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沃原市政府召開市長常務辦公會,久未露面的方永海也參加了會議。
在這次會議上,根據楚天齊和方永海的意見,由市長韓鵬程提議,全體參會人員一致通過:楚天齊臨時代管的城建工作,仍然交由身體復原的方永海分管。
這次會議還在進行,相關消息便傳播開來,人們對此議論紛紛,此事一時之間成了沃原熱議話題。
不僅在沃原,外地有心人也早早便接到了消息,遠在省城的張鵬飛就是其中之一。
張鵬飛接到消息的時候,是這次會議剛剛結束。
當張鵬飛聽說這個消息時,先是不可置信,隨即仰天大笑:“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呀!”
對於張鵬飛來說,楚天齊代管城建這三個月,簡直就是他的“黑色百日”。就在這不足百天裡,自己多年來好不容易打下的商業版圖,楞是讓楚天齊生生給拆下了一塊。加上之前定野市事項,整個商業版圖那是大幅縮水,照這趨勢下去,自己還能剩下什麼?
現在老天終於開眼,終於讓這個瘟神退場。雖然當初也擔心其分管的重點項目,但比起直接管城建,震懾力自是不能相比。只要姓楚的不再分管城建,那麼自己的其它產業就可以生存,拆遷項目也應該能夠死灰復燃。
笑過之後,張鵬飛也不禁懊惱,懊惱爲什麼讓楚天齊管這三個月,爲什麼非讓這傢伙插手拆遷。進而懊惱方永海,懊惱那個老傢伙裝病,給了楚天齊可乘之機。他也懊惱韓鵬程,懊惱沃原市政府班子成員,爲什麼非讓瘟神代管。
正這時,小諸葛到了,張鵬飛向其講說了這件事,也講說了喜與憂。
其實小諸葛也是來講說這事,他聽過張鵬飛所言,沉吟了一下,才說:“張總,現在不要盲目樂觀,還不到樂觀的時候,也許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怎麼?他現在已經不管了,咱們向施工企業供應水泥的事,他還能摻和?再說了,咱們那也是正經營生,定野市水泥供應不就一直繼續着嗎?”張鵬飛表示不解。
小諸葛搖搖頭:“不然。定野市水泥供應一直繼續,那是因爲新的水泥廠滿足不了市場需求,咱們的水泥價位也有優勢。但我們也要注意到,那裡的水泥市場份額,僅能維持正常運營,不能再有丁點突破。一旦通途水泥能夠滿足市場需求,那咱們的情形肯定要不秒。
再說沃原市的工民建水泥供應,雖說與拆遷中的巧取豪奪不同,但因爲運距過長,咱們的價格還是偏高的。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何況又是你的公司。從這次清除拆遷隊伍來看,他對你的公司在他勢力範圍發展,應該是零容忍的。雖然他不直接分管建築了,但還分管着重點項目,那是既能輻射建築,也能輻射交通。
從這三個月的工作來看,姓楚的可謂成績斐然,但卻把城建工作又還給方老頭,那就應該是他主動交的。否則,無論方老頭還是韓鵬程,在這種情況下,都是不能主動提出的。
如果不是姓楚的主動讓出,恐怕方老頭這病就得繼續裝病,一直耗到他退休,耗到他無職無權。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姓楚的給了方老頭二次政治生命,他能不對姓楚的感恩戴德?我想,他不但要聽姓楚的吩咐,還會千方百計討姓楚的歡心,甚至對你會變本加厲。說實在的,以前有老爺子的面子,可現在卻是人情無常呀。”
聽到小諸葛的分析,張鵬飛的心情又變得灰暗無比。
看到對方沒有表態,小諸葛問道:“張總,還繼續對抗嗎?”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看了眼來電顯示,張鵬飛罵了句“死公鴨嗓”,並未接聽電話。
連着響過兩遍後,手機消停下來,但隨即響起“叮咚”聲。
張鵬飛拿起手機一看,屏幕上跳出一條信息來:大侄,他管了三個來月,好像專爲對付你呀。
“他孃的,想要巧使喚老子?想得美。”張鵬飛罵着,把手機扣到了桌面上。
“叮呤呤”,手機鈴聲再起。
“死公鴨,還他娘沒完了。”張鵬飛嘴裡罵着,依舊沒接電話,甚至根本就沒去看來電顯示。
手機鈴聲一直響了三通,纔沒了動靜。
張鵬飛長噓一口氣,正要說話,固定電話又響了起來。
“有完沒完?”張鵬飛怒聲說着,拿過固定電話來。
屏幕上不是那個手機號,而是一個首都固定號碼。
想了想,張鵬飛還是拿起了電話聽筒。
聽筒裡立即傳來一個懶散的聲音:“張總,想好了嗎?難道就等着他徹底把你滅了?”
