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穩定邙山陵中彼此錯亂交疊的空間並打開一條通往其中的通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待浮臺上各宗各派的弟子悉數進入邙山陵中,邊緣處幾位氣息如淵似海的大能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手中施展的神通忽的散去,寬長丈許的漆黑通道頃刻間消失無蹤。
其中一道身影轉過身來,赫然是一位年過古稀模樣的老者,他臉龐上溝壑分明,但雙目精光內斂,中氣十足,撫須朝着另外幾人道:“嘿嘿,諸位破禁神通之玄妙,着實讓老夫眼饞的緊啊。若無諸位相助,光這邙山陵外部的錯亂空間便能讓尋常宗門爲之退避三舍了。”
“靈虛子,少跟這說這些有的沒的打馬虎眼。”
幾人中一精瘦老者吹鼻子瞪眼睛道:“老夫我方纔瞧得分明,你這老匹夫暗中標記了空間座標給門下弟子吧?”
被戳穿的靈虛子也不惱,竟是微微頜首承認了,但又不緊不慢的說道:“這邙山陵中的空間座標,乃是我靈虛宗用三位元嬰境長老的性命換來的,諸位可還覺得有何不妥?”
精瘦老者臉上怒氣爲之一滯,嘴巴張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邙山陵發現初期時,各宗各派都讓門中最爲精幹的元嬰境長老進去一探究竟。這邙山陵在虛空中沉寂十幾年之久,情況也的確如他們所料,邙山陵中隨處可見弟子乃至一些長老坐化的遺骸,沒有半點活物的氣息。
但誰知這邙山陵中許多生靈早已被被虛空氣息感染,蟄伏在各處可以避過神識掃視。甚至些許坐化已久的殘破遺骸,也在虛空氣息的作用下轉化爲了屍兵屍將般的存在。
諸多不可言語的危險之地和蟄伏在暗處的恐怖存在,再加上邙山陵中本就各處林立的禁制陣法,讓所有進入陵中的元嬰境修士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但謹慎歸謹慎,交手仍是在所難免。
進入陵中的元嬰境修士超過雙手之數,彼此交手間的破壞力極大,很快就打破了邙山陵中脆弱的空間平衡。
空間坍塌,連同其中所有的一切都要泯滅。天災面前,哪怕是在外受人人敬仰的元嬰境大修也不過命薄如紙。十幾位元嬰境修士無所不用其極,卻最後也僅逃出十之三四而已。
精瘦老者終於記起,當初靈虛宗派人進入邙山陵中的,便是三位元嬰境長老。最後卻是去二存一,代價不可謂不大。
用兩位元嬰境長老性命換來的空間座標可謂彌足珍貴,想來是當初那三名靈虛宗的元嬰境長老發現了什麼東西,這才留下的空間座標。
而有了空間座標,靈虛宗弟子便無需像其餘弟子那般被隨機傳送,而是會被定點傳送,這其中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要知道靈虛宗弟子足有五人,被定點傳送至那處後也依然是五人,其他人初入陵中都是散兵遊勇,但凡遇上了靈虛宗,絕無倖免的道理。
其餘幾位大能臉上陰晴不定,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不免有人氣憤道:“那這邙山陵的傳承秘藏豈不是要被你靈虛宗給包圓了嗎?”
靈虛子扭頭看向那方士打扮的出言之人,搖了搖頭道:“道友太看得起我靈虛宗了,老夫可不曾奢望幾個金丹境小輩能夠取得邙山陵的傳承秘藏,老夫此舉也只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在場的諸位大能連同那方士都是眉頭蹙起,只覺得靈虛子話裡有話。
靈虛子將邙山陵中虛空感染與戰力強橫的屍兵屍王的諸多秘聞說出,在場的衆人無不心中駭然。
他們之前宗門下進入邙山陵中的元嬰境長老死的死,傷的傷,哪怕是僥倖逃得一命回到宗門後,也講不出什麼有實質性價值的信息,一身心思都用在逃命上了,哪如靈虛宗這般掌握了大量有用情報。
衆人中有位豐腴美婦焦急道:“那些被虛空感染的生靈和那些屍兵屍將們,金丹境的後輩們能夠應付嗎?”
靈虛子沉吟片刻後依舊是搖頭道:“這點老夫便不清楚了,那些被虛空感染的生靈在元嬰境修士手下自然是被輕鬆擊敗的,但落在金丹境中實力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稍稍一頓,靈虛子又道:“屍兵數量衆多但實力大多層次不齊又移動緩慢,倒是不足爲懼。難得是那些屍將,大約有着金丹境的境界,刀槍不入力大無窮,一旦形成圍攻之勢,便是元嬰境修士也是極爲頭疼的。”
“不知諸位道友發現沒有,這邙山陵的空間平衡每況愈下,相信要不了太多時日恐怕就要再度重返虛空中了。”
靈虛子淡淡聲音響起,在衆人耳邊卻如平地驚雷。
“你說什麼?!”
“邙山陵要不了多久就要重返虛空?!”
“我們的弟子可都在裡面啊!”
“這般重要之事你爲何現在才說!”
衆人聞言當真是又驚又怒,幾人怒火難耐,閃身上前就要這靈虛子好生質問一番。
數道勁風襲來,靈虛子譏諷一笑,手掌探出袖口只一按,閃身欲上前的幾人頓覺胸口煩悶異常喘不上氣。靈虛子擡掌吊起換按爲推,幾人只道是有洶涌靈力幻作巨浪模樣朝着他們迎面蓋下,身形狼狽的倒卷飛出摔倒在浮臺遠處,眼中滿是濃濃的畏懼和驚駭。
靈虛子收掌回袖,臉上仍是平淡無奇,動作之輕鬆寫意,彷彿只是隨手拍去幾隻煩人蒼蠅。
幾人中唯有精瘦老者對靈虛子知根知底,但仍是按捺不下心頭微寒,不禁問道:“老匹夫,若邙山陵再度重返虛空,那你靈虛宗弟子豈不是也要命喪陵中?你就捨得?”
“元嬰境長老的性命我都捨得,幾個金丹境小輩的性命我就捨不得了?”靈虛子對衆人驚疑不定的目光視而不見,只用着平淡的口吻說道,但話語中的冰冷無情卻讓在場的衆人爲之心顫。
靈虛子不再看向對他畏懼多於尊敬的衆人,負手而立面朝浮於天際上的邙山陵。波瀾不驚的面孔下,袖袍中雙拳驟然緊攥,指節都被攥的發白,顯然他內心深處並不如表面上這麼平靜。
邙山陵的傳承秘藏就在眼前,問誰能夠對此視而不見?又有誰能夠放心的讓元嬰境長老乃至一羣金丹境小輩,入陵去尋找那足以改變他靈虛宗宗門地位的重要傳承?
他怎麼信得過旁人?
所以早在一開始,他便已經悄悄潛入過進邙山陵中了,那時的邙山陵中,還沒有如今的諸多限制。
直到他遇到了那個東西,哪怕是身負無數神通的靈虛子,也不是那個東西的對手。傳承也許就在那個東西的身後,他不甘,但他只能選擇敗退。
正因他的潛入和盲目出手,邙山陵中空間規則開始變動,從元嬰境以上無法進入,逐漸變成了金丹境以上無法進入。
靈虛子看向邙山陵的目光陰騭,不知在思量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