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決子是魔宗宗主,曾經魔域有萬千魔教魔門,但敢以魔宗自稱的,唯有夷決子一人。當年夷決子幾乎一統大半個魔道江湖,徒子徒孫動輒以百萬計數。結果功高震主,惹來皇族震怒,被軍神拔拓閎屠給攆的滿地亂跑。
但這位曾敗走麥城的魔道巨擘,顯然近些年來和贏氏皇族之間的關係有極大的緩和,要不然當年九州和魔域重燃戰火時,夷決子也不至於同拔拓閎屠一同迎戰仙道盟衆宗主。
想要從敵後瓦解魔域的整體的力量,夷決子和他的逐鹿山是必須要跨過的一道坎。既然身份沒有暴露,那麼常曦就打算應邀上去這逐鹿山,看看那夷決子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逐鹿山道上設有粗淺禁制,說是粗淺,只是常曦的一面之詞,對於這些不諳陣法禁制之道的魔修來說,那可是逐鹿山上那位殺人不眨眼的頂尖手段。走在最前面的獨眼老者依據他那隻變種蒼鷹的嘯聲指引,在逐鹿山山道上時扭時蹦,身後跟着的二十餘衆沒一人去笑老者身形狼狽,因爲他們自己哪怕依葫蘆畫瓢,也不見得姿勢就好看到哪去。
相反常曦與雲墨走得就顯得輕鬆太多,常曦也沒傻到暴露自己的陣道境界去越俎代庖,獨眼老者怎麼走,他就怎麼走,只是兩人身法的靈動靈巧着實寫意風流,狠狠震懾二十餘名魔修之餘,也讓他們知道了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
之前被雲墨冷聲呵斥是破鞋的紅裙妖女,瞪大炙熱雙眼,看着前面那約莫是師兄弟的兩人腳踏七星步,各自一甩袖,身形瀟灑的飛身橫渡山道禁制。她一隻手伸入自己雙峰間,眼神迷離,只覺得渾身燥熱,那股悶騷勁又涌上心頭。
見慣了粗野蠻漢的她實在忍不住遐想,要是能和兩位這樣丰神玉朗的公子大被同眠魚水歡好,纔不枉世上走一遭,就算是被按在身下鞭撻時被罵幾聲破鞋也不打緊了。
走過陣法禁制,山道上朦朧的白霧散去,可以看到山道盡頭處已經有不少被“請”上山的各路魔修,服飾兵器功法五花八門,可以說幾乎囊括了大半個魔道。常曦再極目遠眺逐鹿山另一側山腳,發現還有幾撥人連恐帶喝在迎人上山,只不過人數就不怎麼興師動衆,只有寥寥八九人而已。
獨眼老者擡臂架住落下的蒼鷹,幾次明裡暗裡的試探已經讓這位浸**道百餘載的老怪知曉厲害,不着痕跡的拍馬屁道:“也就是因爲二位實力過人,才需要我等二十餘衆剪徑攔路。換做其他尋常的魔道中人,是用不上這等陣仗的。”
逐鹿山脊再往上,磅礴石階三千級。
三千石階盡頭,重出魔道江湖就君臨天下的夷決子衣着鮮亮,身畔兩隻一黑一白的魔頭浮空遊弋,黑魔頭悲憫相,白魔頭歡喜相,看着逐鹿山上近千魔修,桀桀而笑。
這兩隻魔頭乃夷決子所修的通靈魔功衍化,神智已開,心智近妖,直通夷決子神念,又可獨自行動。
逐鹿山巔除去這位魔功登峰造極的大魔頭外,還有四名看起來約莫是護法的魔修,一名陰鷙老者,一名長戟在手的年輕人,一名半邊臉龐坑坑窪窪的破相中年男子,最後一名是位衣着清涼只看其面容就知道心思定然蛇蠍的豐腴妖婦。
面頂歡喜相的白魔頭看向座下的陰鷙老者,後者心領神會,幾道神念波動破空直奔山腳幾處岔口,幾十名孜孜不倦截道迎人的魔道中人頓時不再忙活,急忙往山上趕去。
夷決子從四名護法中間走過,振臂一揮,黑白魔頭齊齊尖嘯,獨屬於神遊境的強橫波動如同颶風般充斥方圓千里,幾座和逐鹿山齊高的山峰頓時被削去一大截,最後魔氣颶風呼嘯如天災,竟乾脆連方圓千里的大山直接連根拔起!
