀宮傳話。
吩咐乳母帶着安玉去宣室殿一趟——霍祁在意成那般,自然是讓孩子多跟他相處相處爲上。席蘭薇自己則尋了本閒書來看,打發時光外加醒醒神,晚上還有昏定要應付。
說起晨省昏定,她倒也格外佩服張氏從容應對了這麼久,她才熬了沒多少時日,就覺得每日這一番見禮煩不勝煩了——比自己去給旁人問安還要煩些,坐在這位置上,她得應對各樣的談笑,再不可能問完了安就自己品茶到告退了。
這一日,在衆人皆到後……張氏竟也來了。
低垂着首,好像並沒有精心施粉黛,妝容看上去很有些死氣沉沉。她已是位份極低的人,來昏定,按規矩得行大禮叩拜,卻仍只是一福身,道了一聲“夫人萬安”,席蘭薇淡睇着她,斟酌了一瞬,到底挑這錯。
“有日子不見選侍了。”說話的是白氏,輕抿着笑意,神色中有些許按捺不住的快意。話中停了一停,她又向席蘭薇道,“也是夫人大度,這麼些日子從未見選侍來見過禮,連臣妾都覺得這也失禮太過,夫人倒是不曾計較過。”
“沒什麼可計較的。”席蘭薇閒閒一笑,頷首示意張氏落座,“選侍娘子身體不適,當然養病要緊。”
接下來,仍如往日般與各宮嬪妃閒敘着。少頃,嬪妃們陸陸續續告了退,張氏始終靜默坐着,沒有離開的意思。
顯是有話要說,席蘭薇心下明白,也不催促。待得沒有旁人了,便連宮娥也摒了出去,笑看着她,不言。
“夫人。”張氏眉眼不擡,面色冷涔涔的,“有些事,夫人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只是一直不曾告訴過臣妾。”
“……你剛想明白?”席蘭薇失聲一笑,“我還以爲從你降位之初你就該有所察覺。秋白跟我那麼近,忽然背叛了我,我怎麼可能當真不問、責罰之後就再不多提?”
張氏一聲啞笑。
“你是太自信,還是當局者迷?”她打量着張氏,“真當陛下是一時興起突然要查張家麼?你當他是閒得無聊拿世家開涮?”
不知道張家還有多少人愚蠢地相信皇帝不過和先帝一樣想出手震懾一下、服個軟便沒事了。
張氏安安靜靜地沉思了良久,好像在掂量她話中的真假和分量。片刻後,她露了一笑:“我來,不是請你提點的,你不需要說這些。”
席蘭薇稍稍一凜。
張氏擡起頭,與她對視着,那幾許淺淡的笑意逐漸蔓延開來,變得有些嫵媚:“我是想告訴你,你若是逼我、逼張家太狠,我們就算自己保不了命,也定要拖你陪葬。”
竟是來下戰書的。
“我沒你那麼多心思和陛下恩愛,我從進宮之初,就只是爲了後位。”她清凌凌一笑,“眼見着你要奪走我努力了這麼久的東西……席蘭薇,你覺得自己配麼?”
配坐後位麼?
席蘭薇當真認真思量了一瞬,清淺一笑,答得也並不客氣:“如何不配?皇后,說到底是陛下的妻子,母儀天下自然要緊,但陛下喜歡才更重要,不是麼?”
如此想來,張氏也是好勇氣。幾年下來了,一直只握權不奪寵,不知是真當自己足夠“賢惠”便可不得寵也坐後位,還是太相信背後的張家一定能把她推到後位上。
“你父親是戰功赫赫的將軍。”張氏銜笑端詳着她,“論兵法,比得過他的沒有幾個。但論其他計謀……惠妃夫人,您的席家加起來,只怕都比不過一個初顯鋒芒的世家陰險。”
張氏嘴角的笑容森森冷冷的,生生激得她生了寒意。四目相對間,張氏離了坐,一步步走近她,笑意愈濃:“夫人,我們走着瞧便是。您若害怕,現在就可以賜死我,反正陛下也會護着您,不會多理。然後……您就可以直面張家了。”
片刻之前,她當真有立時三刻殺了張氏的心,目下卻被她這一席話澆得透徹。
“夫人的女兒,長大後想來會和夫人一樣,美得傾國傾城吧?”張氏一哂,“就是不知夫人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又或者,她自己能不能走到那一天了……”
張氏敢說出這樣的話,顯然是不懼她告訴霍祁的。在她離開後,席蘭薇仍心中惡寒難消,直待謹娘帶着安玉回來,看着女兒的睡容,她心中才好受了些。
“阿玉自然會有美得傾國傾城的那一天的,我也會看到。”
她低聲呢喃着,舒緩着心中壓抑。無論怎樣,都得護這孩子周全,於她、於霍祁都是。
院中漆黑一片,席蘭薇定下心神後,仍難免一聲哀嘆。
罷了……車到山前,總是有路的。霍祁要煩心的事已那麼多,她還是顯得開心些爲好,不必再讓他多添一份擔憂。
還得想法子提前告訴他一聲……今年秋天,多地會鬧蝗災。朝中動盪,這種事能提前做些準備總是好的,免得到時候事上加事,弄得措手不及。
心情好了一些。這也不是頭一次藉着前世經歷幫霍祁避開天災了,每逢這樣的時候,多少可以心安理得地感慨一句自己還是有些用的。
舒了口氣,席蘭薇回身往屋裡走。走進房中,看到安玉在搖籃中睡得正香,小貓扒在搖籃旁邊歪着頭安靜地看她,一派溫馨。
作者有話要說:後臺有點抽,怕越抽越厲害更不出來,所以提前了一些更……
玩家【席蘭薇】完成任務【天災預測】,獲得稱謂【席半仙兒】
玩家【席蘭薇】撕毀玩家【張氏】面具中,已完成50%
今兒個手賤,搜了一下盜文,發現連作者有話說的部分一起盜,那麼正好藉機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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