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館回到酒店時,剛過九點。
脫掉外面衣服,楚天齊仰躺到牀上,打開電視,在遙控器上來回按着。儘管他的眼睛盯着電視,但大腦早已經溜號,不知溜到哪去了。
想到剛纔田馨說起的寧俊琦情形,楚天齊既欣慰又心疼,欣慰於她對自己的情意,心疼她因此承受的心理煎熬與痛苦。他在心裡默默祈禱:俊琦,相信我,堅持住,我一定會用實力讓你那個老頑固父親向我們投降。
想到李衛民帶給寧俊琦的這些苦痛,曾經對他漸漸積起的好感頓時消失殆盡,但也說不上恨,而是一種既理解卻絕不認同的心情。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按下了接聽鍵:“姜主任,你好!”
“天齊,楚市長,沒休息呢?”手機裡傳來一個男人聲音。
“啊,沒呢。”楚天齊含糊的回答。
“在省城嗎?聽說您沒回去。我想約您坐坐,您有時間嗎?您看是到茶館,還是酒吧?如果方便,去您住處也行,我去找您。”對方語氣非常尊敬,還帶着急切。
“我呀,沒在,去別處了。”楚天齊籠統的回覆對方,然後壓低了聲音,“我正有應酬。”
“哦,那不打擾了。楚市長,在您方便的時候再約您。”對方的聲音明顯帶着失落,卻不失尊敬。
“好。再見。”再次含糊應答後,楚天齊按下了掛斷鍵。
把手機放到牀頭,楚天齊不禁搖了搖頭,爲剛纔的電話搖頭,爲電話那邊的人搖頭。
剛纔來電話的不是外人,既曾經是自己的同事,也曾經是自己的同學——姜雲生。但楚天齊現在很不想見那個人,更不想與其交往。這不是他當官了眼裡沒人,而是他實在看不慣姜雲生那副嘴臉,更瞧不上對方骨子裡那份勢利。
楚天齊剛去沃原市一中的時候,姜雲生已經在學校好幾年了,兩人成了同事,但兩人接觸不太多,關係也一般。在好多單位,這種情況都很普遍,幾百人中也就有一小部分經常接觸,有幾個特別合得來的也就不錯了。後來姜雲生做了學校教務副主任,在楚天齊這些新來的“小兵”面前經常充領導,楚天齊更不願和對方接觸了。
四年前的時候,省委響應中央關於‘跨世紀人才梯隊建設’,爲適應新世紀經濟社會發展需要,特別開設了基層黨員幹部特訓班。楚天齊成爲黨政機關班的一員,和姜雲生又成了黨校同學。此時的姜雲生,完全唯董梓萱馬首是瞻,就是一個跟屁蟲,沒少幫着董梓萱找楚天齊的麻煩。那時楚天齊既反感董梓萱,也討厭姜雲生。
隨着後來董梓萱專門的玉赤之行,楚天齊和對方冰釋前嫌,對姜雲生自然也就沒那麼討厭了。可是昨天婚禮現場上,姜雲生的表現,又讓楚天齊對這個人反感不已。這次不是因爲姜雲生找自己的麻煩,而是因爲對自己太過恭敬,恭敬的太肉麻了,比直接下屬對自己還要尊敬幾分。楚天齊深切意識到,姜雲生就是個勢力眼,這種人絕對不能深交,因此剛纔他纔沒買對方“面子”。否則同學邀請,他會欣然前往的。
“叮呤呤”,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這又是誰?楚天齊拿過手機一看,眉頭皺了皺,又是一個“姜雲生”,比姜雲生還姜雲生。搖了搖頭,他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裡馬上傳來一個恭敬的男聲:“楚市長,您好,不打擾您休息吧?”
“不打擾。陸鄉長,有事嗎?”楚天齊直接切入了主題。
“有,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向您彙報一下思想,你現在有時間嗎?聽說您沒回成康市呢。”對方的聲音依然很恭敬。
楚天齊依舊回答的很籠統:“我現在正在外面應酬呢,有什麼事你就直說。”
“您忙着呢?”對方聲音滿是失落,但還是支吾着說,“就是,就是看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幫我引薦一下鄭書記。”
“鄭書記……”楚天齊遲疑着,“以後看情況吧。”
“好,好,謝謝楚市長,您看明天有時間嗎?”對方還是有着見面的願望。
“不好意思,我一會還要趕路。”楚天齊撒了個謊。
“好吧,等您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再約您。”對方儘管失望,但卻不失尊敬,“楚市長,再見!”
