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閃能同身爲風靈之體的青璇所使的青蓮踏難分上下,既然之前沒有輸過,那麼現在也不會。
柳元雖爲金丹境,使的身法卻依舊是青雲山內門中最是常見的縱雲梯,雖有強橫的靈力支撐,但較之身法的靈動與巧勁,柳元卻是輸了不止一籌。正因如此,常曦憑藉着驚鴻閃的速度優勢只遊而不擊,幾次身形交錯間,竟讓柳元一時拿他沒有辦法。
但金丹境畢竟是金丹境,靈力之充沛遠非築基境可及,柳元嘴角冷笑,血劍兇光一閃,血潮猛然暴漲,在石室中掀起滔天巨浪。浪尖翻滾的腥臭浪花翻涌出令人心悸的黑紫之色,不難想象如用肉身接觸會生出怎樣的悲慘下場,哪怕常曦身負龍血龍骨也不敢輕易涉險。似縱雲梯這般簡單的身法他只看過幾眼便會了七八,腳下紛沓互疊借力,躍到半空,眼神一凝,赫然發現石室中已經沒了多少落腳之處。
常曦身形在空中停頓不過半息,柳元已如跗骨之蛆瞬間近身,見到這滑如泥鰍的小子終於被自己逼停,桀桀笑道:“蒼蠅不是挺能飛嗎?怎麼不繼續了?”
似察覺不到身後的殺機,常曦稍稍偏了偏頭,摩挲着劍柄淡淡笑道:“既然如此,那師弟就斗膽陪師兄玩上兩把吧。”
見常曦左手忽的搭在劍鞘上,柳元頓時笑不出來了,剛想一劍斷了那小子左手,劍鞘上鐫刻的玄奧紋路霎時間亮如天上繁星。不起眼的藍光一閃即逝,柳元只覺得運轉在腳下的靈力突然失控,雙腳竟似有千鈞重,與常曦一同身不由己的落在地面,雙腳深陷進去,洶涌的血潮被突如其來的重力壓成薄薄的一層,已經不足爲懼。
禁空是天荒劍鞘的又一式神通,激發所需的靈力堪稱海量,多虧了天荒在蟲屍甲殼上吃飽喝足了才能自行激發。神通一出,可使一片區域中無人能夠騰空飛行,就連重力加強不少。如尋常修士進入其中,只怕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要被壓斷全身骨骼而死。禁空神通,利弊皆有,但對於眼下常曦的情況來說,又有些許不同。
禁空神通覆頂,仍你再強也飛不起三尺,重力雖強,但並非寸步難行。柳元只覺腳下沉重,可一身氣機修爲尚在,並不驚慌,但當他見到同在禁空神通下常曦的模樣時,心頭狠狠一顫。
境界的提升不僅僅體現在靈力上,最被常曦看重的血海之力此刻全力一握幾近三萬斤,掌心的空氣被捏出爆豆般的聲響。血海之力盡數御起,凝聚成比起之前更要高出一頭的金龍模樣,三萬斤力道在腳底怦然炸響,帶着身後金龍虛影身形如魚似燕,眨眼間貼近柳元身前一丈。
知曉柳元身法缺陷,常曦硬抗重力,搖擺着身形左右不定,身形一個轉折欺入柳元右路。
到底是經歷過不少廝殺的金丹境修士,柳元心中雖驚但臉上不顯分毫,左腳一撤,攤開的十指上血光涌動,轉身欲擒拿住這滑溜的小子,卻猛然間心頭驚駭,人呢?!
