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溜”,
“滋溜”,
喝茶聲還在繼續,甚至還帶着回味的尾音。
看着衆人貪婪、陶醉的神情,秦懷微微一笑,說了話:“同志們,這茶怎麼樣?”
“香。”
“實在是香。”
“脣齒留香。”
“香浸心脾。”
人們給出與“香”字有關的諸多詞句,不妨臨時生創。
“香,是吧?一會兒慢慢喝。”秦懷笑容更濃。
秘書好似收到了信號,立即拿着暖瓶,爲在場領導重新滿上水,退出會議室,關好屋門。
笑容已經散去,秦懷臉上恢復本色,再次說了話:“同志們,開會。今天會議的主題就一項,討論定風山修路事宜,先由楚天齊同志做情況說明。”
什麼?定風山修路?難道事成了?人們都面帶狐疑,有人則夾帶着驚訝之色。
清了清嗓子,楚天齊講說起來:“秦市長、各位同仁,從十二月十日算起,截止到今天,爲了修路的事,我出去了整整一個月。先是去了省城,後又去了*,昨天晚上剛剛趕回來。
雖然第一次分管交通工作,但對修路流程我很清楚。一條路從籌劃到竣工通車,需要許多程序步驟,也需要好幾年時間。這些步驟都有一個順序,許多程序都有先後之分。
要想修一條路,很關鍵的一環就是立項,而要立項又有很多工作去做,比如先做調研,請專業人士做出可行性研究報告等等。只是在上次提出修路事項時,大家都非常關心資金來源問題,我便先行去做了解,去和銀行溝通。
本來要想向銀行貸款,立項手續必不可少。而要取得立項,又必須先有可行性研究報告。現在相當於跨過前兩步重要手續,而直接操作第三項進程,這是非常不符合程序的,但我願意迴應大家的關切。”
什麼玩意?好幾人都暗自狐疑:楚天齊這是後知後覺,是照着答案出填空題呀。當時分明是他逞能,是他爲了政績不顧現實,怎麼現在反倒是迴應大家關切了?這傢伙可真滑呀。往下聽,看他怎麼說。
“明知有違常規,卻仍要依大家關切而行,自然其它許多程序也難免打亂。還說貸款的事,像是這麼大金額的款項,只能是國有銀行總行進行審批,省分行沒有審批權限,非國有行沒有實力經辦。雖然是總行審批,不過有些手續還需要省分行經辦,搞好與省行關係很重要,尤其不能弄僵。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我還是禮貌的向幾家國有銀行的省分行遞交了手續,但並沒等他們最終回覆,而又趕到了*。關起門來說,省分行也絕對給不出肯定回覆,最起碼短期內不會。”說到這裡,楚天齊停了一下,取下茶杯蓋,端起杯子,喝了兩口。
此時人們才意識到,剛纔大家喝得不亦樂乎時,好像就楚天齊沒喝。
有人可不關心他是否喝茶,而是在心中腹誹着:看見沒?這小子分明就是倒打一耙,把他沒頭蒼蠅亂撞的事,講得是言之鑿鑿,講得是事出有因。分明是想以此堵大夥的嘴,是爲後面的事做鋪墊,看來這小子狗屁沒攬成,否則不應該繞這麼大彎。
楚天齊自是看出來了一些人的心思,其實他想也想到了。但他並沒爲自己的“無賴說法”而自慚,反而有些自得:哼,逼着老子到處碰壁一通,老子不能再背這個黑鍋,該甩就得甩。
楚天齊放下茶杯,接着又說:“剛纔我就講過,不辦下前面手續,而先談貸款的話,是違反流程的,絕不可能申請下來貸款。當然,我非常明白這個道理,但也要盡力提前做一些工作。爲此,我見了好幾家國有銀行總行領導,尤其還見了一家總行的一把手。這些行領導都很熱情,也很坦誠,有的行領導已經承諾,只要項目立了項,就能進行合作。這個當然是私*密話,但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就暫且透露一點,希望不要外傳。”
他孃的,不裝會死啊?明明白跑了一通,竟然還弄出這麼多說法,還大言不慚的吹牛*,真他孃的不要臉。有人已經在心裡罵起了楚天齊,並且已經在盤算着一些事項。
“說到立項,這個我不陌生,我自己就在發改委工作過,現在那裡的領導、同事也不拿我當外人。於是我又去找了發改委領導,向他們講說了定風山修路一事。定風山地跨兩省三市,要啓動修路項目,勢必要經過這些省市共同申報,還要經過國務院。這個道理我們都懂,何況發改委領導呢?不過嘛……”說到這裡,楚天齊壓低了聲音,“誰讓我曾是其中一員,誰讓委領導關照呢?委領導在明顯爲難的情況下,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私下答覆我,只要與沃原市意見統一,只要再經過省裡同意,就可進行可行性研究,然後就可以找發改委。”
肖雲萍實在忍不住了,便直接插了話:“楚副市長,聽了半天,你這裡邊怎麼都是私下答覆、口頭承諾呀,怎麼就沒有一紙批覆文書呢?”
