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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佑與蘇慎同乘轎輦,雷星亮按劍隨行,轎輦前方是齊遨宇“親自”挑選護送燕皇去下榻地點的侍衛。
王佑的轎輦剛出宮不久便遠遠看見一隊武者服飾的人跟在楊陌身後向着與他相對的方向迎面而來,一時間目光變得複雜,神情恍惚。
楊陌也注意到這一行人,但因爲前方侍衛都是齊國服飾,楊陌便以爲這是哪家齊國高官從宮中議事出來,原本並未注意,在兩隊擦肩而過的時候楊陌無意轉頭,那一瞬間與轎輦中的王佑四目相對。
王佑?
王佑!
突然相遇的殺父仇人,讓怒火一瞬間佔據了這個少年的全部大腦,右手迅速的握上腰間的鉅子劍,雙眼似乎要噴出火來。在楊陌的手搭上鉅子劍的一剎那,一股有質無形的劍氣在楊陌身前凝結。他的修爲雖然不及楊烈,但是此時卻已能初步凝結劍心。王佑也覺得額頭如同針刺般疼痛,忍不住想要去握烈陽劍自衛。
墨可爲發現楊陌情緒驟變,連忙按住鉅子劍劍柄,低聲提醒楊陌:
“不是時候。”
這一聲鉅子就像是給楊陌當頭澆了一盆涼水,瞬間清醒了一半顫抖着握着劍的手也漸漸鬆開。
而轎輦中的王佑就像是完全沒有看見楊陌的憤怒,看着面前的少年神色複雜。
面前的少年臉上依舊帶着堅定的自信,但一雙眸子已經不復如初相遇時的清澈,仇恨的烈火在楊陌的眼中燃燒。他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在天水塞與他把酒言歡的兄弟。彼時二人脾氣相投,志趣相近都覺得對方是自己不可多得的知己,二人暢談人生的時候從未想過有一天再見面時已經是你要殺我,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場面。
這一刻,王佑是羨慕楊陌的。羨慕這個少年依舊保持着清澈的雙眼,沒有丟掉心中的底線。而他卻已經像是掉進了泥潭,渾身沾滿泥垢的同時心靈也變得骯髒,但是他不後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是他選擇的路,他不會回頭也不會退縮,在得到的同時必然會有失去,代價他已經付了,所以必須得到。
王佑的轎輦不停,向前而去。楊陌卻揮手暫停了墨門隊伍的行進,雙手扶着膝頭渾身顫抖,雙目充血。此時的墨門武者誰也沒有上前尋問,墨可爲也只是靜靜站在一旁等着楊陌緩過來。
好一會兒之後,楊陌似乎終於重新恢復冷靜,再次帶領衆人與墨可爲向着齊國王宮出發。
而另一邊的王佑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神情恍惚,直到轎輦停下才清醒。齊國侍衛一路將王佑一行人帶到行宮前。莊園硃色大門鮮紅耀眼似乎是剛剛完工,兩邊的柱子也是雕刻了繁複的花紋,一看便耗費了不少時日,地上的石階也是嶄新透亮似乎還在等待他真正的主人前來。
但王佑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莊園門口站着的那兩個穿着齊國衣飾的侍衛。
王佑眼神示意雷星亮,雷星亮上前詢問:
“你們是何人麾下,爲何站在陛下行宮門前?”
那些齊國侍衛倒是恭敬,向着雷星亮一拱手開口道:
“我等奉命在此保護陛下安全。”
“陛下安全自有梟衛負責,你們可以走了。”
那齊國侍衛又是一拱手,態度恭敬語氣也堅決:
“我等奉命在此保護陛下安全,沒有王上命令恕屬下不能離開。”
雷星亮現在作爲王佑在齊國的侍衛頭領自然不會輕易退縮,這也是他在王佑面前表現的機會,略帶一點怒氣的開口道:
“你們是不是聽不懂人話,都說了陛下安全由我們梟衛負責,怎麼還不走?莫非你覺得我們梟衛本領不如你們?”