若是青璇在此處定然要驚呼出聲。
須臾間,只見常曦身形不顯半分停滯,腳下驚鴻步連同身形姿勢徒然變作猿躍,只是那似靈猿輕躍的腳尖不知何時竟帶起了一絲極不和諧的韻味,那是他在模仿青蓮踏。儘管只是那晚管中窺豹偷學來的些許破風而行的技巧,很是拙劣,但常曦爲的就是騙過柳元這短短一瞬。
月虹劍身過長,與金丹境貼身使用遊身劍法有着諸多顧慮弊端,常曦索性棄劍用掌。
手中無劍,但仍有燕返之姿,只這眨眼間繞身的輾轉騰挪,常曦便已是使出渾身解數。一襲黑袍驀然出現在柳元身後,掌風呼嘯,已臻之大成的破滅襲連同覆蓋着的護靈訣一起猛然劈下。
這破滅襲中的一式掌刀大有學問,喚作斷嶽截江,源自仙道盟金陀宗中的一門功法。據說那金陀宗中有不世出的金丹境體修,一掌劈下可斷山嶽一峰、可截大江一瞬,令人聞之嚮往。常曦體魄雖遠不如那成名許久的金陀宗金丹境體修,但他身負龍血龍骨,舉手投足間氣勢決然不輸旁人。
柳元脊背冰寒,掌刀力道帶起的呼嘯聽在耳中,冷在心裡。這一擊若是挨實,饒是他身爲金丹境也要吐血三升。身爲金丹境卻被一個築基境的小子壓着打,柳元心中邪火頓燒,體內靈力運轉豁然加速。腰身一矮一扭,腳掌踏進岩層中足有數尺,翻涌的血潮吸回在掌間回身閃退,雙拳迎向掌刀。
雙拳上腐蝕靈力的血潮和一掌三萬斤力道的斷嶽截江拉扯不定難分高下,血潮雖難以對常曦造成多大傷害,但觸之刺骨也極爲難受。常曦一掌未有建樹,便繼續憑藉身法揉身上前與纏鬥不給柳元喘息的機會,因爲他知道一旦讓柳元反應過來掙脫出禁空領域,勝利的天平就會倒向柳元的一方。
破滅襲主殺伐,拳掌肘肩膝無不是殺敵利器,血海中金龍亢吟不息,數萬斤巨力裹挾着疊浪勁遊往四肢百骸,一時間攻勢猛烈爲柳元所不能擋。
電光火石間,禁空領域下兩人交手已有數百招,常曦臉上的沉穩漸漸變作凝重。
他發現自己憑藉着沸騰不息的血海之力看似將柳元逼在下風,但百餘招過去,柳元其實並沒有受到多大損傷,相反他自己全力攻擊,甚至連劍意劍氣也一併涌上,但收效甚低。血海之力雖有餘勁,但已大不如前。拳鋒劃過血潮,護靈訣的深藍光芒忽閃忽滅,終於熄滅。常曦收回拳頭,十指間連同胳膊肘盡是鮮血,硬是將黑袍染紅。
柳元將護在眼前的雙臂放下,竟連胸膛都沒有多大的起伏,這就是修爲境界上的差距,靈力的質與量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柳元獰笑,眼眸中倒映出常曦狼狽不堪的身影,嘖嘖笑道:“螻蟻,可是打累了?”
柳元話音剛落,兩人耳尖同時一動,不約而同的看向傳出打鬥聲響的一處巖壁。柳元一愣,隨即撫掌笑道:“看來真是不巧,你那妹妹很不走運,竟是撞到了本座夫人,估計連具完整的屍身都保不住了。不過你無需擔心,你很快也會步她後塵的。”
是青璇?常曦面色一沉,心念急轉,他不知道這柳元嘴中提及的夫人是誰,但如果是那晚偷襲他的另一萬魔衆邪修,連他猝不及防下都有可能被那人一擊殺死,更何況是未經殺伐磨礪的青璇?
常曦招過天荒握在手中,微微顫抖,覆頂而下的禁空神通頓時消失。心神深處的天荒之靈聽到常曦的傳音,頓時愣住,使勁搖了搖頭,擬人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擔憂。
常曦摸了摸光滑如玉的劍鞘,笑了笑,“我不會就這麼死的,她現在比我更需要你。”單手一揚,劍鞘浮在空中仍不肯離去,被常曦一瞪眼睛,這才被嚇得亮起藍光衝進一處細窄的洞口消失不見。
柳元巴不得這輩子都不再見到那劍鞘,嘴角猙獰,“想好怎麼死了嗎?”
伸手一招,五指攤開,月虹自行飛回手上。眼中金光飄忽不定,常曦將濁氣與淤血一併吐出,緩緩站直了身子,握緊了此時手中唯一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