颶風出現的突然,消停的也沒半點徵兆,待視野清晰,近千魔道中人這才發現,方圓千里之內就只剩下逐鹿山了。
那些被威逼利誘趕上山的魔道中人心底微涼,既然連山都能連根拔起,那方圓千里內恐怕是不會再有活口了。
這一手直截了當的震懾,不僅讓所有抱有微辭的魔道衆人不敢再多言語,連同常曦和雲墨在內也只能保持沉默。
出身青雲山這等仙道巨擘宗門的兩人眼力非常人可及,夷決子的這一手千里人蹤滅,威勢威力都當屬一等一,至少都是神遊中境的水準。尤其是二師兄雲墨,曾幾次近距離目睹清瀾掌教施法,對於神遊境術法神通的威能比常曦更爲清楚,這逐鹿山魔宗宗主修爲雖仍遠不及掌教,但對於他們師兄弟二人來說,卻是一座他們暫時還無法翻越的天塹。
常曦忽然感覺月虹劍靈從心神深處傳來波動,月虹劍靈在常曦心底大叫道:“主子,你可千萬別被那傢伙騙了,那叫夷決子的傢伙根本不是本體,只是他的一道分身而已啦。”
常曦心中一驚,連忙問道:“你可確定?方纔夷決子那招魔功神通的威力你也看見了,如果連一具分身的威力都有這般能耐,那夷決子本體的實力豈不是和掌教相差無幾?”
對於尋常修士或是魔道中人來說,邁入化神境就等於是第二步大境界的伊始,第二步的大境界下至化神上達神遊,修煉難度和速度都比第一部大境界要來的困難許多。但如同常曦和二師兄這般幾百年乃至上千年纔出幾個的天之驕子,修煉的精進速度根本就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尋常修士需要百年苦修得來不易的化神煉虛的修爲,他們只要短短十年不到的功夫就可以水到渠成。
有人憤憤不平,有人滿腔妒忌,殊不知每逢大劫,天地間總會適時涌現出一批又一批不世出的天才。常曦和二師兄如此,青雲後山的師兄師姐如此,天墉城、大荒殿、萬仙門和崑崙山都是如此。江山代有才人出,但越是羣英薈萃,就越是說明這片天地會迎來一場涉及萬物生靈的浩劫。
常曦和二師兄雲墨已經邁過煉虛境的門檻,距離神遊境也不再是遙不可及。說出來讓人妒忌,常曦和雲墨如今的修爲境界正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暴漲。常曦是因爲體內融匯了龍族的至尊本源和至尊血,哪怕無需刻意修煉,境界精進的速度也是一日千里。
而云墨的情況比較特殊,在他的飲魔劍意與魔氣融會貫通後,悄無聲息的改變了他的體質,變得適合魔域這片天地。這幾日他在魔域肆無忌憚的吸收精純魔氣,如今距離煉虛境中期也只差最後那臨門一腳,如何不叫旁人羨慕嫉妒恨?
常曦和雲墨都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
他們會在這裡突破至神遊境。
屆時無論是那夷決子還是那軍神拔拓閎屠,都可一戰。
可如今常曦聽到這位復出江湖的魔宗宗主光是一具分身就有這等實力,不禁開始有些驚疑不定。要知曉如果這位魔宗宗主有比肩掌教的實力,那他和二師兄加起來也沒戲。
月紅劍靈鄙夷的看了一眼常曦,擺了擺小手解釋說道:“安心啦主子,那傢伙的分身之法不得正統,根本就沒法儲存多少修爲的。他方纔下馬威的那式神通,倚仗的是他身邊那悲憫魔頭和歡喜魔頭存貯的魔氣。他本體之前定然是和仙道盟上五宗中的哪位宗主交手廝殺過,不知躲在哪療傷呢。他也就只能在你們面前裝裝樣子,真動手就要露餡了。”
“原來如此,你這小眼睛真夠尖的,要不然我還真以爲這魔域不入流的魔道能和咱青雲山比肩呢。”常曦頓時心情舒暢了些,與身旁二師兄說起月虹劍靈的發現,雲墨原本緊蹙的眉頭頓時也舒展開來,嘴角又泛起他那標誌性的冷笑。
什麼狗屁魔宗宗主,放在九州,充其量也就是比萬仙門那謀權篡位的曾久河強上一線罷了,裝什麼大尾巴狼?
夷決子攏袖收回神通氣勢,目光掃過山頂神情各異的魔道衆修,朗聲道:“想必以諸位的修爲的地位,多多少少也應該也聽說了逐鹿山即將重出江湖的風聲。逐鹿山正當用人之際,本宗主這次出關親身接待諸位,就是想請諸位與本宗主共赴大道通途!別的本宗主不敢誇下海口,但無論是極品魔石還是海量的修行資源,亦或是上古魔功和極佳的女子爐鼎,你們想要的,逐鹿山應有盡有,比起諸位現在背後的魔門魔教,絕對是要強上百倍千倍不止的!”
夷決子的聲音中用上了某種難以察覺的魔力,衆多魔修中彼此熟識或是有些交情的三兩紮堆,開始交頭接耳。
魔域不同九州,魔修中少有看重所謂宗門情誼,九成九都是奔着各家魔門修行資源的多少和允諾的額外好處去的。魔域民風彪悍,除去幾座郡城有大軍駐守,魔道人士少有作亂,在其他或是他們腳下這採石郡,飛出個千里地都能撞見幾十出人命。大家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有今日沒明日,不圖修爲不圖境界不圖女人不圖行樂,傻了不成?
