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城街頭,各個商鋪雖說生意都比較不錯,可唯獨賣那家賣烤羊的攤子異常火爆。攤主來自無定原,一手烤羊手藝冠絕雲中,每到飯口排隊的人能排出半條街。楊千雪並不喜歡浪費時間,看着長長的隊伍就想放棄,可又想起上次楊陌吃到滿嘴流油的場景,兩腳便不聽使喚,走到隊尾站定。
等她拎着羊腿來到機關房外,一眼便發現那個勉強拼接而成,明顯與周圍牆體情況不同的窟窿。她蹲下身子用手一推,那些臨時堵上的磚頭便散了一地。她將羊腿隨手一丟,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小壞蛋還真有兩下子,咱們煉獄谷見!”
天已傍晚,太陽眼看就要下山。煉獄谷山口立着幾面彩旗,兩旁還站着幾名佩帶兵刃的墨門武者。祝天雷站在山口正前方,負手看着外面,莫無垠站在他旁邊。
在他們身旁不遠處立着一個沙漏,沙漏旁還有一面大鼓,鼓手站在後面,兩眼盯着沙漏。沙漏上端所餘的沙子已經爲數不多,岑霜這時飛馬趕來,勒住坐騎翻身下馬,快步走到祝天雷旁邊。
祝天雷問道:“岑師妹,還有人過來麼?”
岑霜搖搖頭。
祝天雷一聲嘆息:“阿陌看來趕不上了。”
“這樣難道不好?”
“我當然不希望得罪千雪,但是我一直很看好阿陌的本事,這次他的表現讓我有些失望。”
莫無垠道:“我看,可以開始了。”
祝天雷看看沙漏:“等到沙子漏完再說。”
馮三、程勇、呂皓和幾個年輕人站在外圍一塊大石頭旁。
石頭上擺着一塊布,布上兩邊位置寫着“誤時”和“不至”,十幾枚大錢分別放在兩個詞上。
馮三張羅着大家:“下注了,下注了,我賭阿陌趕不上。”
程勇把錢丟在“誤時”上,他十分肯定的說:“以我對楊陌的瞭解,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死心的。他只會晚到,絕不會拋下我們不來。”
有趣的下注比楊陌到不到場更加吸引馮三:“還有沒有,還有沒有?”
此時,空中傳來了楊陌的聲音:“我賭他能準時到!”衆人驚訝地擡頭,只見楊陌和譚笑生身着飛天翼,正順風而來。
楊陌一個俯衝,將那些大錢連布一塊兒抓在手上,哈哈大笑:“看來我是唯一的贏家啊!哈哈哈…”
祝天雷站在山口,看着緩緩降落的楊陌,搖頭道:“這臭小子,真是死性不改。”
“嗵”地一聲鼓響,鼓手大喝:“時辰到!”
楊陌斂翅落地,向前衝出幾步,穩穩地站住。
程勇和呂皓興奮地跑到他身邊,程勇一邊上下端詳着楊陌有無受傷:“我果真沒看錯你!這回居然還真的讓你趕上了。”
呂皓也將臉湊了過來:“去年我沒過,就是爲了等你今年一起考啊!”
楊陌道:“別廢話,快幫我把飛天翼收起來。再去兩個人幫笑生。”
眼看幾個人收好飛天翼,祝天雷才提氣高聲:“大家肅靜!”
衆人收了笑容,自動列好陣勢,兩眼緊盯祝天雷。祝天雷目光掃過衆人,在楊陌身上略作停留又轉向別人,看過一圈之後才大喝道:“我宣佈,明天卯時開始今年的武者大比。你們能否過關,又會加入哪個小隊,全看自己的本事。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拿出自己渾身的解數!”
次日清晨。
所有投名成功的少年,都在煉獄谷外排成陣勢,祝天雷站在他們面前講解規則。
“武者試練之路,一共七天。在這七天內,食宿自行解決,行動處處小心。雖然沒上戰場,但是和戰場沒有絲毫區別。你們中有人蔘加過試煉,但既然站在這裡,就證明你們沒能成功,所以不要相信什麼經驗,別以爲自己經歷過就有了優勢。不會有一模一樣的戰陣,所謂的經驗遠不如小心謹慎重要。不管是老人還是新人,在這場試煉中都是平等的,誰也沒有優勢。還有一點我要說明,刀槍無眼沙場無情,試煉一樣難免死傷。我無法保證你們不受傷,也沒法保證你們能活着走出煉獄谷。事實上這裡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就因爲埋葬了很多不該死的青年才俊。他們不是死在敵人手上,而是死在自己人手裡,這點我也很心痛。所以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退出的機會,有人想要退出的話,就舉手告訴我,我會送他離開。”
下面鴉雀無聲。
祝天雷點點頭:“你們的膽量至少合格了。不過勇敢和魯莽只是一線之隔,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才能做最終評斷。對了,我告訴你們,爲了儘量減少傷亡,矩子已經修改了章程。在試煉谷內藏有接應武者,我會給每人發一個發煙筒,誰如果面臨生死危機可以用發煙筒求救,會有人來救你們。”
說到這裡祝天雷的眼神有意無意落到楊陌臉上,楊陌昂頭道:“我是不會求救的。我不但要當武者,還要加入冬至小隊!”
