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不死心,在下午將近四點的時候,給郝曉燕打去電話,詢問寧俊琦的情況。郝曉燕告訴他,會議剛結束,寧書記就沒有到場。他心中殘存的一線希望又破滅了。
剛放下電話,手機又響了。楚天齊一接通,電話裡就傳來審計局何副局長的聲音,要他到一下審計小組臨時辦公室。
對方聲音很平淡,但卻透着一股冷意,楚天齊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他自恃沒有任何貪污行爲,心裡還算平靜,不過多少還是有些忐忑,忐忑“欲加之罪”會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稍微遲疑了一會兒,楚天齊出了辦公室,向走廊西側走去,去赴審計小組的邀約。審計小組臨時辦公室,用的是接待室的屋子,和主任辦公室在同一樓層,都是三樓,只不過一個在最東邊,一個在最西邊。
楚天齊故意放緩腳步,想要儘量晚點兒進入那個房間,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但是心情卻越來越忐忑。雖然走的很慢,可短短几十米的距離,還是很快就到了。
擡起右手,輕輕在門上敲了兩下,得到允許後,楚天齊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佈局,被變動了好多,由原來的座談式變成了問答式。所有沙發還在,但卻多了兩把椅子,椅子被放在會談桌的南北兩側。何副局長已經在北邊椅子就坐,楚天齊徑直走到了那張空着的椅子旁。
何副局長冷竣的說了一個字:“坐。”
楚天齊微微點頭,坐了上去。坐到椅子上,他才發現,對方的椅子是厚靠背老闆椅,自己坐的是簡易椅。簡易椅也不知是從哪弄的,特別低,僥是楚天齊個子高,坐在那裡也比對方低一點兒。椅子太低,楚天齊的腿伸不開,可是腳下空間又太小,他只得把腿蜷着,向兩側平放着。
何副局長面無表情的看着對方的一系列舉動,見楚天齊坐好後,才說道:“楚天齊同志,今天讓你過來,是有一些事情向你覈實,希望你要配合我們的工作。”
楚天齊回了一個字:“好。”
何副局長轉頭向旁邊示意了一下,審計局同來的一個人點點頭,用手指了指手中的筆和紙。
好傢伙,這是要做筆錄呀,乾脆同期錄音得了。楚天齊心裡是這麼想的,但並沒有說,他可不想沒事找事。
“楚天齊,爲什麼要出租開發區辦公樓?”何副局長沉聲道。
楚天齊回答:“因爲沒錢,要籌措辦公經費。”
“出租樓房的事是誰最先提出的?”何副局長接着問。
“是我。”楚天齊說着,又補充道,“此動議在全體員工大會上,獲得全票通過。”
何副局長不悅道:“問你什麼,就說什麼,不要畫蛇添足。”
楚天齊心裡話:我那不是怕你斷章取義嗎?但還是回答了兩個字:“好吧。”
何副局長再次發問,楚天齊直接回答,那名審計工作人員在旁記錄着。
問:“據瞭解,在班子成員會上,出租樓房動議並沒通過,你爲什麼還要拿到全體員工大會上?”
答:“開發區要開展工作,卻沒有經費。出租樓房是當時能想到的最好辦法,所以要拿到全體員工大會上,徵求大家的意見。”
問:“班子成員會沒通過,卻在全體員工大會上全票通過,這裡邊是不是有什麼說法?”
答:“全體員工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能夠全票通過。”
問:“聽說你在會上給大家渲染了一些空洞的東西,人們才同意了你的意見,這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用了欺騙手段?”
答:“我糾正一下,那叫展望美好前景,而且這個前景已經逐步實現。”
問:“你最終把樓房租給了你的朋友,這又做何解釋?”
答:“對方公司老闆是和我認識,但他是通過招商廣告找來的,而且價格也出的最高。”
問:“我說過不要畫蛇添足。”
答:“我是爲了更清楚說明問題。”
問:“是你和皮丹陽敲定合同,對嗎?”
答:“馮副主任主管這項工作,前期工作都是他做的。最後敲定合同,是班子成員集體參與。”
問:“沒有發現集體敲定的相關記錄,只看到合同上是你的簽字。怎麼解釋?”
答:“我是法人,當然我要簽字。”
問:“我是問,有沒有集體敲定合同的記錄?”
答:“沒有。”
問:“是沒走這個集體敲定的程序,還是沒有記錄?”
答:“有程序,但沒記錄?”
問:“這麼大的數額,竟然沒有集體敲定的相關記錄,你覺得正常嗎?”
