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的問題對於其他人來說無疑是一種奢侈,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機緣,但出自對虎妞的過去的瞭解,黑眸知道虎妞遇到了她此生最大的困難——她迷失了。
所謂迷失,是指虎妞迷失在了自己的“道”裡,用自己自己的“道”將自己困了起來。這種情況其實算是心魔的一種,一般只有在天仙問道境纔會出現,觸發原因或自卑、或逃避、或迷茫等等不一而同,總歸算是修士對自己追求的“道”的一種極致探索的表現。對於一般修士來說,“迷失於道”就說明他已經窺到了問道境的門檻,就算不能成功進入問道境,也會大大促進自身的修道歷程。但是虎妞不同,一是虎妞現在的修爲並沒有到達天仙境,無法同尋常修士一般,通過自身修爲及領悟掙脫出來。還有就是黑眸曾經跟虎妞生活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那個時候虎妞便找不到自我了。雖然前段時間見到虎妞時,黑眸發現她改變了很多,但是曾經失去自我、失去目標的經歷無疑會成爲虎妞心中的一大障礙,也正是因爲如此,虎妞現在纔會陷入“迷失於道”的境地。
黑眸低聲將虎妞現在的情況解釋了一番,最後長嘆一聲說道:“虎妞的本就與他人大不相同,充斥着黑暗、孤獨甚至絕望等等,而且她……”黑眸頓了一下,似在回憶,“她是一個很膽小的傢伙。”黑眸可以想象,現在虎妞肯定是躲在某個角落裡瑟瑟發抖,這情況與當初何其相似,只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了,誰再去看她一眼呢!
相比孫凌等人的煩惱,玄道子現在輕鬆了許多,至少心理上如此。不論是毒谷大戰還是龍門山白日裡的黑夜,都在修界引起了足夠大的轟動,甚至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神出鬼沒、讓玄道子頭痛不已的魂蠱,近些天來也消失了蹤影。現在讓玄道子爲難,暫時就是世俗界的事了。
世俗界在短暫的休戰之後,烽煙再起。不知是誰在世俗界廣散謠言,說以往神州大陸之所以百戰百勝,乃是靠着修界修士的庇護,而現在修界動亂,難以估計俗世,正是諸國一雪前恥的大好時機。於是以薩比國爲首,聯合諸多小國開始瘋狂的向神州進攻,神州自然不甘示弱,奮起迎擊,於是世俗界大戰再起。
可是玄道子幾番號召,依舊只有極少數的修士願意重去世俗,爲周邊大戰做些超度亡魂之類的善後工作。但此次世俗大戰戰線極長,現有修士根本照看不過來,無奈之下,玄道子只得親自走訪各大宗派,一圈下來,收效甚微。畢竟即便是各大宗門,也不能強迫弟子去做一些他們不願去做的事情。修界規則與世俗不同,每個修士只要能進階地仙境,便擁有了永生不死、與天地同壽的資本,此時他們除了必須,便極少涉險了。但是世俗界的安穩
與否,是修士必須要做的事嗎?答案顯而易見。
關鍵時刻,佛宗再一次站了出來,上至拈花尊者,下至剛剛從西蠻而來,尚未進階人仙的普通和尚,佛宗的所有弟子全部投身邊疆,或救治傷兵,或超度亡靈,或淨化邪魅,極大的緩解了戰事給世俗界帶來的危機,也儘量杜絕了瘟疫、惡靈、魂災的發生。
可是……“你們說,現在這種情況,如何是好?”玄道子一臉苦相,修界能讓他與之議事的修士不多,所以才從大羅天回來,玄道子便又來到了青萍。“道問師兄說了,該來的總會來的,雖然我們儘量限制了佛宗的發展,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若不讓步,恐怕道門在世俗苦心營造起來的形象,會收到很大影響。”玄道子嘆了口氣說道,儘管他再怎麼努力,道門一家獨大的時代,恐怕真的要在他這一代終結了。
孔皓飛沉默,雖然玄道子前來商議並沒有避諱他,但是他身爲儒家當代掌門,對於道門的事務不方便妄下評論。儘管如此,孔皓飛已經猜到了結果。