所以這也就是爲什麼夷決子這麼幾句在常曦和雲墨看來實在沒幾兩墨水的糙話,卻能讓魔修們爲之心動的原因。
大棒後加顆棗,再粗淺不過的法子卻屢試不爽,近千魔修中很快就有大半選擇拋棄原有的宗門投奔逐鹿山,其中就包括有常曦和雲墨兩人。夷決子又是一番“盛情”邀請之後,山巔上就只剩下大約不到一百名左右的魔修沒有同意。
但令人詫異的是,這名剛復出就站在巔峰的魔宗宗主竟是沒有再言其他,而是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山去了。
雲墨冷笑一聲,因爲他和小師弟來自九州的原因,對進入體內魔氣之間的細微差異極爲敏感,發覺之前夷決子施展神通做下馬威時,那魔氣颶風中其實暗藏不少陰毒門道。那夷決子身邊衣着暴露的蛇蠍妖婦有幾次不易察覺的出手,讓魔氣颶風中散佈了許多微不可察的蠱毒,所有人都中了招。
但他卻毫不在意,因爲小師弟之前傳音與他,說這蠱毒只要一滴龍血就能輕鬆剋制,他索性就抱着臂膀看出好戲。
只可惜有些人怕是來不及離開逐鹿山,就要化作地上的一灘膿水咯。
蛇蠍美婦朝魔宗宗主傳音示意已經大功告成,夷決子面露一絲難以察覺的蔑笑,振臂高呼走下高臺,匍匐山巔的千百位大小魔頭盡低頭,儼然一副荒唐可笑的小朝廷做派。
夷決子忽然連同身後四名護法齊齊微眯雙眼。
盡數跪伏的大小魔頭中,有異常刺眼的兩人不跪。
夷決子身側悲憫相魔頭和歡喜相魔頭齊齊躥出,猛然殺至兩人面前,口吐陣陣腥風,但常曦和雲墨只管巍然不動。
雲墨一劍撥開擋住他視線的悲憫相魔頭,朝面色古井無波的夷決子笑笑,指了指那四大護法,說道:“還請宗主恕我師兄弟倆不跪,我師兄弟二人自持有些能耐,本事比起那四位只高不低。古人言有多大本事就吃多大碗的飯,所以我二人斗膽也向宗主求個稱手的護法一職。”
此言一出,諸多匍匐在地的大小魔頭只覺得這兩人真是夠勁,竟敢對魔宗宗主如此說話,心裡一半是幸災樂禍,另一半卻也有由衷的佩服,畢竟有膽色的傢伙走到哪都值得尊敬一二,但前提是你有與之匹配的實力和手腕。
四大護法中的陰鷙老者桀桀冷笑,“本事比我們只高不低?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們四人跟隨宗主已久,見識之廣和本事之大豈是你們這等出身小門小派的傢伙可以挑刺的?”
雲墨抖了抖肩膀,嘴角咧出一個危險弧度,對夷決子道:“宗主大人,要不然我師兄弟給您露兩手?但話咱可說在前面,按魔道規矩論處,這動起手來見了血,我們可不敢保證待會您手下的這四大護法還能剩下幾個,您可得多擔待啊。”
這下不只是陰鷙老者,那揹負血色大戟的青年和破相男子都各自魔氣翻涌,倒是那看上去是蛇蠍心腸的妖婦不知察覺到什麼,眼角一跳,四大護法中唯有她一人沒有明確表態。
“你們二人師出何處?”夷決子的反應果然如同月紅劍靈所料,沒有動怒更別說是動手懲戒了。
常曦應答如流:“我們師兄弟最近拜入吃劍老祖門下,這幾日奉命出門行走,不曾想偶遇魔宗宗主廣招天下魔修,我等二人也可以在逐鹿山一展拳腳,還請宗主大人允許。”
夷決子仔細打量常曦與雲墨二人,發現兩人只是煉虛境初期,但是這兩人體內魔氣卻是他生平僅見。這看起來稍微年長的傢伙魔氣銳利逼人,比起當年他曾與九州那位號稱劍中至尊的大能似乎也只差了一籌而已;而至於方纔那位開口言談溫婉些的俊逸青年,他體內魔氣卻是給他一種高深莫測之感,不似普通魔氣,而是隱隱直至混沌初開時的濁氣本源。
這兩人都不是什麼簡單角色。夷決子心中衡量,發現似乎真如他們所說,他的這四位護法,好像真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樣的部下,雖然駕馭起來不會很順手,但時至逐鹿山壯大的關鍵時刻,他需要這樣有實力的屬下幫他造就大業!
“既然你們有心與本宗主逐鹿天下,本宗主自然不會將你們這樣的人才拒之門外,但若想勝任護法一職,你們還需通過考驗才行,沒有相應的功勞匹配,會讓別人寒心。”
常曦和雲墨聞言一喜,這傢伙果然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