“你還是先熬過這七天再說!”
祝天雷揮動手中令旗大喝一聲:“試煉現在開始!”
祝天雷、莫無垠、岑霜和邵華緩緩退到一邊,給武者讓出中間通往谷中的道路。一條被無數預備武者踩出的土路映入衆人眼前,以楊陌爲首的衆年輕人目光中出現一道閃光,當年每個汗流浹背預備武者的幻影,都從他們眼前一一走過。那一刻,他們的神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岑霜向谷中深處一指:“第一個考覈項目——體力。前方有數十根巨木等待大家,無論採用什麼方法,只有把它順利扛上山頂的人才能領到下一個任務!”
密林之中,山腳下是巨型圓木堆,山谷盡頭,一座大山高聳入雲。楊陌率人快跑到面前,先看了眼巨木,擡眼再看看雲中的山峰,他不由得張大了嘴巴:“這也太誇張了吧。”
半山腰上,每個少男少女肩頭都扛着一根巨大的圓木艱難攀登,不遠處一塊岩石上,祝天雷及三位隊長站在那兒監督,岑霜認真記錄着每一個預備武者的表現。
馮三苦着臉扛着巨木,站下稍作休息,看着早已甩自己八丈遠,依舊步履輕鬆的譚笑生,一邊擦汗一邊抱怨:“我就不明白了,我參加的明明是武者選拔,爲什麼卻讓我跟搬運工一樣,選拔跟扛木頭有半毛錢關係啊!”
楊陌咬着牙,扛着一根圓木,從他旁邊勻速往上走,用平靜的語氣和他說:“體能,意志!懂不懂?沒有充沛的體力,如何執行最艱鉅的任務?沒有頑強的意志,如何應對強大的敵人?”楊陌一邊說,一邊輕易地從馮三面前繞了過去。
程勇緊跟着扛着圓木走過來,雖然很累,但還是笑嘻嘻的:“馮三,平日裡你做事最喜歡偷奸耍滑,這回沒招了吧?”
呂皓緊接着從後面就走來,累得呼哧帶喘,用餘光看了馮三一眼:“少,少說話,保存體能!”
馮三放下木頭剛想罵這羣關鍵時刻變得無情無義的傢伙們,卻見雲中的女性墨者顧晴從自己身邊走過去。顧晴的年紀和他們相仿,身形瘦弱,在女子中都是偏於纖弱的類型。女子武者本來就不以體力見長,顧晴更是此中弱者。這時她步履蹣跚身體搖晃,卻沒有說話,咬着牙關走過去。
馮三愣了片刻,左手猛力在額頭一抹,隨後大步流星的追趕上去。
遠處岩石坡上,祝天雷輕輕點頭:“嗯,譚笑生在體力方面還是很出衆的。”轉頭向後面看了看:“別看楊陌這小子平日裡淘氣的很,今天的表現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邵華看着楊陌的身影說道:“阿陌的稟賦過人,這一關難不住他。”
岑霜道:“我看顧晴有點意思。”
祝天雷笑道:“她確實有幾分像你。”
莫無垠道:“這些少年哪個不像咱們。”
幾人無言,目光看着這些少年身影,恍惚間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心中期望着他們能夠通過考覈,走上自己這條道路。
山頂的空地上橫七豎八的擺放着剛剛搬上來的圓木,少男少女不顧形象的平躺在地上。譚笑生終於擺脫肩上的圓木,一手將其扔到圓木堆中,向前踉蹌幾下,靠在一棵樹下休息。
楊陌也跟着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將圓木往地上一丟,手腳發軟地向前走出幾步,一頭仆倒在地,癱在譚笑生身邊,喃喃地叫喚:“水,我要喝水~”
這時祝天雷卻板着臉來到那堆圓木旁邊,指着山坡另一面大聲吆喝:“所有人,立刻下山,涉過山下那片沼澤,那裡有一條小河。這條河萬年不凍,能讓你們喝個痛快。馬上行動,動作快!戰場上沒人會體恤你們疲勞,只會趁你病要你命,趕快給我動起來!”