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醉回到住處,收拾了些必須的衣物細軟,用一塊布打了個包袱,靜等天明後出發。
趴在桌子上,癡癡望着地板上被油燈紅彤彤的火焰映出的影子,想起和師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久後就要回到師父懷抱,一顆心兒就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耳朵就跟遭火燒似的燙。
山上種着很多果樹,每到秋收季節,他便變成了一隻猴子,在果林裡攀來躍去,東摘一個梨,西摘一個橙,快活極了。
而師父呢,就躺着一張軟榻裡,扇動着蒲扇,笑盈盈的看他這隻活波的猴兒。
那裡的山巍峨而俊秀,水溫柔而清澈,落日則是一天內最美的景象。
唉,一晃眼,都下山十年了。
不知道,我還記得那種日子不呢?
還是先睡一覺吧,等睡醒了天就該明瞭,我就可以離開江湖了。
睡夢中,他忽地聞到一股酒香,然後就醒了,發現天還未明,桌上則換了一對新紅燭,擺上了六碟美味佳餚和一罈已啓封的陳年女兒紅,對面坐着一個白衣美麗女子。
青絲輕揚,氣息如蘭花香,明眸燦若星辰,笑靨如夜晚綻放的百合,脣似那欲滴的櫻桃兒。
他呆滯的看着那女子,用疑惑的語氣問道:“你、你可是從天上下來的仙女麼?”
那女子抿嘴笑了,拿起一個杯子,斟滿了,啓脣說道:“來,先嚐嘗,看合不合味兒。”
他像是接受命令似的接過酒杯,仰首,飲。酒很清冽,很醇美,對面的伊人更美。
喝完,他結結巴巴的道:“好喝。”
雪白的臉蛋上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晶瑩的纖手又遞過來一雙筷子,道:“再試試菜品。”
“好吃。”
“可你還沒嘗呢。”
“佳人之手出佳餚。”
她低頭,掩嘴,心花怒放。
“仙女之笑。”他心裡這麼想道,“來吧,把我的酒杯滿上,我要好好的醉一場!”
她將他的酒杯斟滿了,襝衽道個萬福,緩緩向後退去。
他心裡不禁惋惜:“如此佳人,難道就這般走了?不是暴殄天物了麼?”欲待上前挽留,又恐失了儀態,一時心頭躊躇難決。
那女子退後約一丈,衣袖裡倏地飛出一條白衫,腳尖在地一點,人已躍向半空,蠻腰扭處,白藕似的兩條玉臂左開右合,或屈或伸,化出一個個美姿妙態;凌空翻轉,鳳目開闔之間,又飛出粉、菊、綠、黃色四條絲巾,盤繞着她飛舞……
酒杯凝在手掌上,人已失魂落魄。
那女子舞近,將絲巾搭上他的頸,美目流盼,伴隨着淡淡恬然幽香。
“可滿意嗎?”
“好美。”
“舞姿美?還是人美?”
“人美。”
她將嘴湊近他的頸,輕呵了一口氣,道:“你在撒謊吧?”
他心一橫,伸出手去抱她,銀鈴笑聲中,她已閃到了一邊,嘴角處仍帶着甜甜的笑意。
“抓到我,就讓你抱。”
“好。”
雖然有他的數次相讓,但她仍是被他抱入了懷中,他以食指點着她的鼻尖,問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她輕扭嬌軀,嗔道:“偏不說,讓你的心懸着。”
“是嗎?那我可要使壞了哦?”
他裝出兇惡的樣子,伸出蒲扇般大的手,還故意在衣服上蹭了蹭,向她的衣襟處摸去……
她用手擋在胸前,撅起了嘴:“你真壞!”
他假裝沒聽到她的話,掰開她的手,就拉她的衣結……
“……蝶舞,我叫蝶舞……”
他放開了她,旋弄着手中杯,拍手念道:“蹁躚蝴蝶舞花叢,癡情男兒醉美酒。”
石榴輕跩,划起旖旎如春色。
一舞,擄取英雄心。
燭影搖曳中,他仰首豪飲,絕世佳人伴舞把酒,此番一醉,直勝卻了人間無數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