“我等沒有這個意思。”
雷星亮不依不饒接着開口道:
“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
雷星亮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已經上前的王佑攔下。
“皇上……”
王佑遞給雷星亮一個“到此爲止”的眼神,雷星亮退下。
王佑開口到:
“既然齊王好心派人來保護我的安全,那我們也不必拂了齊王的面子。行宮之外,便由齊國侍衛負責。”
“遵旨。”
雷星亮恭敬向着王佑行了一禮,跟在王佑身後進入行宮之中。
王佑一行人進入行宮,裡面倒是安靜,並無齊國人出沒。蘇慎與王佑並肩而行,路上蘇慎開口:
“剛纔一幕,做的很好,既發泄了怒氣,又起到了慢敵之心的作用,讓齊遨宇覺得我們的行蹤已經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面對蘇慎的誇獎,王佑的表情卻沒有多大的波動,平靜的開口說道:
“先生謬讚了。”
蘇慎轉頭看着王佑,王佑卻毫無察覺,接着說起了今日宴會中的情況:
“今日宴會,你也看到了,齊遨宇與楚太子一唱一和,共同打壓墨門。”
“不錯,齊楚兩國本就一直交好,如今這兩國聯合打算利用戰爭削弱燕國實力,以求取而代之。但眼下齊楚兩國合力才堪堪與燕國抗衡,所以他們不敢翻臉撕毀盟約,更不敢正面與燕國對抗,只能從側面削弱燕國。”
王佑冷哼一聲,開口道:
“不自量力。”
蘇慎接着說道:
“如今五皇子表面上下落不明,但實際到底如何不得而知,或許是齊遨宇有意爲之,或是縱容,或者乾脆就已經殺死了五皇子卻秘而不宣,如此一來,齊遨宇以五皇子作伐,以內亂未靖爲藉口拒不出兵,算得上執勢而行,理由充分,誰都拿他都沒辦法。”
王佑腦中再次浮現出從今早一到齊國都城開始齊遨宇便處處耍着小心機,神情冷漠開口道:
“難道我們就這樣一直讓齊遨宇爲所欲爲?想以五皇子爲藉口拒不出兵,這個五皇子他抓不到,那朕替他來抓。”
走在一旁的蘇慎微微搖頭開口道:
“不妥。”
“有何不妥?”
“就今天來看齊遨宇絕不是等閒無腦之輩,所做之事處處透着心機能爲了長遠之計而暫時隱忍。所以五皇子之事不能排除就是齊遨宇佈下的另一招手段,以五皇子爲誘餌將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五皇子身上,把原本針對齊國撤兵的怨懟和不滿都轉移到五皇子身上,這樣一來齊遨宇反而能置身之外,拖延時間。”
“先生想必有了破敵之策。”
“不錯。”
“五皇子若只是誘餌,那想要抓捕必然是不太可能,但是抓捕不了不代表我們不能知曉五皇子的消息,我們派出的人手至少可以搞清楚五皇子的死活和大致下落。這樣一來就便於我們猜測齊遨宇的下一步計策,從而做出應對。”
王佑坐於主位沉吟着點了點頭,目光聚焦於手中的茶杯上,似乎是在思考蘇慎的提議。
蘇慎見王佑沒有再次開口便接着往下說:
“找五皇子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離間諸國與齊國的關係。今日因爲提出墨門利益一事,諸國已經有和齊國合作的意思,若真是讓他們達成一致,那燕國行事就會更加困難。所以要讓諸國給齊國壓力。而其中最爲重要的一點就是楚國。”
“今日聯合逼迫墨門一事,便有楚國一半。”
王佑的指腹摩挲着茶杯的邊緣,目光緊緊盯着杯中因爲熱水而漸漸舒展的茶葉。
“這三點就是若有可能,最好找到機會瓦解齊楚之間的聯盟。沒有楚國的支持,僅憑齊國一國,沒有抗衡燕國的實力和膽量。但是齊楚關係向來緊密,一時三刻也很難成功。但是可以一試,任何的聯盟都是建立裡在利益之上,總會找到破綻。”
“願聞其詳。”
“燕國爲南曜之主,故而沒有盟友,如今則要想辦法示好各國,以免他們合而謀我。換句話說,把各國當作平等的國家看待,而不是藩屬。”
蘇慎說完轉頭看向王佑,他這個提議看起來是面面俱到,也都是爲了燕國考慮,但是燕國千年來都是主人身份,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俯視諸國,現在蘇慎突然讓王佑摒棄千年來的傳統,放低姿態去與小國交好,不知道王佑會作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