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赤足踩在空中,腳下生蓮朵朵,雪白長袖隨風飄搖,靈氣動人,在形似千葉白蓮的宮殿穹頂上宛如蓮花聖女。
一男一女並肩而立。
腳下這座宮殿主人的目光從滿城燈火轉向女子腳踝,笑了笑,莫名想到青璇,輕聲問道:“蓮花池臺住的可還滿意?瞧你這足踏生蓮花的異象,約莫是又自悟了什麼神通?”
安居蓮花池臺的清幽女子似乎語不着調的道:“叔叔和阿姨都是很好的人。”
“這你也能看的出來?”常曦笑着抱起膀子,眼神肆無忌憚的從女子蓮足一路往上,繼續說道:“我爹曾遠遠瞧見你一眼,吃飯時不停的和我嘮叨,說你孤苦伶仃的住在蓮花池,臉上又清又冷沒點笑意,定然是被我用強虜來的苦命女子,說無論如何都要讓我負責到底,不能毀女子清白。”
“所以我才說他們是好人。”徐清扭過頭看了眼常曦。
常曦收回視線,雙眸淡淡金黃,遠眺城中牽着洞幽巧手不停絮叨的孃親和逗弄小藥的老爹,語氣溫柔道:“爹和孃的確如你所說,是世間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人。爹孃從小就教會我讀書認字,一遍又一遍教會我做人的道理,讓我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挺直自己的腰板。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一點不假,但除了我家以外,小山村裡其他家都不曾教小孩這些東西,大家都覺得只要吃飽穿暖有婆娘暖炕頭再生個帶把的娃子就足夠了。所以我很慶幸我有這樣開明的爹孃,如果沒有他們不厭其煩的悉心教導,我現在或許就只會是個普普通通靠山吃飯的鄉野村夫,娶個村裡寬臀寬胯好生養的媳婦,爭取生個帶把的娃,把咱常家的香火給延續下去,這一輩子就這麼平平淡淡稀裡糊塗的過去了。甚至更有可能的,是會隨爹孃一同殞命在那場人魔兩族的戰火中。”
常曦笑了笑,擡頭看向夜空,舉起手彷彿想要摸一摸天,繼續道:“那樣的人生軌跡,現在看來,可能會有點無趣吧。”
此前人生和白紙相差無幾的徐清情不自禁的側過腦袋,第一次無比認真的打量着眼前這個男人。
女子最是能把握住心思心境的每一分細微變化,她敏銳的感覺到這個年紀輕輕就斬獲宮主頭銜本該意氣風發的男人背後,其實早已經傷痕累累。他身上涌現出那股濃切的懷念情緒和隱藏很深的疲憊感,讓母性大發的她忍不住有種要將他擁入懷裡好好呵護疼愛的念頭。
常曦搖了搖頭,收拾好心情,問向身旁女子:“上次給你的那捲竹簡你修習的怎麼樣了?”
徐清乾淨利落的藏鋒出鞘,劍勢竟隱隱比原本藏劍蘊養十幾年的威勢還要壯大些許,女子一劍遞出,劍意裹挾澎湃如潮的靈力當空匯聚,衝上雲霄後再墜落如雨,恰如滿城華燈初上的絢爛搬上夜空,連綿出火樹銀花不夜天的奇景。
看着彷彿被絢爛煙花點燃的夜空,常曦再一次確認了這女人真是上天垂青的劍道天才,這纔過去僅幾天時間,新的劍道根基就已經重鑄出六七分火候,實屬他生平僅見。
徐清收劍回鞘,收穫宮裡無數侍女僕從的崇拜眼神,眼神微微流轉,紅脣開闔道:“之前你提及的那青雲山…就是你說過要帶我去的地方嗎?”
常曦雙手插袖點了點頭。
“可是這個地方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徐清絞盡腦汁也不記得黃泉界中有叫做青雲山的劍道門派,要不是看在常曦那驚爲天人的劍道造詣份上,她肯定認爲常曦是在騙她。
關於青雲山這個話題一時半會還真沒法和徐清解釋清楚,常曦故作神秘的繞開女子的狐疑目光,指了指山腰處的臨湖而息的洞幽部,打趣道:“你如今劍道修爲恢復的馬馬虎虎,化神境同階裡已經難覓敵手,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去洞幽部裡混份差事做做?這個戰部是我從嶓冢山地域那邊一點一點拉扯大的,都是自家手足兄弟,不會半點爲難你。”
愈發有濯清漣而不妖氣質的女子把頭搖作撥浪鼓,初嘗自由味道的她可不願再到軍旅中畫地爲牢。現在她每天偏居蓮花池臺,每天練練劍術看看蓮花,舒心的很,比起東吳劍窟那十幾年如一日不知光明爲何物的日子,宛如雲泥之別。
常曦交給她的那捲竹簡中,對夜華千樹這劍道神通的最後,落款有一行他自己提筆撰寫後體悟出的心得批註,很是慰貼她這麼多年來重拾自我的心情。
很多人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們不曾見過光明。
常曦屈指彈在徐清光潔的額頭,後者驚呼一聲,額頭微微發紅,既動口又動手的常曦明顯不懷好意,拿捏起官威道:“徐清,咱兩按照先前約定,你整個人可都輸給了本王,莫說是到軍中打打下手,就算讓你今夜給本王暖牀也並無不可,你說對不對呀?”
手頭上沒半點可以用來砸人的東西,再想起眼前這傢伙可是名副其實的紂絕陰天宮的宮主和大阿修羅王,徐清心裡不禁悽然。前者宮主頭銜暫且不提,這大阿修羅王的封號可是份量彌足的很,已經足足幾百年不曾有人能夠配得上這等御賜封號。而且聽宮裡的侍女們說,連北方鬼帝都是這傢伙的大師兄,就算她現在到鬼帝面前告常曦的御狀,恐怕這師兄弟倆能把她吃得骨頭都不剩。
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的徐清緊咬紅脣,如同受了怨氣的小媳婦,滿眼幽怨道:“常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瞧見女子肩頭微晃打算撤後半步,常曦輕輕攬住徐清肩頭,沒讓她得逞,趁她臉色還沒來得及臊紅出言苦笑道:“平日你你待在蓮花池臺沒問題,但洞幽部那邊你確實需要慢慢融入進去,紂絕陰天宮在六宮中主殺伐,對外的所有髒活累活都要過我的手,我孤家寡人一人,就全仰仗洞幽部的兄弟姐妹們和你幫襯我了,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這小小宮主。”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被揩油的徐清用軟糯鼻音輕輕嗯了一聲,常曦假裝沒聽見,把手卷做書筒狀放在耳邊,徐清好氣又好笑的大聲道:“知道啦!”
常曦開懷笑道:“這才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