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的心性和他爹是一脈相承的淳樸,他不明白,也不願去明白爲什麼師兄師姐們對那年輕公子害怕到不能自已,他只知道那年輕公子,是改變了他乃至改變了整個沉溪村命運的恩人,或許也正是因爲他這般執拗不拐彎的樸實性子,是讓他在上清宮的這幫雛鳥中脫穎而出的重要原因。
“常大哥!”
虎子撞入那公子懷中,撞出上清宮弟子們的倒抽冷氣。
年輕到其實仍不及弱冠之年的錦袍公子低頭,摸了摸虎子的腦袋,看到虎子通紅的眼角,笑着說道:“啥時候才能把這愛哭的毛病戒了?總不能以後修爲有成了,與別人捉對廝殺,見面就先哭一個吧?那可不得把你們宮主給氣暈咯。”
所有人的思緒有着短暫又漫長的空白。
常姓在百家姓中位居八十,普天之下常姓之人不說多如繁星,但至少也堪比過江之鯽了,只是虎子一聲簡簡單單的常大哥,卻是將那滿江黑鯽盡數抹除,只剩下那一尾越過了高高龍門的金鯽。此時此刻,只要是腦子稍微靈光點的人,都已經隱約猜到這位常姓公子究竟是誰了。
靈虛宗首席面色慘白,渾身顫抖。
大殿外劉處玄與方泰嘴角抽搐,至於一衆上清宮長老和弟子們表現的更是狼狽,有人驚嚇得半跪在地,還有人捂住了心口,在那雙深邃眸子中被劍意驚的不敢再看一眼,唯一好過些的,恐怕也只有偏愛那雙公子桃花眸的女弟子們了。
按照二師兄先前要求身着祭禮錦服的常曦朝人羣看去,輕而易舉的尋到了丘黎師兄,赤明凌軒兩個活寶,還有曾經不打不相識的秦川,笑着點了點頭。
丘黎滿腔激動,雙眼溼潤,常曦對於虎子是改變命運軌跡的恩人,但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恩同再造?只是向來恪守禮數的他,如今也的確不太清楚該如何稱呼曾經的常師弟。
青雲後山的弟子,沒有任何宗門世家敢不慎重對待。
“晚輩常曦見過上清宮宮主。”常曦嬉鬧着將虎子的頭髮揉亂成雞窩樣,擡頭看向劉處玄,瞧也沒瞧一旁的方泰,後者聞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好似在臉上開了家染料鋪。
幾日前才從蒼溪州邊境那邊傳來有關爆發獸潮和萬魔衆餘孽身死道消兩件天大消息,獸潮一事發生在橫斷山以西,上清宮還沒有那個能力和閒工夫把手伸到有青雲山坐鎮的徽州,知曉此事便罷。而至於那萬魔衆餘孽煙消雲散之事,上清宮散佈在外的遊隼部弟子費勁心思,打探回來兩個字。
常曦。
“是什麼風把賢侄吹來上清宮了?賢侄應該提前知會老夫一聲,也好讓老夫掃榻相迎啊。”劉處玄才從患得患失的天外神遊中猛然緩過神來,身爲上清宮宮主的他可不敢拿捏什麼長輩架子,連忙走下臺階,見到那常公子對賢侄這親切稱呼並不反感,心底稍定三分。
這倒怪不得劉處玄貼臉獻殷勤,偌大九州上但凡是知曉青雲山的人,都知道青雲山後山弟子的地位極爲尊崇,僅次於如今的九峰峰主,便是各峰中年事已高資歷極老的長老們也是拍馬不及。
只是若要談到青雲山九峰峰主的地位實力,除去上五宗中其他幾家裡的元老外,普天之下還有誰能企及?便是那資歷最淺年紀僅雙十年華的天秀峰峰主,都有着化神境圓滿的實力。只是那偏愛一襲白紗的天秀峰魁首的化神境修爲比起尋常化神境,實在是強出太多太多,諸如方泰這等化神境修士,能不能在那奇女子手下堅持一盞茶的功夫都尚且兩說,按照修仙界達者爲先的輩分算下來,身爲後山弟子的常曦,甚至可以算是與劉處玄和方泰之流在同一水準上。
常曦讓虎子先行迴避,朝迎上來的劉大宮主拱了拱手,劉處玄心裡稍安,之前青雲山舉辦盛典的請帖他也收到過,只是那會正值上清宮發現紫靈晶礦脈並被靈虛宗暗中威脅,他生怕他前腳離開上清宮赴宴,後腳就要被靈虛宗抄家,這纔沒有前往青雲山見證眼前這位新星的崛起,所幸這位看起來面嫩的常公子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萬幸萬幸。
海東青女皇瞥了眼之前視自己爲肉中釘眼中刺的劉處玄,雙翼遮住身軀,須臾間幻化成身段妖嬈的豐腴美婦,雙臂環胸,襯托起令人拍案叫絕的壯美山河,口吐人言道:“還好你這劉老頭識相,若是不識趣的衝撞了大人,奴婢我便是拼了族羣重創,也要把你這上清宮掀個底朝天。”
聽到這位執掌邙山幾千裡青空的女皇在常曦面前自稱奴婢,劉處玄和被晾在一旁的方泰驚得險些腳下趔趄。
劉處玄乾淨利落的朝常曦做出個請的手勢,笑着道:“賢侄還請隨老夫入殿一敘。”
常曦這次謝絕了劉處玄的好意,同樣和顏說道:“宮主不必多費心,晚輩這次正是爲了上清宮而來。”
劉處玄微微愣神。
身着後山弟子祭禮錦服的年輕公子擡頭,看向上清宮大殿前異常刺眼的一老一少,聲音驟冷道:“現在還不滾,等着本公子出手收拾你倆?”
整座上清宮靜悄悄。
劉處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丘黎面色涌上激動的潮紅,猶自握緊了手中劍。
赤明和凌軒張大了可以塞下拳頭的嘴巴。
男弟子們聽到那一聲滾,緩緩吐出一口積淤已久的惡氣;女弟子們聽到那一聲滾,雙目間盡是被勾走情絲的癡迷,虎子雙眼放光,一蹦三尺高,常大哥太霸氣啦!
“你…你…你竟敢…”
方泰麪皮發抖,嘴皮哆哆嗦嗦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靈虛宗這塊曾經屢試不爽的招牌,只要在蒼溪州境界搬出來,沒有哪家宗門或是世家膽敢忤逆他的意思,他也靠着這種強取豪奪的手段爲自己攢下了驚人私財,可是如今這塊金字招牌,放在這位背景顯赫的年輕公子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