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口上武當山,在九州中素有太嶽之稱。百年前有個衣着襤褸的瘋道士上了山,以一己之力,就此將武當推到了道教魁首的高度。百年後,他帶着武當山四千道士下山奔赴北域前線,爲天下的黎民百姓,坦然赴死。
那個死前問心無愧的瘋道士,就是張三丰。
然而已真正傷筋動骨甚至連掌門都犧牲的武當山並沒有就此沒下去,相反的,武當山這株枯木並沒有被風雪壓垮,反而是迎來第二春。無數道教中人和散修們蜂擁至武當山,發誓絕不能讓武當這塊道教的招牌就此折戟沉沙。
當地的香客們漸漸的,也都知曉了武當山道長們在嘉峪關一戰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紛紛上香武當,山上的玉虛宮和瓊臺觀僅半年內就被踏破了十幾條門檻,香客絡繹不絕,以至於曾經出現過山道上人流洶涌不絕兮的奇景。
而與武當山齊名的龍虎山,也因老天師張道陵率領四千天師下山北上的悲壯故事而名燥大江南北,香火不斷。
時至除夕,爲了迎接這除舊迎新的重要節日,武當山上的道士們都辛勤裝點着。劈來一捆捆山澗裡的青竹編織成骨架寬大的燈籠,糊上最上等的鮮紅宣紙,再由身法靈動的道長拎着一個個喜慶的大紅燈籠掛在枝頭或屋檐翹角下。
掌門張三丰走得早,他的傳世畫像被供奉在紫霞宮的太師壁上,緊挨着真武大帝,那是他生前唯一的心願。
在天地法則補全的當下,老一輩的真人漸漸凋零退隱,雖然三年前嘉峪關一戰傷筋動骨,堪稱中流砥柱的四千道長真人悉數赴死,但作爲一品宗門的道教武當,終歸還是有着數百年的深厚底蘊,不至於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許多年輕的道士在全新的天地法則和老一輩真人的哺育下,都在以極爲喜人的速度成長着,並接過了老一輩肩膀上的重擔。
很多人都在想,如果掌門能夠瞧見如今鼎盛武當,定然能夠含笑九泉了。
冬雪簌簌,武當山在周圍山腳村落噼裡啪啦的鞭炮爆竹聲中披上夜色,距離午夜時分還早,就已經有許多虔誠香客準備開始登山燒香。武當山作爲道教魁首,不同於道觀廟宇,不會爲了達官顯貴或是修仙中人開後門,使得那道頭香人人都有機會爭取。就算是上五宗人前來,也得乖乖按規矩行事。
紫霄宮前的山道上香客絡繹不絕,甚至其中還有不少慕名而來的修仙者。武當山道下有塊木牌子上寫的清清楚楚,修仙者不得御空而行。對這種要求,各門各派的修仙者都不約而同的遵守,沒有人提出半點反對聲音。
對於抹黑上山燒香的香客們,許多道士都自發的手持火把站在山道兩側的岩石上照亮山道,遇到有腿腳不便的人變會主動上前攙扶,有人需要火把便主動遞上火把。
人雖然多,但在道士們的指引下,卻也並不顯得擁擠。
火紅的長龍從武當山腳一直綿延至紫霄宮前。
浩浩蕩蕩香客大軍中,有三兩對夫妻模樣的年輕男女,男子無不俊逸,女子無不俏麗,從幾人的言談舉止中不難看出是出身富貴人家。但他們都沒有穿着華麗,只是穿着最樸實無奇的或黑或白的袍子,三兩女子們撐着紙傘遮擋落雪。
一名面容看起來比中原女子更白皙些的女子撐着紙傘,興致勃勃的轉動着,紙傘上的雪花隨着她起舞,她似乎對周圍的一切很充滿了興趣,盤起的髮髻上插着一朵白色蘭花。
山道上有女子忽然輕呼出聲,認出到她髮髻上的蘭花是九州中極爲稀有的幽蘭花。她回頭輕輕笑着,似乎很高興有人能認出這朵白色蘭花的名字,擡手揮灑清輝,一朵盛開的幽蘭花出現在她掌心,遞到了那名女子面前。
身在凡間的女子哪還不知道自己碰上了仙子,再三確認是這名仙子要送給自己後,千恩萬謝的接過掛在耳邊,和她身後腿腳並不方便的年輕夫君歡喜的說着。
贈花手留餘香的贏姓女子笑着挽過身畔雲墨的臂膀。
她正是貴爲當今魔域女帝的贏昭君。
當年生在帝王家的兩姐妹在冰冷皇權下相依取暖,身爲姐姐的贏芷漁生前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親自瞧一瞧九州是否如同書中說的那樣風景如畫。而如今贏昭君繼承了她姐姐的遺志,在時隔多少年後,終於踏上了九州的土地。
我會代替你的雙眼,看盡人間繁花似錦雲捲雲舒;
我會代替你的雙腳,走遍天涯海角山川萬里。
贏昭君伸手出傘,潔白的雪花飄落在她的手掌。
她輕輕呢喃着:“姐姐,書裡寫的都是真的,九州很美。”
雲墨攬過她的肩頭,輕輕吻在她的額頭。
能夠和魔域女帝和青雲後山二師兄走在一起的,身份自然不會簡單到哪裡去,那一身雪白絨裝猶如高嶺之花的高挑女子格外吸睛,不是崑崙有史以來最年輕宗主的冉蕭蕭還能是誰?也就是因爲冉蕭蕭常年待在北域三州,也是第一次來這武當山,年輕一輩中鮮有人有資格一睹她的芳容。
不難想象,如果是這位開口說要燒頭香,恐怕武當山真要就此破了這千百年來定下的死規矩了。
三年時間將近,這是人界和魔界開戰前最後一個春節,仙道盟格外看重,便讓如今仙道盟中青雲後山的弟子連同崑崙宗主冉蕭蕭和魔域女帝去武當上香祭奠昔日英靈。而上五宗另外幾家的掌門和宗主則是遠赴天墉城舊址和龍虎山。
見自家媳婦跑去和弟妹那也討要了一朵幽蘭花,雲嵐沒好氣的一把摁住冉蕭蕭頭頂雀躍的氈帽,說道:“我的姑奶奶,你動作能淑女些?要知道這裡是武當山,要是被哪位眼尖的道長給認出你來,豈不是要驚動整座山給你擺駕呦?”
冉蕭蕭連忙呸呸呸,趕緊捂住了雲嵐的嘴巴,力氣大的差點讓雲嵐憋過氣去,說道:“人皇當前,你可不要折殺我!”
各撐一把紙傘拾級而上的莘彤和青璇捂嘴忍俊不禁。
走在幾人最後的常曦擡起頭來,無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