說了“再見”兩字,楚天齊掛斷了電話。
剛剛通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早就認識,而且兩度做爲同學的陸勇。而且陸勇還是楚天齊的黨校舍友,也是家鄉青牛峪鄉的鄉長。開始認識的幾年,楚天齊對陸勇印象不錯,尤其宿舍主動把好牀位置讓給自己,更讓楚天齊感動,還一直惦記着要感謝對方。但當知曉陸勇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找機會接觸自己,爲了給馮俊飛當密探,楚天齊對陸勇的印象一落千丈。
陸勇自是感受到了楚天齊的冷淡,但依然經常肉麻的套近乎,不但對楚天齊父母頻頻示好,昨天在婚宴上還把楚天齊奉若上司,肉麻非常,這讓楚天齊更加心生警惕。剛纔陸勇想讓自己引薦玉赤縣委書記鄭義平,楚天齊絕不會做,他不會去害鄭書記。
好麻煩。想到這裡,楚天齊拿起手機,準備關掉。可轉念一想,還是把鈴音調成了振動,不能因躲避討厭的人而誤了正事吧。
……
剛消停了幾分鐘,“嗡……”,手機振鈴再次響起。
誰呀?又是……
帶着疑惑,楚天齊拿過手機。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他不禁就是一楞:是她?她打電話幹什麼?八成是打錯了吧?肯定是打錯了。
這樣想着,楚天齊沒有去接,而是把手機放到桌頭櫃,任由它“嗡嗡”着。
“嗡……”、“嗡……”,兩大通振鈴聲響過,然後沒了聲響。楚天齊也不由得疑惑:是不是自己判斷錯了,否則不應該撥兩次吧?
“嗡”、“嗡”,連着兩聲短的蜂鳴響起,是短消息聲音。
拿過手機一看,上面跳出幾個字來:天齊,睡了嗎?
還是剛纔來電的號碼。看來不是打錯了,是專門找自己。她什麼意思?要幹什麼?
過了一會,短消息音再次響起,又是一條短信:你要是能看到短信的話,就請接電話。
“嗡……”,手機來電鈴聲響起,果然是那個號碼。
遲疑了一下,楚天齊按下接聽鍵,“喂”了一聲。
手機裡靜了一下,然後傳出輕柔的女聲:“天齊,你在哪?”
“我在外地。”楚天齊回答的很簡短。
對方道:“我知道你在省城。你在省城哪?”
我在哪關你什麼事?雖然楚天齊心裡這麼想,但嘴上卻沒有這麼說。而是隻回了兩個字:“酒店。”
“哪家酒店?”對方追問。
幹嘛?查崗啊?你也管的太寬了吧?楚天齊心中不爽,便冷聲道:“有事嗎?”
對方肯定的說:“有事。”然後聲音更柔,“你能告訴我,在哪家酒店嗎?”
到底要幹什麼?儘管心中不解,但楚天齊還是如實說道:“江峰喜來登。”
“江峰……是雁雲市政府旁邊的那家嗎?”對方追問着。
“是啊。”楚天齊含糊的應了一聲,同時心中犯着嘀咕:她問這麼細,幹什麼?
“我現在就去找你。”對方聲音傳來,“你在哪個房間?”
什麼?找我?開什麼國際玩笑?楚天齊不禁好笑:“好啊,1521,一個小時能到嗎?否則我可要睡覺了。”
“一個小時?太長了,最多三十分鐘,我就在附近。”對方聲音帶着調皮的味道。
是嗎?越說越像真的了。拿我過禮拜天嗎?楚天齊“嗤笑”一聲:“哦,那你飛過來?長翅膀了?”
“嗯,飛……”停了一下,對方又說,“我倒希望那個長翅膀的小男孩能夠出現,能夠射我一箭。”
說胡話,發囈症。這是楚天齊對對方所講的本能反應。
“你等着,我很快的。”對方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搖了搖頭,楚天齊把手機放到牀頭上,自語着:“哼,想拿我逗燜子。”他不相信對方的話,對方鬼話連篇,哪有一句真的?
連着“嗤笑”幾聲,又拿着電視遙控器胡亂翻了幾遍,楚天齊沒心思再看電視,他知道自己被剛纔幾個電話攪亂了心緒。看了看時間,將近十點了,他跳下牀去,走進了衛生間。
脫的精光,旋開花灑噴頭,任由舒緩的溫水從頭頂緩緩流下。溫水經過臉頰,流過脖項,滑過身體的每寸肌肉,“嘩嘩”作響的傾瀉到地上。在溫水輕撫下,剛剛被攪亂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楚天齊感到了一絲倦意,全身放鬆的疲倦。
關上花灑開關,從置物架扯下浴巾,在身上胡亂擦了幾下,楚天齊把浴巾裹在腰間。然後取過毛巾,邊擦拭頭上的水珠,邊走出了衛生間。
“嗡”、“嗡”,手機短消息聲響起。
楚天齊緩步走到牀前,拿起手機看了看,上面有兩個未接來電,有三條未讀消息,都是同一個號碼,短消息內容也是一樣:你真在1521?我要敲門了?可別騙我。
又來了,又來了,有完沒完?楚天齊覺得對方的“騷擾”好無聊,便也帶着“無聊懟無聊”的心態,回了五個字:我當然在了。
很快,回覆消息彈了出來:你別騙我。要是我敲錯門,發生了什麼不測,你可要負責。
負責?負責什麼?你別騙我就行了。楚天齊沒再回話,而是把手機扔到牀上,繼續擦着頭髮。
“叮咚”、“叮咚”。
什麼聲音?楚天齊把目光投向門口方向。
“叮咚”、“叮呼”,又是兩聲門鈴聲響起。
不會吧?難道她真的來啦?來着疑惑,楚天齊走到門口,隔着貓眼向外看去。
啊?看到外面情形,楚天齊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