“平時總耀武揚威的,受着供奉卻目中無人,若無長生不死這等誘惑,道門在世俗恐怕早就難以支撐了。如今世俗大亂,邊疆死屍無數,哀鴻遍野,道門修士還是個修各的,能躲就躲,能推就推,俗界世人不反你反誰?”君釋劍的冷嘲熱諷,說的玄道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說來也是,道門在世俗界地位高高在上,一直是索取的角色,如今世俗界爲難之際,卻無人出手,讓衆多民衆何其寒心!相反佛宗,不僅濟世救人,更是不取民衆一毫一釐,甚至連信徒都不收,兩相對比,道門哪還有什麼形象可言?不僅如此,現在佛宗弟子再面對世俗民衆問道“爲何不收信徒時?”都搖頭不語,但若某天“衆道家宗門和佛宗約法三章,百年內不允許佛宗傳道收徒”的消息傳到世俗,恐怕世俗界就再難有道門立足之地了。
“事到如今,你就算罵我又有何用?這種情況又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玄道子見君釋劍冷着臉,似乎將所有問題都歸到自己身上,也是深感委屈。“現在還是想想怎麼平息世俗界的危機吧,大羅天向來人少,算上道問師兄也不過十來個人,我昆虛掌管整個修界,事務繁雜,需要的人手也多,所以能派往世俗的也不過寥寥數人,如今只有求助你了。”
“好啊,不過提前提醒你啊,青萍弟子都是劍修,修爲不論,脾氣大都火爆的很,若是惹出點什麼事兒來,你得兜着。”君釋劍不冷不淡的說道。
玄道子臉色一僵,三宗本爲一體,他又如何不知道青萍弟子的情況?說白了,青萍劍修,讓他們殺人打架沒問題,若讓他們療傷濟世,超度亡魂就得掂量掂量了。但是如
今確實無人可用……玄道子怎麼想也不是,直急的在那裡跺腳。
雖說君釋劍並不喜歡玄道子,但兩人畢竟同爲三宗,也就不忍心看他如此模樣。“玄道子,我且問你一句,修界只有我們三宗嗎?”
玄道子一愣,似乎不知所謂。
“維護世俗界的穩定是整個修界的責任,不僅僅是三宗的責任,既然他們不肯出力,那便讓佛宗放手去幹好了,我們三宗在這件事上就做個輔助者,一切以佛宗爲主導。不僅如此,先前道門與佛宗的約定,也都取消吧。”君釋劍冷冷的說道,雖是建議,但語氣決斷。
玄道子愣了一下,沉默着離去了。
孔皓飛在旁始終一言未發,不過這結論他已經猜到了。想到這裡,孔皓飛不禁有些佩服佛宗,尤其是那層爲道門前輩妄道子的圓濟和尚。據傳言,此時佛宗的一切大小事宜都是此人在背後策劃,包括堅決不招收門徒和竭盡一切力量幫助世俗貧苦民衆的決策,都爲此人決定。即便是孔皓飛,在今日之前也猜不到佛宗的這些作爲竟會有如此效果。
待玄道子出門,不見蹤影之後,孔皓飛沒頭沒腦的讚歎了一句:“好一招以退爲進!”
君釋劍聞言,苦笑一聲,附和道:“佛宗,有能人啊。不過歸根結底,還是道門自己種下的苦果。”
確實是這樣,道門獨戰世俗界數千年,修界也平靜了數千年,是以那些宗門似乎都忘記了世俗界的民衆纔是他們的根基,世俗界纔是修界的根基。道門的所作所爲,恐怕早就爲世俗民衆所詬病,只是苦於皇家、官員等統治者的威嚇,才閉口不言,但矛盾卻日益尖銳。
然而佛宗出現後,戰事爆發了,且一發不可收拾。在這關鍵時期,道門未變,但佛宗卻是出人出力,由一個本應是陌生的旁觀者,變成了只會付出,不求回報的給予者,於是相比道門,佛宗弟子的所作所爲才符合世俗民衆心中“仙”的意義。
從佛宗出世至今,佛宗弟子未提過一次要求,一切都逆來順受,直讓君釋劍都覺得道門做法有些過分,又何況那些世俗民衆?他們纔是真正受苦受難的主體,也是從根本上接受佛宗幫助的主體。最關鍵的一點,他們纔是修界的根基,這點佛宗明白,孔皓飛明白,但是道門卻忘記了。
世俗民衆的問道之心十分簡單,誰幫助過我,我便對誰虔誠。所以即便玄道子此次沒有明說,但佛宗在世俗界的影響力,恐怕已經不可小視了,這時候再想挽回道門的威信已是十分困難,更何況那些宗門根本就不想挽回?所以道問真人讓步了,君釋劍讓步了,也就代表着整個道門讓步了。佛宗,會以一個絕對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崛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