答:“不正常嗎?這種商量形式有多次,不可能都有記錄。”
問:“沒有集體敲定記錄,而且又是出租給朋友,你不覺得可疑嗎?”
答:“我覺得不可疑。”
問:“誰能證明你們是集體敲定的?”
答:“幾位副職都參與了,都能證明。”
問:“哦,那爲什麼有的副職說是不清楚呢?”
聽到這裡,楚天齊一驚,心說:難道有人要黑自己?是誰呢?
何副局長追問道:“誰能證明?”
楚天齊脫口而出:“方宇副主任。”
“方宇?哈哈哈。”何副局長突然大笑起來。
屋子裡的另兩名審計人員,也跟着笑出了聲,笑的楚天齊莫名其妙。
何副局長又說了話:“方宇恐怕不能給你證明吧?”說着,他從包裡拿出一張紙,在楚天齊面前晃了晃,“有人證明你們的關係超越了同事關係。”
“誰說的?”楚天齊急道。
何副局長迅速把紙放回包裡,輕蔑的一笑:“這可不能說,我們要保護證人。”然後忽然話題一轉,“這張*,經辦人是方宇,籤批人是你楚天齊,你看看這張票有問題沒有?”說着,他把一張複印件遞了過來。
楚天齊接過複印件,看了起來。這是一張住宿*,上面的簽章好像是省城的酒店名稱,金額是一千五百元。他看了一下上面日期,好像是方宇在省里弄規劃的日期,當時住了好幾天的,這票應該是那時的。便搖搖頭:“沒發現問題。”
“沒發現問題?”何副局長顯得很是疑惑,“你好好看看,一間夜就一千五百元,這得是什麼房間,這得是什麼消費,這得是什麼配置?”
楚天齊又看了一下,在間數一欄確實填着“一間夜”,他只得說:“可能是開票時填寫有誤,她當時在那裡住過好幾夜的。”
“有誤?”何副局長“嗤笑”道:“我們已經與酒店覈實過,那裡有一種戶型的標價是一千四百九十八,和這個價格最接近。裡面的設施有超豪華大牀,有桑拿房,有豪華雙人鴛鴦大浴缸。你說她一個人住這樣的房間,可能嗎?還是有別人和她一起住呢?”
聽對方的語氣,再看對方的神情,楚天齊知道,這個傢伙話裡有話。便冷冷的說:“何副局長,你問的有點出格了吧?”
“出格?我看是某些人心虛,心虛的神智不清了吧?”何副局長冷笑道,“離任審計包括財務責任、管理責任和法紀責任三方面內容,我專門給你們講過。是我出格,還是某些人的做法出格?”說着,他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楚天齊,男女領導雙宿雙出,如何解釋?”
“放屁?”楚天齊大怒,舉起手掌就要拍下,卻又趕忙收了手,說道,“這張票確實沒問題。”
“沒問題?我怎麼聽你這語氣變了?”何副局長輕蔑一笑,“怎麼變得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楚天齊確實不能理直氣壯了,因爲他想起了這張票的出處,這是一張頂白條的票。當時方宇爲了讓規劃儘快做出來,就想請設計院的兩個經辦人吃飯,經辦人謝絕了這件事,卻暗示想要煙抽。經請示楚天齊後,方宇給一個經辦人一千元,給另一個經辦人五百元,後來是拿這張票抵頂下的帳。雖然這是經常可能出現的事情,人們早已見怪不怪,但在這種場合卻不能講出來。
看到楚天齊不說話,何副局長“啪”的一拍桌子:“楚天齊,沒話說了吧?你看看這個,這是什麼?”說着,一下子甩過來兩張複印件。
楚天齊拿起一看,也是兩張住宿*。他想起來了,這兩張纔是方宇那次出差的住宿*。
“這兩張*的日期是連貫的,而那張*日期卻和其中一張日期重疊,三張票的經辦人都是方宇。我就奇怪了,是方宇分身有術,還是某張票無中生有,要不就是那張大票是另一個人住的。”何副局長意味深長的說着,“能讓一個女副主任做*經辦人的,會是誰呢?”
這話太明顯了,矛頭直指楚天齊。楚天齊哼了一聲:“你想說什麼?”
“還用我說嗎?”何副局長反問道。
“吱扭”,屋門一響,皮鞋走動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楚天齊回頭一看,三個身着制服的人出現在門口。
當先一人進門就說:“誰是楚天齊?我們是反貪局的。”
頭“嗡”了一下,楚天齊暗道:媽*的,行動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