小諸葛緊緊盯着張鵬飛,既是想聽到電話裡說什麼,顯然也在等着對方回覆剛纔的問題。
……
從一散會就回到辦公室,就坐在椅子上發呆,到現在已經半個多小時了,徐敏霞腦中還是閃着那三個字:怎麼辦?
其實這半年多以來,徐敏霞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如何與楚天齊相處?
如果沒有春節前那次下馬威,徐敏霞要好辦的多,身份也非常明晰:老領導、新同事。她完全可以以老大姐的姿態,與這個年輕上級融洽相處,完全可以比一般同事再親近一些。
但事實卻是,她已經把路基本堵死,不但沒留一點回旋餘地,而且也讓首都那個混蛋拿職務相要挾了。
於是徐敏霞就以“冷戰”模式,應對着這個常務副市長,對對方不理不睬。對方似乎也是這個意思,除了在分工會上講過場面話以外,再沒有進一步的接觸,也沒有刻意打壓自己,這倒很符合“冷戰”的特點。
當然了,在此過程中,還是出現了不和諧的事項,那就是楊崇舉的造反。剛開始的時候,徐敏霞認爲楚天齊在抄自己後路,在架空自己。後來見對方沒有進一步舉動,她意識到應該是楊崇舉主動的。
“冷戰”也挺好,反正自己是無力與對方一戰。
想法雖不錯,可有人卻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首都那個混蛋就多次催促,要自己“亮劍”,但徐敏霞都委婉拒絕了,或是陽奉陰違。結果現在那個混蛋也是火氣日甚,說自己忘恩負義。徐敏霞倒也乾脆,言稱可以把副市長拿回去,氣的混蛋只能罵街,卻也暫時沒有什麼舉措。
雖然暫時擋了混蛋的命令,但徐敏霞對楚天齊的芥蒂可是與日俱增。雖說楚天齊目前沒找自己的麻煩,但不代表以後不找,現在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就因爲沒有如實申報重點項目數據,也沒有認真自查自究,縣長、局長說遭殃就遭殃,竟然還被套上了經濟問題。徐敏霞同絕大多數人一樣,都覺得這是楚天齊手筆,認爲他要整人樹威。之後類似的事情還有,黃有才身陷囹圄,王滿生遭抓被查,這都是不配合工作的結局。
在另一方面,楚天齊又對那些部門一把手重拿輕放,減輕處分,收買人心。更是在使用馮俊飛上,表現出了不計前嫌的大度,賺取了名聲和實惠。
從這些事上,徐敏霞覺得楚天齊是一個反覆無常的人,這種人更難對付,因爲你摸不清對方想什麼。
近期,楚天齊與喬陽的典故,被許多人津津樂道,喬陽丟臉的事更是傳得惟妙惟肖。徐敏霞聽說了這些,還聽說楚天齊一直盯着喬陽,喬陽似乎也不安分。她覺得自己的身份與喬陽類似,也擔心結局會與喬陽一樣,會被楚天齊一直盯着。
可是今天方永海的事,也讓徐敏霞看到了希望,同時也疑惑不已。
如果楚天齊也這麼對自己,該有多好?可他會嗎?好像自己與方永海情況不同的。畢竟方永海只是耍滑頭,而自己卻是明着打人家臉,人家會不計較嗎?
假如他真像那樣對自己,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自己需要選擇時機,主動示好嗎?
“篤篤”,敲門聲響起。
以爲是秘書,徐敏霞沒有說話,而是揮去思緒,拿起一頁紙張看着。
秘書並未進來,反而敲門聲還在。
會是誰呢?徐敏霞帶着疑惑,慢慢的擡起頭:“進來。”
“吱扭”,屋門推開,一個高挑身影進了屋子。
怎麼是他?徐敏霞楞在那裡。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天齊。
輕輕掩上屋門,楚天齊微笑着走向辦公桌:“徐市長,您好!早就應該來看老領導,只是一時忙着,就拖了下來,請老領導勿怪。”
聽到對方如此講說,徐敏霞只得也站起身來,說道:“楚市長客氣了,應該是我向你彙報工作纔對,只是,只是……”
“老領導不怪就好,我哪敢驚動老領導上門?以前在縣裡的時候,我就沒少得到老領導的指導與幫助,還望老領導繼續幫助與支持。”說話間,楚天齊已經到了桌前。
“我,你,這……”沒想到對方說的這麼直接,徐敏霞一時不知如何回覆,只得伸手示意,“楚市長請坐,請坐。”
徐敏霞說着,從桌後繞了出來,來到茶几旁,拿起茶葉盒來。
一邊去揭盒蓋,徐敏霞一邊自問着:還要繼續對抗嗎?
“咣啷”一聲,茶葉盒脫手掉落,“骨碌碌”的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