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柳河川背了“鑑月鋒”,懷裡揣了些散碎銀子,在房間留了一張紙條後,獨自一個人離開了君梅堡。
他走到一處斷崖邊上,望着腳下雲遮霧蔽的深谷,心中忽然又涌起了死意,“月兒,我好想來陪你。阿倩不辭而別走了,你也無聲無息的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月兒,我覺得活着好累。以前覺得活着很快樂,自你走後我才忽然明白,如果人活在世上沒了目標,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他輕輕抽出了“鑑月鋒”,就着照下來的日光細細察看,“夏前輩,晚輩無能爲力,可能要辜負你的期望了,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專心武道,做一個造福百姓的俠者!”
他慢慢將目光轉向蘇州的方向,“爹爹,孃親,嬸嬸,川兒不孝,不能光宗耀祖,不能……”
“月兒,我來了。”
柳河川閉上眼,張開雙臂,向着萬丈深淵,輕輕撲了下去。
讓一切都結束吧!
讓一切從新開始吧!
柳河川的身後,一個紫色身影閃了出來,只見那人幾個縱躍,跟着撲向了深谷,倏地從袖中飛出一條紫色繩索,叮鈴鈴聲響中,套中了柳河川的足踝,接着那人左手揮出,一柄鋒銳的匕首伸出,噗的一聲插入了隔壁的山崖裡,但二人這下墜之勢實在太過強橫,嘩嘩聲響中又向下滑了數丈,這才停住在半空中。
那人吁了口氣,略略調息了一下真氣,奮力將柳河川向上擲去,跟着提起一躍,在崖邊一塊凸出的石塊上一踢,已借力將柳河川拉回到了崖上。
那人淡淡的問道:“死亡的感覺如何?”
柳河川委頓在地上,回思剛纔跌崖的瞬間,恍如整個世界都平靜了一般,波瀾不驚,靜如秋水,恰如那世外桃源般,直是此生最安詳最無牽無掛的時候。
“很安靜。”
看那人時,一身紫衫,柳眉鳳目,一張雪梨臉,丰姿綽約,卻是一個年約三十的美麗婦人。
那婦人道:“我叫傅東晴,偶然經過此處,見小哥跌入懸崖,不忍你就此送命,所以冒昧出手,請你不要介意。”
柳河川道:“多謝,我是自願跳崖,勞煩姐姐出手,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傅東晴笑道:“不謝。”走到崖邊,向下面看了看,吐舌道:“可真夠深的,一眼望不到底。”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仍了下去,等了良久,都不見迴音,“看來跳下去是必死無疑了。”
“是啊,所以我才選擇此處尋死。”
傅東晴沒有生氣,反而在柳河川身邊坐了下來,說道:“小兄弟,相逢何必曾相識,陪我坐坐說會兒話吧。”
柳河川道:“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樂意奉陪。”
“遇到什麼想不開的事了?是不是感情不順?”
柳河川嘆了口氣,“嗯”的一聲道:“是啊,我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子對我冷若冰霜,連做朋友的機會都不給我;不久之後,我認識了第二個女孩子,一起出生入死,我們也彼此愛着對方,可她卻在我受傷的時候離開了我;還有一個女孩,她一直陪在我身邊,陪我一起找尋真愛,卻爲了救我犧牲了,直到此時我才明白,我已經離不開她了,唉……”
“可真夠悲慘的。”
“是啊,以前我總是嘻嘻哈哈,經過這些事後,我算是看透徹了,所以纔會求死。”
傅東晴道:“那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洗耳恭聽。”
傅東晴道:“記得很小的時候,我有一個哥哥,他對我很好,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第一時間給我,可就在我十四歲那年,一個男子的出現改變了我的生活。
“他給我講江湖的故事,聽得我很神往,終於在一個夜晚,任性的我跟着他離開了哥哥,一起去闖蕩江湖。那個男子對我許諾,只要五年時間,便會給我想要的幸福,帶着我去一個美麗的地方,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那時候年輕,一直期待着他的許諾,爲了他,無論什麼要求我都一一照做,不知不覺過了五年,可他卻仍舊忙於江湖的事,渾似忘了當初的話。終於在一個夜晚,心灰意懶的我離開了他,縱然他爲了找尋我發狂發瘋,我都再也沒有現身相見。
“爲了忘掉他,我遠走他鄉,可我沒能辦到,在經過數百個日夜的掙扎後,我回到了他的身邊,想要原諒他,和他一起遠走高飛,可…看到的卻是他的墳墓,原來他想要退出江湖,違背了老闆的意思,遭老闆偷襲而亡。
“我當時的心情大概跟你現在差不多,我也想到了死,當我跳下山崖的那一瞬間,我覺得我解脫了,可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才知道有人救了我。小兄弟,你想不想知道救我的那人是誰?”
柳河川假意問道:“是誰?”
傅東晴道:“大俠柳先雲。”
柳河川“嗯”了一聲,“姐姐請繼續。”
“柳大俠當時正忙於一件事情,就將我交給他的一位好友,我在那位好友的府上療養,一住就是數月,我倆朝夕相處,漸漸生出了一絲情愫。雖然我知道他的心意,但我卻不敢正面去面對這份感情,因爲我早已是一個失貞的女子,我根本配不上他。後來他慢慢看出了我的憂慮,他靜下心來跟我講了很多,讓我徹底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終於迎來了美滿的婚姻,並在婚後的第二年誕下了麟兒。
“他是商人,所以經常外出,就是一兩個月不歸家也是常事,所以經常讓我心驚膽戰的爲他祈禱平安。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我們婚後的第七年,傳來了他的噩耗……”
傅東晴望着遠方,眼中已噙滿了晶瑩的淚珠,似乎已回到了那些永生難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