“肖副市長,您是分管財政的領導,一直都跑大型貸款手續。您應該清楚,要想得到上級部門的文字批覆,必須要提供足夠完備的文字手續。現在我應大家的關切,主要是您的關切,但該有的手續根本一點兒沒有,僅憑着領導關照,能夠討得這些口頭答覆,已經很難得了。”楚天齊立即回覆了回去。
“就算是你見了一些人,可你說的領導私下答覆,根本就不符合規定。以定風山現狀來看,要想修路,必須有河西、晉北兩省共同出面才行,可你卻說只需與沃原市協商即可。什麼樣的領導會這樣答覆?”肖雲萍又提出了疑義。
楚天齊微微一笑:“肖副市長,您提的情形我剛纔已經講過,按常規就是這樣,不但要經過兩省通過,還必須國務院同意。但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許多規定在注重嚴肅性的同時,也兼顧了靈活性。委領導就是在儘量堅持原則的前提下,又儘量靈活了一把,他表示會在我們與沃原意見一致,也既河西省通過後,由他們幫着促成晉北的介入。而且我相信,當我們都把許多工作做到前面了,面對這樣利國利民的事項,晉北省也一定會積極參與的。”
“委領導,哪一級別的,是司局級,還是處級,不會只是個調研員吧?”肖雲萍的語氣明顯帶了譏諷。
“你說呢?”楚天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着。
“我說,你讓我說?我剛纔不是已經說了嗎?”肖雲萍笑着挑了挑眉毛,輕蔑之極。
“哎呀,這所謂的委領導說話算數嗎?怎麼聽着這麼不靠譜?這能隨便承諾,能這麼承諾嗎?”陳冬生忽然插了話。
許壽石跟着便說:“這分明就是外行,分明就是信口開河。委領導那可是部級,最次副部,好多人更是正部,部領導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說句玩笑話,要是小賣部領導還差不多。”
“嗯”了一聲,肖雲萍頻頻點頭,那意思很明顯:說得對,說得對。
“陳副市長、許副市長,請對委領導多一些尊重。我告訴你們,在我們許多重要手續都提供不了,在好多人急着反常規要貸款情況下,委領導能給出這種答覆,已經很靠譜,很有魄力了。我想問你二位,你們有這樣的魄力嗎?”楚天齊神情很嚴肅,語氣也很生硬。
聽着對方回覆明顯有問題,可卻一時找不到問題在哪,陳、許二人對望一眼,一時沒敢接茬。
肖雲萍又開了腔:“楚副市長,不要偷換概念,這不是魄力不魄力的事,而是符不符合規定的事。委領導都是部級領導,考慮事情更有城府,豈會說話這麼隨意?”
“這是隨意嗎?這種話是很重要,領導是不會隨便說,但領導也沒隨便說呀,只是對我說的好不好?”楚天齊反擊着。
肖雲萍冷“哼”了一聲:“楚副市長,以前你就喜歡把話往大了說,這去首都待了幾天,口氣更大了,譜也擺的夠足的。就好像你自己是部領導似的。”
楚天齊也“哼”道:“我沒有擺譜,但委領導的確就是這麼回覆,是當我面回覆的。你又沒在旁邊,怎麼就知道領導沒說?關鍵委領導也設置了一些前提,並非是你所謂的隨便說。”
“翻來覆去都是毫無根據的話,誰知道你到底見沒見委領導,所謂的領導又是什麼樣的人呢?”肖雲萍說到這裡,又補充道,“在首都那裡,司局級根本不算領導。”
許壽石跟着來了一句:“調研員更好比我們這的門衛保安。”
張口“調研員”,閉口“調研員”,這不分明是指着和尚罵禿子嗎?其他人等都看着楚天齊,想聽聽這個曾經的“調研員”如何應對。
不曾想,市長秦懷卻忽然說了話:“哎呀,楚市長拿回的茶葉真是香,不愧是特供呀!”
楚天齊拿的?還特供?人們都狐疑的看向那個綠色紙袋。
此時,秦懷拿起紙盒,輕輕轉了一個方向,又把紙袋也轉了過去。
特供?真是特供茶。人們看到袋、盒上的文字,又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委領導信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